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笑面菩萨躺在二楼的房间里，哎哟哎哟地呻吟着。一位医生弓着腰，正在给他的伤处敷药，可能手重了点，笑面菩萨突然噢地叫了一声，像猪被攮了一刀似的，吓得医生后退了一大步。
这时，外面进来了一中等个子男人，手里提个黑色提包，扫视了下屋内后，摘下礼帽，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哪位是毛先生？”
笑面菩萨闻声别过头，脸儿扭曲着看了看来人，说：“我是，哪里来的贵客，怎么我不认识你呢？”
客人的双眼转悠了两下，又看了看屋内的陈设，笑了笑说：“毛先生面色苍白，身体欠佳，我来的不是时候。后会有期，后会有期。”说着退步欲往门外走去。
笑面菩萨见来人举止文雅，不是等闲之辈，喊了声：请客人留步。又咧歪着嘴角对医生说：“下去吧，有事再找你。”
医生出了屋子，客人随手把那个黑色提包搁在茶几上，转身掩上房门，然后合掌搓了搓手，神秘兮兮地说：“你真是毛顺子？”那股亲切的气息直扑笑面菩萨的脸面。
笑面菩萨心里有些不悦，还直呼起自己的名姓，又不便发火，只是使劲点了点头。
客人见状，立刻兴奋异常，在地上转了个圈，站定后，说：“认识我不？”
笑面菩萨的眼睛忽地瞪大起来，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是毛顺江，你还记得不？咱俩小时候到江里钓鱼，和穷鬼的娃们打架。”
笑面菩萨突然张大嘴，啊地喊了声，脱口道：顺江哥哥，这太突然了，你从哪儿来的，你不是跟伯父母去了美国，伯父母好吗？他刚想爬起来，接着哎哟一声又趴到床上，满脸缀满了汗珠子。
“顺子弟，谁打了你是不是？”毛顺江俯下身抚摸毛顺子的腰部。
笑面菩萨没回话，把头拱进被子里，吱吱唔唔憋了好一阵子，突然啊地一声，像江河决堤似地咧嘴大哭起来，边哭边捶着床板说：“我好糊涂啊，共产党、国民党，我入什么党不好，偏偏入了个蝙蝠会，在这个黑陷阱里，成天和妖魔们在一起，还有我的好果子吃？”毛顺子一把撸下了裤子，露出了两个乌青色的大腚片“你看看，这就是他们打的，其实我没有错，可他们三天不打人杀人，就觉得日子过得没滋味。我是代人受过，还说是轻饶了我，否则要扒皮的！”
毛顺江听了，异常气愤，问道：蝙蝠会是个什么东西……中国太落后，动不动打人杀人，连起码的人权都没有，美国可不是这样，打你的是什么人？手段这么毒！
“你别问这些事了，你知道多了也没好处，连日本人都不敢轻易惹他们，躲他远点为好。”
毛顺江一屁股坐在笑面菩萨身旁，追问道：“哥心疼你呀，我不看见还好，看见了我就要追追根，这事不能轻易拉倒。”
“黑蝙蝠打的，李默下的令！蝙蝠会的少主呗。”笑面菩萨愤愤地回答。
毛顺江说：“蝙蝠会？就是那个……顺子弟，欺负咱姓毛的不行，这仇哥哥给你报。”说着，从提包里拿出一大撂美元和两根金条，搁在笑面菩萨的枕头边，说：“你收下，做养伤费用。你养好了伤，咱们再谈报仇的事。”
笑面菩萨的眼睛蓦然一亮，从小没见过这么多钱和金条，他呲牙咧嘴地爬起身子，说：“顺江哥，报什么仇？蝙蝠会挨打的人多了，受点皮肉苦没什么，我认了。你单枪匹马一个人，哼！报仇？你惹不起他们的！”
“咱后面再谈这事，我先走了。”
笑面菩萨抬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说：“顺江哥！你不能走，这里每个角落都有眼睛，进来的人，只要稍有异迹，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你赶快下去登个记，住一宿，明天再走。这样就不会有事了。”
笑面菩萨迈入梦江南的大门，脸上就灿烂地笑着，他先去了白蝴蝶那儿，然而扫兴的很，白蝴蝶不在。他不知道白蝴蝶被关了禁闭。
幽静的茶室里，毛顺江对茶女说：“这里不用你服务了，谢谢！”
茶女前脚刚出门，毛顺江把夹在指缝里的一枚黄色片剂丢进一个茶杯里。正在这时，笑面菩萨进了茶室，毛顺江随手把那只茶杯端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说：“顺子弟，哥今天要介绍你认识个朋友，大洋彼岸来的！”
笑面菩萨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入口有点异样的味道，一会儿身子便轻飘起来，似乎想去空中飞翔一样。一会儿这感觉又渐渐消失。他望着毛顺江的眼睛，急切地说：“顺江哥，见什么人？大洋那边是什么地方？我愿意交朋友，这几年憋屈死我了。”他觉得什么话都想向外吐。
正在这时，门轻轻地开了，两条汉子走了进来，眉宇间凝聚着阴沉的杀气。两人身子闪开处，一位高个子白人出现了，大鼻子蓝眼睛，一套藏青色西服搭配着猩红色领带，显得风流倜傥，他向笑面菩萨点了点头，用生涩的中文说：“您好！”
笑面菩萨立刻慌乱起来，手脚不知搁那儿好。本来个子矮，这时显得更矮了。
毛顺江居间，笑着介绍说：“这位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詹姆斯上校，我的老板。”又把手伸向笑面菩萨，“这位是我的叔弟，隆福居老板毛顺子先生！”
笑面菩萨满面绯红，伸出粗短的手指与詹姆斯轻握了握，不失风雅地说：“认识您非常高兴！”
“OK！我喜欢和中国人交朋友！”詹姆斯说着向背后打了个响指。一位壮汉把一个沉甸甸的黑色提包放到笑面菩萨面前，“两万美金，送给你的，还有你的绿卡。事成之后，你就成为光荣的美国公民。华盛顿、纽约、旧金山、休斯顿，夏威夷，住那里都可以，那里很美丽，它们在向你招手。”
毛顺江见笑面菩萨一时傻了，光笑不说话，向其后背上拍了一下，说：“詹姆斯先生让你说一下李共朝和李默的情况，他要为你报仇的。”
像被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笑面菩萨浑身打个冷颤，接着汗珠子顺着脸颊流下来，他心里一下明白过来，嗫嗫嚅嚅地说：“我不能要你们的钱，再说他们……他们的情况，我只是个跑腿的，开客栈做生意，为他们提供点消息什么的。”
毛顺江把话翻译给了詹姆斯。詹姆斯脸上黑云顿起，把身子转至窗口，眼睛淡淡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毛顺江朝笑面菩萨抻了抻脑袋，说：“顺子弟，你别死心眼，这是中情局的钱，你已经收下了一份，这回怎么能说不要？只有美国人能救你，你就说呗，比如他们在策划什么行动，召开什么会议。”
笑面菩萨斜眼看了看那个沉甸甸的黑色提包，心里噼哩啪啦打起了小算盘。人这一辈子，谁不想拥有钱财。眼前一杯酒，谁论身后名。想到这里，他结结巴巴地说：“听说……少主李默去了马来西亚，大小姐……李青梅也走了。他们在转移蝙蝠会绝密的契约文书。”
“什么时候走的？李共朝在不在总部？”詹姆期一步跨过来，急促促地问。
“这……我不知道，我们有严格的家规，不该知道的事不打听。我是……三天前去总部，没见着少主，电报房石台长告诉我的，他们出发了，转移……我分析兄妹二人同时离去，肯定是会长亲自安排的。”
“詹姆斯先生问你，李共朝在不在？你最近见过他吗？”毛顺江道。
“会长吗？肯定在。不过我这样的小人物，见不上他，再说他光替身就十几个，就是见了面也分不清真假呀！”笑面菩萨摊了摊手。
毛顺江走到詹姆斯跟前，用英语说：“上校先生，我们应该攻进蝙蝠会总部，抓住李共朝，让他交待出……”
笑面菩萨从动态上看出毛顺江说话的意思，急急地摆着手，说：“顺江哥，就你们几个人？一千人也奈何不了他们，不用说楼上楼下架的二十挺机枪，院内院外布的地雷阵，就那些黑蝙蝠，个个的武功，那还了得，哈龙哈虎空攥两手，眨巴眼功夫，让你死掉一片人，我说的都是实话。”
詹姆斯瞪了毛顺江一眼，说：“谋略，你懂吗？”接着用手指敲着自己的太阳穴，“中国人做事一惯是用这个，我们为什么要强攻呢？”他把身子转向笑面菩萨，“毛先生，我交个任务给你，那个石台长，是管机要的，他应该知道李默到哪里去了，执行什么任务。这人如果不听话，你只要……”詹姆斯向毛顺江呶了下嘴巴。
毛顺江把一枚同样的黄色片剂搁到笑面菩萨手里。
詹姆斯接着说：“把这枚片剂放进他的水杯里，他的脑子里只有一条线，问他什么会说什么。”
笑面菩萨看了看黄色片剂，又看了看他刚才抿茶的水杯，两眼直勾勾地盯了毛顺江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