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崖,繁星满天,徐涛拉着萧然已经足足喝了半天的酒。
黄酒辛辣,却不怎么上头。细致的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萧然轻轻的啜了一口黄酒,缓慢咽下。一抹清凉的火辣直冲肺腑,然后回暖,香味绵长……
这是两年前,萧然第一次试举塔罗牌失败后,用来借酒浇愁,喝过的第一种酒。此后每过一年必喝一次,而今晚这次,已经是第三次。
“哆,走一个!”
再次碰杯,黄酒入腹。徐涛依然没有太多的话,只有一声声酒杯碰撞的清脆,伴着肥硕少年那永远不羁的笑脸,豪饮……
“两年了啊……”轻轻的呢喃随夜风荡远,萧然遥望着星空中缺了半边的血月,神色开始朦胧……
就像顶了这废物的头衔已经两年,萧然喝酒品酒,也已经刚好两年。这两年里,萧然喝过的酒水不下千种。可是竟没有一种,能比得过这手中的黄酒,辛辣清冽,却回味悠长。
“友情像酒。”那是两年前萧然失意,徐涛说过最多的话。
两年里,作为岛上百年不遇的废物,萧然受尽了冷眼、嘲讽。最后一直呆在身边予以鼓励支持的,只有徐涛。
那些两年前围绕在身边的,那些曾一口一声哥叫着的,那些曾以为是真心朋友的,无一例外的纷纷躲避,畏如瘟疫,然后便是旗帜鲜明的冷嘲谩骂。
还真是站得越高,摔得越狠,这一次摔下神坛,就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机会了吧。
嘴角唇边溢出讽笑,不是笑那些少年子弟多么现实,而是笑那时候的他自己,太傻,太天真。
“干!”
随手碰了一杯酒,萧然一饮而尽。也对,哪有什么太多的真情实意,真正的朋友,一个足矣。还好没有弄到孤家寡人的地步,要不然他真的会怀疑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真对,朋友像酒!”
睨着杯底最后一丝黄晕,萧然笑道。
“有的初始醇香,而后味寡。而有的初始不算浓烈,却是回味悠长。这一杯酒,喝了两年,可直到今天,才终于回味。”
“你终于悟了。”徐涛脸色红晕,却依然吐字清晰。看着醉意微醺的挚友,嘴角含笑,一如既往的放浪不羁。
“也不枉我陪你喝酒,一陪就是两年。”
“哈哈哈……”
……
“不过,你的魂力……”话到嘴边又忽然顿住,徐涛抬起肥硕的手掌,狠狠的拍了拍脑门。
“这该死的黄酒!”碎碎的念叨了一句,望着因为他的一句无心之言而忽然沉默的萧然,徐涛的心情也开始沉重,后悔不该酒后失言,说了不该说的话。
魂力,曾让萧然飞扬耀目,一度成为无忧岛上最瞩目的新星。可是也一样因为魂力,他忽然跌落神坛,备受冷嘲热讽,变得连普通人都不如。
历经两年,他知道萧然承受了怎样的压力,从而更知道,魂力对萧然来说是怎样的讽刺。虽然,他是真的想问。但他也知道,那绝不亚于在萧然未曾愈合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其实……没什么……真的……”
对着这个所有同门里唯一没有背叛自己的朋友,萧然很是感激。正对着这个,因为自己而心情沉重的朋友,萧然决定不再隐瞒什么。
毕竟,通过白天的测试,萧然发现自己的情况已经好起来了,远没有之前那么糟糕。
“我的魂力没有问题,而且,握塔罗牌的时候,能用上一点儿力了。”
“你知道,两年前,是用不上一点力的。也许,再过些日子,就……”
“可是,谁会给你时间!”
再没有丝毫的不羁放荡,徐涛冷静的看着萧然。他知道,要是两年前,不,哪怕是一年前萧然能这样说,他都会很高兴。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给这个唯一认可的兄弟狠狠一个拥抱。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虽然可以感受到魂力的力度是个好消息,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是时间真的不够用了。
……
“再过一段时间……”
良久,徐涛酝酿了一下情绪,却发现本就不善言辞的他,对于这种情形,真的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说辞。
“是三个月。”
平静的说出准确的时间,却没有丝毫想象中的颓废,看着眼前讷讷无言的徐涛,萧然的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或许,这种情况下,对于别人来说只能是一种结果。可是,我是谁?”
沉稳的言语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张狂,萧然的嘴角泛起一丝邪笑。
三个月的时间虽然紧迫,可是又不是没有丝毫的希望,既然感受到了灵魂的力度,那就趁这最后的机会,好好逼自己一把。
“贬为试炼弟子么,那不过是最坏的打算。”
……
塔罗大陆,十五岁就算成年,而萧然距离十五岁,也只剩下了最后的三个月。一旦最后三个月过完,他依然不能举起塔罗牌,那么等待他的,就是按照无忧岛的律例贬为试炼弟子。
无忧岛,是沧浪水域上,唯一一个能与烈火刀宗相抗衡的势力。为保证人才的培养,岛上免费提供所有外岛弟子成年之前的吃穿用度。
若能在成年之前,成功的举起符合自身魂力属性的塔罗牌,则会自动晋升为内岛弟子。否则就贬为试炼弟子,以后的吃穿用度岛内不再负责,并且每月还有一定的宗门任务。
只有证明了自己的资质优异,才能换来岛内适当的资源倾斜。毕竟,这是个以强者为尊的时代,只有强者才有资格霸占资源,至于弱者,谁去管他的死活。
……
望着对面邪气凛然的萧然,徐涛的眸子里也渐渐蓄满光明。
两年了,两年了啊,他终于再次看到了萧然的邪笑,就像两年前一样,那个邪气到不可一世的天才,终于又回来了。
“哈哈哈!”
情不自禁的吞下一杯黄酒,徐涛放声狂笑。
“干!”
……
血红的月色笼罩下,清风崖上,一胖一瘦两道身影,对月豪饮,一直饮到月上中天。
萧然记不得那天到底喝了多少酒,只记得一向吹嘘自己千杯不倒的徐涛,那一夜,是真的醉了。
月色给崖顶笼上了一层红光,宛如一层红色的帐篷。
萧然枕着徐涛的肥硕大腿,沉沉睡去。只是右手里捏着的杯子,却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
六年了。
这是萧然从八岁开始修炼魂力以来,第一次陷入深层次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