“这回儿行了,钦差大老爷就在这里,有什么冤枉,屈情就来告吧……”
轿内。
欧阳伦:“落轿。”
大轿落下。
众随从继续议论。一人道:“我说哥儿们,少说两句吧,这等事儿何用我等操心?”
欧阳伦面色不悦,别过脸去。
山坡小路上。
柳如烟策马奔回。来至轿旁:“禀义兄,哭者姓黄,商贾为生。一年前家传稀世之宝三足碧眼金蟾被歹人骗去,又以赝品归还。老汉儿子赶去歹人家中理论索讨,多次未果。三日前又去索讨,被歹人活活打死。告到当官,当官言道:夜入民宅,非盗即抢。后经仵作验尸,说黄老汉儿子系夜入民宅,心慌意乱,失足摔于楼下而死,与事主并无任何干系。”
欧阳伦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柳如烟又道:“义兄,小弟已向黄老汉言明,钦差大人代天巡狩,你有何冤屈可去钦差大人处告状,大人定会给你做主。”
欧阳伦:“此去西宋州还有多少路程?”
中军:“回大人的话,已不足两天行程。”
欧阳伦沉思片刻:“义弟,烦你再去一趟,告诉黄老汉备好诉状,带上赝品,后天去西宋州衙门。如确有冤屈,本宫自会还他一个公道。”
柳如烟:“遵命!”飞马而去。
欧阳伦对中军道:“我们先行,柳护卫一会儿就会赶上。”放下轿帘。
中军:“起轿。”
欧阳伦钦差队伍继续前行。
东江府、西宋州。
衙门前。知州尹子晟率众吏员迎接钦差。
欧阳伦落轿。
欧阳伦下轿。
欧阳伦在众人的簇拥下,步入衙门。
内衙客厅。
欧阳伦被尹子晟让至上座。尹子晟待欧阳伦坐定,撩衣跪倒:“卑职西宋州知州尹子盛叩见钦差大人!”
欧阳伦面无表情地:“尹大人无须多礼,起来吧!”
尹子晟:“谢大人!”站起身形,在欧阳伦下首坐下。
柳如烟扶剑立于欧阳伦的左后侧。中军周童怀抱尚方宝剑立于欧阳伦右侧。
侍者献茶毕。
尹子晟忐忑不安地躬身道:“钦差大人,天已近午,卑职在后衙设一便宴,大人膳后可稍事歇息,不知大人尊意如何?”
欧阳伦:“尹大人,先不忙用膳,本宫在来西宋州途中,偶遇一冤案,苦主称家传至宝三足碧眼金蟾一年前被歹人骗去,可有此事?”
尹子晟一惊:“这个……”
欧阳伦又道:“数日前,苦主之子前去理论索讨,又被歹人打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尹子盛脸冒虚汗,语无伦次的说:“钦差大人,这个……这个……”
欧阳伦沉下脸来:“苦主言道,此案曾诉至州衙,不知贵府是如何审理的?”
尹子晟急忙跪下:“回大人话,此案卑职审理时,原告只是口说,并无任何证据,其子之死实是夜入民宅,无理取闹,不慎失足从楼上摔下致死,与被告并无干系。卑职曾当堂言明,若事后查明真凭实据……”
欧阳伦大哼一声:“尹子晟,你先起来吧。”
尹子晟大惊失色,汗珠顺着脸颊一个劲地往下流,战战抖抖的爬起来。
客厅外。
一片喧哗声传进客厅。
欧阳伦沉着脸:“尹大人,外面何人喧哗?你这西宋州没有规矩了吗?”
尹子晟低声下气道:“回大人,卑职也不知是何人喧哗,待卑职下去看看。”尹子晟话音未落,一衙役进内禀报:“禀老爷,舅老爷求见!”
尹子盛哼哼的说:“混账东西,也不看是什么时候,不见!”
尹子晟话音刚落,只见一形貌猥琐,衣着光鲜的公子哥打扮的人,挣脱门丁的阻拦,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姐夫,姐夫,这是怎么回事?今儿个哪来的这么多臭规矩,哈哈,连舅老爷也不让进来啦?”
欧阳伦面沉似水,不满地哼了一声。
来人看看欧阳伦,又看了看尹子晟:“嗯,这人是谁?”
柳如烟手搭剑柄大喝了一声:“大胆,下去!”
尹子晟:“不长眼的东西,一点规矩也没有,还不见过钦差大人!”
来人啊的一声:“我的妈呀,原来是钦差大人,怪不得这么大的气派!”言毕跪倒:“钦差大老爷在上,小人沈少良给您叩头啦。”
蹦!蹦!蹦!三个响头,忽然一物从怀中滚落在地。
正是三足碧眼金蟾。(特写)
沈少良急忙捡起纳入怀中,爬起来撒腿就跑。欧阳伦、柳如烟等人忍俊不禁都笑了出来。尹子盛又气、又急、又羞,神色非常尴尬。
欧阳伦笑罢,渐渐陷入深思。
有顷,欧阳伦问道:“尹大人,贤内弟是何出身?做何生理?适才怀中之物莫非就是三足碧眼金蟾?”
尹子晟:“回大人,卑职内弟出身商贾,年岁稍大即随家岳海外经商。”说着话偷眼瞟了欧阳伦一眼,眼珠一转,接着又说:“现家有大小货船五艘,独自经营一处埠头,每年江水满涨季节,各地商船云集,那可是日进斗金哪!”
欧阳伦神色不悦:“尹大人,这三足碧眼金蟾?”
尹子晟:“啊!啊!这三足碧眼金蟾确是稀世之宝。”
欧阳伦面色转霁。绕有兴趣地说:“说来听听。”
尹子晟兴致高涨起来:“这三足碧眼金蟾,据传世上只有一对,一只在波斯巨商手里,一只系内兄家传。”
欧阳伦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尹子晟继续道:“大人,此物有一绝妙之处,不仅可示四季风、云、雨、雪,更能警示昼夜凶险不测。”
欧阳伦近似失态地“啊”了一声地:“说!说!说下去!”
尹子晟:“此物若口中呜呜作响,不出一个时辰必有大风;若浑身潮润,日内必有大雨;若头顶汗出是阴天之兆;腹部发亮则是降雪之相;若碧眼泛红,且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则是预示凶兆。”
欧阳伦听罢情不自禁地双手一拍:“妙极!妙极!至宝!至宝!”
柳如烟惊奇地看了看欧阳伦。
尹子晟:“前不久,有南洋客商曾以三十万两白银欲购此物,内弟硬是不肯出手。”
欧阳伦:“如此妙物,价值连城,岂能轻易出手?”
尹子晟老鼠眼一转,遂大着胆子走近欧阳伦,把嘴巴凑向欧阳伦的耳畔。欧阳伦点点头,忽又摇摇头连声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柳如烟神色疑惑地看看欧阳伦,又看看尹子晟,轻轻地摇了摇头。
欧阳伦:“中军,午后放出告示,明日升堂理事。”
中军:“遵命。”
夜,欧阳伦下榻处。
欧阳伦翻侧辗转不能入眠。
画面不时幻出金蟾图像。
欧阳伦辗转多时忽起身下床,披衣在地上来回走动。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边沉思边打着手势。有顷咬着牙,狠狠地点头上床。
欧阳伦卧室灯息。
柳如烟在卧室外警惕的巡视。
翌日,上午。
东江府西宋州大堂。
众校尉佩刀悬剑分列堂外两侧。三班衙役手持水火棍站立大堂两厢。公堂上方额匾上书“明镜高悬”四个烫金大字。
班头高呼:“钦差大人升堂!”
欧阳伦纱帽、蟒袍、玉带、皂靴,一手棒着杏黄色钦差大印,一手扯着蟒袍袍襟,在众衙役“威武”声中急趋公案坐下。
柳如烟佩剑立于欧阳伦左侧后。
中军周童怀抱尚方宝剑立于欧阳伦上首。
东江府西宋州知州尹子晟从侧门上堂。撩衣跪倒:“卑职参见钦差大人!”
欧阳伦面无表情地:“尹大人免礼,看坐。”
尹子晟小心翼翼地在公案下首小凳上,直着腰半坐着。
衙门前,大堂外。
士农工商,人头攒动。一江湖人物打扮的英武青年,腰佩宝剑,头戴毡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公堂上的欧阳伦和柳如烟。
中军周童趋案前喝到:“钦差大人奉旨代天巡狩,今日放告,不论士农工商,凡有冤屈苦情,俱可诉状告发。钦差大人定会依律审理。”
周童话音未落,一老者手擎状纸,口喊冤枉冲上大堂前跪倒:“钦差大人,小老儿有天大冤枉,请钦差大人给小老儿作主哇!”
欧阳伦惊堂木一敲:“堂下喊冤者何人?何处人氏,因为何事,状告何人?一一道来。本钦差定会为你做主。”
老者:“回禀大人,小老儿姓黄名中乾,本地人氏。一年前家传至宝三足碧眼金蟾被恶棍沈少良骗去,又以赝品充真还我,当小老儿得知至宝被调包后,多次告到当官,可知州尹大人,每每审理均以证据不足,未有人证为由,将小老儿轰出公堂。五日前我儿黄宜秋又去沈少良家理论索讨,竟被恶棍活活打死。殡葬儿子后,儿媳又吞金而死,青天大老爷给小老儿做主哇!”
大堂外,衙门前。
围观百姓义愤填膺,大堂上空回荡着黄中乾悲怆凄惨的声音:“青天大老爷,给小老儿做主哇……”
大堂,公案上。
欧阳伦陷于沉思。
沉思毕。欧阳伦问道:“黄中乾,你说传家之宝被沈少良调包,那归还的赝品又在何处?”
黄中乾从怀中掏出假金蟾:“大老爷,赝品在此。”
欧阳伦:“好。连同诉状一并呈上来。”
班头接过黄中乾手上的诉状和假金蟾,来到案前双手呈上。欧阳伦接过,分放于公案上。先仔细的盯着假金蟾打量了一阵,又把诉状浏览一番。览毕,脸一沉,猛敲一下惊堂木:“带被告沈少良!”
班头大呼:“带沈少良。”
沈少良被带至堂下。双膝跪倒:“小民沈少良给大老爷叩头!”
欧阳伦:“沈少良,黄中乾状告你以假充真,骗去他的传家至宝三足碧眼金蟾,可有此事?你从实招来。”
沈少良:“钦差大老爷,小的冤枉啊!小人的金蟾乃花费巨资从波斯商客处买来的。怎能凭他红口白牙,一面之词就成了他黄家之物?请大老爷明断!”
坐在公案下首的尹子晟一愣,气得咬牙切齿,连连摇头,坐立不安。
欧阳伦:“沈少良,你的金蟾现在何处?”
“回大老爷,小人带在身上。”说着话沈少良从怀里取出金蟾,双手递给走向前来的班头,班头接过转身呈上。
公案上,真假两只金蟾一模一样。(特写)
公案后的欧阳伦瞪大双眼死瞅着两只金蟾。一会儿摸摸这只,一会儿摸摸那只,爱不释手,似乎忘记是在公堂之上。
堂上、堂下众衙役、校尉、围观百姓,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柳如烟眼神一转,似是不经意地轻咳了一声。欧阳伦猛地惊醒过来,神色尴尬地振作了一下。以威严的声调哼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欧阳伦猛地一拍惊堂木,大喊道:“原告、被告暂且带下,待本宫查明实情再秉公而断。退堂!”
班头:“退堂。”
湖广布政司使衙门。
史近山书房,史近山正与钱师爷叙话。
史近山:“钱师爷,欧阳驸马代天巡狩离京已近月了,估计用不多久就会抵达湖广。你可去厘税司关照一下,让谢大人将近年来经办的税赋簿册妥善保管好。即使欧阳驸马不过问,恐怕户部也会来人查验。”
钱师爷:“学生明白,学生这就去。”
史进山:“你明白?关键是‘妥善’二字!妥善!妥善!”
钱师爷眼神一转,心领神会:“学生明白,大人放心就是了。”
史进山点了点头:“告诉他如何妥善后,并不得向任何人吐露口风。就连欧阳驸马也不例外。”
钱师爷有些疑惑地问:“大人与欧阳驸马乃莫逆之交,这……”
史近山故作轻松地:“不过这种事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