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大理府内衙客厅。
知府邱汝昌与主薄柯安叙话。
邱汝昌:“柯主薄,本官近日有一事不得要领,想听听主薄有何高见,望主薄畅说直陈?”
柯安欠身道:“大人,学生年轻识浅,岂敢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稍停又道:“其实……”
邱汝昌理着几根稀疏的老鼠胡子盯着柯安,道:“说、快说,其实什么?”
柯安:“大人,自从三日前吏部书札抵达,大人就好像添了心思。”
邱汝昌眯缝着老鼠眼默默地点着头。
柯安往邱汝昌跟前挪了挪,接着说:“大人是否为了去吏部面陈治下司牧之事犯愁?”
邱汝昌抬头看了看柯安,又点了点头。
柯安:“其实,大人大可不必自寻烦恼。”
邱汝昌沉吟道:“柯主薄,此话怎讲?本官的底细你是清楚的,你说我能不烦恼?洪武十年在吏部偷偷的花了大把银两才从宜东县擢升为大理知府,这一晃就是六年。此次吏部行下关文,要本官赴京面陈。你说,我去了吏部能不上下走动?这得花费多少银两?”
柯安点头道:“虽说大人烦恼,可依学生所见,该走动的地方还得走动。”
邱汝昌哼了一声道:“你寻思老爷弄几个钱容易吗?要是他们不打鸣不下蛋的,我的银子不都扔黑影里去了?倘若稍有不慎,让皇上或都察院察觉,我、我******还有命在?你说是不是?”
柯安:“大人,学生……”
邱汝昌不耐烦地说:“柯主薄,你今儿是怎么啦?说句话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直说,你嫌本官烦的少了吗?”
柯安:“上番大人是在吏部徐大人那里打点的,如今徐大人就要告老还乡了,再走徐大人的门子就没多大意思了。依学生愚见,如今驸马都尉、翰林院编修欧阳伦是家好门子。”
邱汝昌精神一振:“嗯!你是说欧阳驸马?”
柯安点点头:“对!欧阳驸马!”
邱汝昌沉思有顷,老鼠眼一麻耷,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本官一小小知府与欧阳驸马无一面之缘,又无一丝一缕的瓜葛、牵扯,怎么能冒昧求见?更不要说结交、示好,私下馈赠了。馊主意、馊主意!”
柯安微笑道:“大人,话是这么说,可事并不是这么回事。上年,学生听川、陕过来的马帮人说,这欧阳驸马寒门出身,极好金银珠宝、字画古玩。学生认为,只要有白花花的银子,就一定能让他为大人所用。”
邱汝昌:“可、可是怎么才能把银子递上去?”
柯安凑近钱邱汝昌,二人耳语有顷。
邱汝昌连连点头,笑道:“好计!好计!此行如能如愿,就是你柯主薄的大功一件,本官绝不会亏待于你。去吧!你即日起程,本官次日启程,京城见。”
柯安躬身一揖:“京城见。”
西南官道上。
云南大理府衙门主薄柯安一身生意人打扮,催马前行。
西南官道上。
云南大理府知府邱汝昌乘四人软轿急急前行。软轿后,二公差骑马随行。
京城,欧阳驸马府大门外。
柯安身背褡裢高声吆喝:“无量山下、普洱河边、茶中圣品、大理特产、天下无双,白银万两沏一壶。”
大街上。
欧阳伦乘八抬大轿沿街缓缓而来。
吆喝声惊动了轿内的欧阳伦。
欧阳伦启轿帘:“冯公公,何人在门前喧哗?”轿夫取出撑杖把轿杆顶住。
冯安急忙晃到柯安跟前:“喂,你是干什么的?穷吆喝也不看看地场,这驸马府门前是你吆喝的地方?走!快些走!”
柯安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驸马府又怎么啦?驸马府门前就不准卖天下圣茶?”
冯安:“吆喝,你小猴崽子好大的胆子……哎、哎,你方才怎么说的?卖的什么、什么圣茶?还天下圣茶?怎么个卖法?多少钱一斤?”
柯安:“俺这是无量山下普尔河边的大理特产,天下无双的茶中圣品。不论斤两卖,论壶卖,沏一壶一万两银子,怎么样?来上一壶?”
冯安瞪着眼大呼小叫地哏哏道:“什么?什么?一万两银子沏一壶茶?呸!你小猴崽子是穷疯了还是失心病,你见过一万两银子沏一壶的茶来吗?”
柯安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看你这般年纪了,我不愿与你斗口。我不但见过,我的褡裢里就有现货。”
“有现货?有多少,拿出来咱家见识见识!”
“不多,就够冲十壶的,多了你也买不起。”
“妈妈的,你睁开狗眼看看咱家是谁?天底下还有咱家买不起的东西?好吧,你小子跟我走,我老人家倒要看看你是什么货色。”冯安说完急急晃到了大轿前:“驸马,这小猴崽子在叫卖什么大理精品特产普洱茶。”
欧阳伦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回府吧!”说完放下轿帘。
轿夫刚要把轿杆上肩,只听冯安又说:“哎呀,驸马,这小猴崽子说他的褡裢里有万两白银一壶的普洱。您看……”
欧阳伦重启轿帘:“冯公公,你、你说什么?万两白银一壶的精品普洱?”
“对!对!小猴崽子是这么说的!”
“好吧!把他带进府去。”
欧阳驸马府、书房。
欧阳伦面有异色地坐在太师椅子上。柯安神色自若的站在一旁。
冯安躬身道:“驸马,如无甚吩咐,老奴暂且告退。”
欧阳伦点点头:“去吧!”
冯安转身对站在门旁的两个家院说:“没什么事儿,你们还杵在这里干嘛?还不退下?”说着话三摇两晃当地与二家院一块退出书房。
书房门外的柳如烟神色凝重地来回踱着。
书房里。
柯安凑近欧阳伦,压低声音说:“启禀驸马爷,小人是云南大理府衙的主薄柯安,奉知府邱大人之命……”说着话抬头向外扫了一眼,欧阳伦心知有异,遂示意柯安耳语。
二人耳语毕。
欧阳伦点点头道:“你快去吏部接着邱大人,让他面陈司牧之状后,于辰时来我府上。那时公主带柳护卫和冯公公去宫里给皇上请安,府里就没有管闲事的了。”
柯安心领神会点头道:“小的明白。”
欧阳伦从折匣中抽出一枚铜牌递给柯安:“给你家大人的,这是进府的印信。”
翌日上午。
云南大理知府邱如昌青衣小帽在欧阳驸马府大门外的小巷里,向大门处窥探。
驸马府大门口。
安庆公主凤冠霞帔,在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出门,登辇。沿大街向东而去,柳如烟、冯安骑马跟在香辇后面。
小巷里。
邱如昌见公主香辇去远,遂急忙窜了过来。
驸马府大门口。
几个门丁大声吆喝道:“站住,什么人敢闯驸马府?敢是吃了狼心豹子胆啦?”
邱如昌谄媚地哈腰说:“各位兄弟,咱这儿有驸马爷的印信。”说着话掏出了铜牌和四锭小银锭,点头哈腰地说:“不成敬意,兄弟们买壶茶喝吧!”四个门丁喜眉眼笑的,其中一人道:“看来这位也是个晓事儿的,老哥哥,请进吧!”
邱如昌脚下生风地奔进驸马府。
驸马府,书房。
欧阳伦威严地坐在太师椅子上。
邱如昌躬身站在欧阳伦下首。
欧阳伦面无表情地说:“邱大人,别拘束,请坐吧!”
邱如昌施了一礼:“卑职谢过驸马公。”遂在一边大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欧阳伦:“邱知府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邱如昌欠身道:“驸马,卑职边陲小吏何谈见教?既然驸马动问,卑职斗胆就实话实说吧。数年前,卑职走吏部徐大人的门子从宜东县擢升为大理知府,时已六载再无动静。此次,进京名义上是赴吏部面陈,实际上卑职是想请驸马运筹,为卑职谋一升迁之道。”说着话,从怀中取出一张十万两的银票放到欧阳伦面前的桌子上,道:“驸马,卑职唐突,恐污驸马法眼,还请驸马体谅卑职苦衷。若能如愿,每年春三月望日,卑职必派人来京孝敬驸马,决不食言。”言毕,眼巴巴地看着欧阳伦。
欧阳伦看看桌上的银票,又看了看面前的邱如昌,沉吟道:“邱知府,虽说本宫入仕不过两载,府里花销用度浩大,手头也着实拮据,但怎能收受你的馈赠?这要传扬出去,我堂堂的当朝驸马如何立足于朝班之中?”言毕陷于沉思。
史进山画外音:驸马公出入仕途,手中拮据,可这官场上的应酬往来却不会因你囊中羞涩而止步,反而会愈演愈烈……
邱如昌揣揣不安地看着欧阳伦,说:“驸马,您……”
欧阳伦从沉思中醒来:“邱大人,回去吧!再迟,恐公主回府多有不便!”
邱如昌一怔,立即心领神会:“驸马,这枚印信?”说着亮了亮铜牌。
欧阳伦:“你留着吧,进出驸马府也方便些。只是……只是……”
邱如昌不明就里地问道:“驸马,卑职愚鲁,还请驸马指教?”
欧阳伦:“若差人来时,须待辰时公主进宫朝圣请安后方可进来,以此牌为凭。”
邱如昌扑通一声给欧阳伦跪下:“若能如愿,驸马就是卑职的再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