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哒!嘀嘀哒!电报房里经久不息的电台声,还荧绕在陈允祯的脑际里。
她从电报房里出来,边走边想,兄妹俩人这次出国执行任务,是极端秘密的。租借马来西亚的商船,苏联的军舰护航,都是公公一手安排。可是大海上出现飞机轰炸,暗杀团又脚跟脚地去了新加坡,这说明暗杀团这伙人还卧在城里,用电台遥控指挥着。那么内鬼怎么获得的情报呢?做为管家,陈允祯深知责任重大,她的心丝丝拉拉地疼起来,像窝了一团乱草似的。
突然咚地一声,一个人与陈允祯撞个满怀,那人见是陈允祯,慌忙退后二步,躬身说:“管家,对不起!对不起!”
“石中山?”陈允祯见他慌里慌张的样子,严厉地斥责道:你又去哪里啦?你这几天经常离岗,耽误了机要大事,你要受处罚的!
“是是是!管家,我刚才去了趟厕所,属下深知自己的职责,不敢有丝毫懈怠!”说完,脚步踉跄地走了。
陈允祯看着石中山的背影,心里突然咚地一声,她回屋里刚坐下,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她拿起耳机,对方传来了沉沉的话音:晚上八点,月亮台。
月亮台是个小公园。陈允祯扮了男装,从人力车上一下来,一个女人上来挽住了她的胳膊。两人互视了一眼,恰似一对夫妇,悄然向竹林里走去。
李青梅低沉地说:“转告爹爹,梦江南里肯定有问题,美国的暗杀团又回来了,我亲眼看见……”
“知道了,爹爹病了。这个暗杀团忽儿去南洋,忽儿又杀回来,咱总部里肯定有内鬼。这几天川本又来纠缠爹爹,也想敲咱蝙蝠会的东西。”陈允祯叹了口气。
李青梅甩了下胳膊,不耐烦地道:你别打岔,听我说完,我亲眼看见一个圆脸男人和洋人在茶室里密谈。要快点查清这圆脸男人的底细。
圆脸男人的出现,陈允祯根本没想到。从月亮台回来后,精神却异常兴奋,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这边写下暗杀团,打个问号,那边写下圆脸男子,打个问号,中间写下金贵湘,也打个问号,还有那个高鼻子洋人和细高挑儿华人。然后用一条线连着四方,特别高鼻子洋人在茶室与小圆脸男人的密谈中,说箱子契约文书新加坡等话儿,应是问题的核心。最后她用笔刷地刺穿了纸片,心头掠上一阵惊喜:对!这几个人肯定是美国暗杀团,好啊!他们终于露出了青面獠牙,原来他们就在总部的周遭转悠着,可是那个小圆脸是谁呢,陈允祯的脑袋里又陷入浑沌迷惘之中。
已近深夜。陈允祯知道李默睡下了,想和他研究一下梦江南的鬼魉魔影,又不忍打扰他。
陈允祯担心病着的公公,提起脚步,悄悄地向楼上走去。
昏黄的灯光下,公公静静地仰卧在床上,嘴巴微翘着,苍白的胡须似团棉絮似的偎在下巴处。李默俯在父亲旁边,双目微闭,轻轻地打着瞌睡。
陈允祯没想到,李默竟在这儿守着爹爹,这几天也苦了他,身子骨活脱脱地瘦了一圈。眼下的蝙蝠会,内外交困,他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陈允祯又转身向楼下走去。
陈允祯还没坐下,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原来李默跟下楼来。
李默有三房妻妾。妻子姓张,国子监祭酒张天顺的女儿,生下李小豹后,染病逝去。第一位小妾姓苏,生一子,名叫李小彪。为了躲避追杀,母子悄然隐遁。最后一位小妾是陈允祯,她生的儿子叫李小冬。
李默见妻子面容憔悴,知道她为总部内的事操心,心里凄然不已。他悄然坐到陈允祯身边,轻轻地问道:有事吗?
“今晚我和李青梅接头。她说有个圆脸男人在梦江南与暗杀团的洋人密谈,并且呆的时间很长,这个圆脸男人……你想一下,能是谁呢?”
“毛顺子是圆脸,隆福居的小老板,他一直和我单线联系,这人会有问题?因为做不好事,我经常打他,他敢叛变蝙蝠会?”李默站起身,又疑虑重重地思考着“金贵湘是毛顺子的下线,俩人都不是核心人物,怎么可能……金贵湘和毛顺子去年还吵着结婚,我没批准。今年他们也不再提及此事。”
“金贵湘!这个臭女人,早晚我要收拾掉她!”陈允祯扁下了嘴,一股怒气自胸口升腾而起。
李默拍了下桌子,警告着陈允祯,说:“你少胡来,我和她早断绝了关系,你还吃什么醋?她父母都死在日本人手里,是个可怜的女孩子,爹爹都把她捧在手心里,你敢动她?”
“哼!你总护着那****。那爹爹为啥关她禁闭?”
李默皱了下眉头,说:“她提供的情报不实,把爹爹惹火了。她的禁闭期快到了,在这个非常时期,我们不能怀疑一切,也不能放过一个可疑的人。你转告李青梅,让她继续呆在那儿,密切注视暗杀团的下步行动,特别那个圆脸毛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