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江,像一颗璀灿的珍珠镶嵌在边境线上。
李骆到了这里,又犯难了,浩瀚的大森林里,二号界碑在哪儿呢!南帮主徐贵从乐源报告,他与缅军遭遇了,死了二十多个兄弟,一点收获也没弄到。木八妹走了一百多个村寨,至今还未回来。李骆茶饭不思,整日闷闷不乐。
公孙策却截然相反,独自去城外游荡了几天。
忽然,夜蜘珠走了进来,说:“有个独耳人,自称名叫白城子,从洞洞山来,有重要情报!”
李骆心里咚地跳了一下,木八妹正是在那个方位活动。急忙说:“让他来见我。”
独耳被搜了身,只穿个短裤子,他见李骆面容冷峻,浑身颤抖起来。悄声哑着嗓子说:“长官,快去救救我的女人,他说只有你能救出她。”
李骆瞪着眼睛,问道:你的女人是谁?为什么让我去救她,你慢慢说。
独耳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了眼分立两边的夜蜘蛛和大黄蜂,嗫嚅着不敢讲。
夜蜘蛛见状,端了杯水给他,道:这是李骆道长,我俩是他的侍卫,你不用害怕!
独耳的情绪平静了下来,说:“我女人叫木八妹,我在河边捡的女人。”
李骆用探询的目光看了夜蜘蛛一眼,问道:木八妹是在那个方位吗?
夜蜘蛛点了点头。
“她被我的长官抢走了,那家伙就喜欢杀人,去晚了,我女人就没命了。”独耳几乎哭出了声。
李骆拍了下桌子,大喝一声,道:你好好讲话,女人女人的,你是干什么的?
独耳吓得哆嗦了下身子,结结巴巴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原来独耳属于卢汉的部队,驻防澄江。去年突然开拔到了洞洞山,围住了村子,一夜杀死了二百多农人,他们用刺刀捅,绳子勒,木棒敲,连一个吃奶的孩子也不放过。第二天夜里,不知那里来了一百多军人,向洞洞山南百丈崖下的洞窟里运了一些箱子。箱子藏好后,独耳们又杀死了这一百多军人。接着上峰来了命令,独耳等脱下军装就地做了洞洞山的农人。
这时谁也没注意,公孙策一直站在门后听着,他慢步走出来,笑吟吟地问道:“那个洞库在什么方位,你进去过吗?”
“没有,听说那洞在二号国界碑中国一侧的悬崖下面,洞口朝北,洞里面曲里拐弯,洞连洞,洞套洞,有五公里之长。洞口是西南指挥部的人守着,我们只是做外围警戒。”
“二号国界碑!”李骆腾地站了起来,走到独耳跟前,“你给我带路怎么样,我们攻进去。”
独耳摇着双手,说:“不不不!一定不要莽撞,村子周围到洞库这一段路全埋了地雷,触发式,压发式,松发式,像西瓜地里的西瓜,个挨个,人一踩上去,肯定粉身碎骨,晚上经常有野兽被炸死的。我是跳进河里顺水游下来的。”
李骆撇了撇嘴,说:“你口口声声救木八妹,连个路都不敢带,你还能干点什么?”
“我能带路,我还懂排雷技术,只要能救出我的女人,我豁上这条命!”独耳的眼又虎腥腥地瞪起来。
公孙策呵呵地笑着拍了拍独耳的肩膀,说:“你先下去休息,我们研究一下,你要准备带路哟。”
独耳出去后,李骆兴奋了起来,磨拳擦掌地说:“师傅!终于找到了一零九,我们动手干吧!”
公孙策摇了摇头,说:“慢!我昨天也找到了二号国界碑,和独耳说的差不多。它的北面是一高高的百丈悬崖,估计洞库就在悬崖下面,那里地形复杂,宜守难攻,且有洞洞山的国军护卫,黑蝙蝠和乌江支队打攻坚战肯定会吃大亏的,损兵折将不说,还拿不下洞库,我想咱何不用上一计。”
李骆焦急地问道:“师傅,什么计?”
公孙策又笑了笑,说:“借刀杀人,让徐贵再辛苦一趟,只要如此如此就行了。”
缅甸的密支那,毗邻中国边境,看上去像个镇子,只有进了市中心,才有了点城镇的味道。这里住着缅甸土人,还有打工的印度人,倒卖珠宝的非洲人和做烟土生意的华人。缅甸男人长得干瘪,穿筒裙,宽宽松松的,腰间还不经意地打个结。女人却个个水灵灵的,通常挑着一对大竹箩。女人的下身着薄薄的筒裙,上身着紧身粉色小汗衫,汗衫与裙子之间,袒露着一截葱白似的皮肤。
徐贵高挺挺的个子,戴着黑礼帽,穿一身白西服,打着猩红色领带,身后还有两个跟班的。路上的缅人见了他,都悄悄地往两边躲闪。
徐贵刚走进云龙酒店大门,一个穿黑绸缎衣服的矮胖子,笑哈哈地迎了上来,口中喊道:帮主大哥驾到,小弟有失远迎。
徐贵抱拳回礼,笑着说:“多日不见,关团长可好呀?”
“好个屁!你这样的贵客上门,小弟才会好呀!”说着,挽起徐贵的手,两人欣然地向楼上走去。
关团长原是国军七十二师。民国三十二年春,师长挡了他一笔财路,一怒之下拉着部队退进了密支那。缅当局不容他,一千多缅军压了过来。关团长挺着大肚子,挥舞着手枪喊道:弟兄们,横竖是个死,跟他们拼了吧!这一仗倒把缅军打个稀里哗啦。从此,缅当局把他圈在密支那这地儿。不经批准,一步都不准离开那儿。最让关团长闹心的是三百多张嘴要吃饭,这几年,亏了徐贵来回和他倒腾点烟土,才勉强撑了下来。
关团长手下的军官整天泡在酒店里,一边喝着酒,一边用手指抠脚丫子,色迷迷地盯着女人薄薄沙笼里的光景,趁女侍应过来斟茶的功夫,顺手在汗津津的大腿上拧一把。还有的揪着女侍应耸起的乳房,喜滋滋地吮一口,像是自家树上的梨子,伸手就摘下个尝尝鲜一样。
关团长领着客人进来时,几个军官像缩头乌龟似的,悄悄地溜走了。
落座后,关团长突然瞪着尖溜溜的眼珠子问道:那边局势怎样呀!大哥这趟来还做老行当?
徐贵眯着眼睛,反问道:关团长客居国外,还关心国事?
“哎呀!别提啦,关心顶个屁用,我******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就像条狗,流浪着讨食。”关团长说完,大巴掌狠狠地敲了下桌子。
徐贵皱了下眉头,说:“都难呀。听说苏联出了兵,美国也在太平洋上动了手,小鬼子吃不住劲啦!依我看,局势依然不妙。你没听说吗,政府在咱这儿埋了八大库东西。”徐贵的右手拇指食指叉开,比个八字形,“你没听说?为了战争才埋的,只要拿下一个洞库,那美元黄金就来啦,你那三百弟兄吃几辈子,也吃不完的!”
胡团长咦地一声,支起双耳,鼓着蛤蟆眼问道:“大哥!告诉我洞库在哪儿,我******搞他下!咱就缺这玩意儿!”
徐贵喝了口茶,摆了摆手,说:“罢了罢了,政府的东西,动了杀头的!”
关团长满脸憋得通红,急急地说:“大哥!你小看我了,我从不吝惜这个脑壳。我的弟兄急着吃饭。你只告诉我那库的地方,别的你不用管了。”
“不不不!咱们还做老行当,刀尖舔血的事,我不敢……”徐贵还是摇摆着手。
关团长急了,站起来给徐贵行礼,哭着脸,说:“大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呀,有国回不去,缅狗又给我划个圈,我一个人好说,三百多弟兄,我不能不管他们,求你了。”
徐贵见火侯到了,双手搁在关团长的肩上,严肃地说:“做生意的规矩,关团长可知?”
关团长伸出个大巴掌,说:“半对半,怎样?”
“不!弟兄们要流血的,我让你两成,四六分,你六我四。”
关团长与徐贵啪地一声击了掌,两人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天,烟雨霏霏,山上雾气漫漫。高高挺挺的椰子林里,有四五个人影晃动着,他们都一付缅人打扮,穿着筒裙。徐贵用手拍了拍二号国界碑,指着崖下,说:“这就是百丈崖,洞口在它的下面,走!雾太重,咱找地方说话,别让缅军逮着。”
下午两点钟时,雨停雾散,他们又来到了二号国界碑跟前。站在这里往北远眺,浩瀚的大森林,像一片绿色的海洋雄浑壮阔。脚下的悬崖,刀切似地耸立。徐贵说:“崖下的洞库有二十七人守着,往北二里地是洞洞山村,住着二百多农人,实际是脱了军装的国军,村周围被地雷封的严严实实。”
关团长抻头看了看断崖下,嘘了口气,对身边的几个军官说:“这仗我有数了,就从这里下去,先解决守洞的,再消灭洞洞山的国军,你们马上准备绳索,明天晚上部队拉到这里,五点钟行动,明白吗?”
三个军官刷地给关团长敬礼,齐声道:坚决完成任务!
是夜,关团长的部队拽着绳子,悄悄地溜下了悬崖。西南指挥部守洞的人还在梦中,就乖乖地做了俘虏。
关团长又带着部队向洞洞山扑去。
村头的岗哨发现了他们,边开枪边向村里跑去。
黄营长听见了枪声,一个高蹦了起来,端着枪冲出了屋,喊道:快!保护洞库,增援去!霎时村里手榴弹的爆炸声,枪声,人喊声,乱成一片。
关团长鬼道很多,他挥了下手,让弟兄们悄悄地埋伏在林子两边,见黄营长的人进了口袋里,大喊一声:打!轻重武器一齐吐出了长长的火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时独耳正在一个个地排雷,后面跟进着黑压压的黑蝙蝠和乌江支队。听见枪声骤起,李青桂向夜游神压了下手,乌江支队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夜蜘蛛和大黄峰率领的黑蝙蝠们也猫下了身子。
关团长和黄营长的厮杀声一浪高过一浪,一会儿,只剩下了零星的枪声,黄营长的农人被消灭了,关团长的弟兄也死伤过半,关团长抹了把汗,说:“走,去洞里取东西去!”
话音未落,枪声又起。关团长见又冲过来这么多黑蝙蝠,知道中了徐贵的诡计,跳着高大骂道:“老子死了,也要找几个垫肚子。抱着一挺机枪向黑蝙蝠们扫射起来。”
天亮了,打扫战场时,发现黄营长倒在一棵大青树下,胸口有个茶杯口大的血窟窿,一群苍蝇趴在上面吸血。他的旁边躺着独耳,独耳手里攥着一把牛耳血刀,嘴里咬着一颗血呼啦的心脏。
被俘的二十七人关在洞口北面一个屋中。李青桂摆了下头,对夜游神说:“你进去清点一下,是不是二十七个,那个主管在不在?”
夜游神清点完毕,刚走出屋来。李青桂向支队队员呶了下嘴,整束手榴弹从窗口塞了进去,只听轰隆一声,整栋屋子爆起了一个大火球。
不一会儿,公孙策李骆来到百丈崖下,看了看洞口,洞口很高,被几株树木遮挡着,这就是国民政府西南地区的一零九库,和猫头鹰张静江提供的情报资料相吻合,共储藏二十一箱黄金,五吨银元。
这是蝙蝠会夺取国民党政府唯一的一个库。其它七大库在哪里,至今仍是个谜。不过可以告诉你,这个谜底,现在存在台湾保密局的档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