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三酒:“我已向县公安局做了汇报。县公安局准备派技术员来协助破案。目前,先把两个饲养员控制起来,他俩是第二嫌疑人。然后采取站队取保的方式,排查投毒分子。把有投毒嫌疑的人控制住鲁反修以征询的目光看看夏八斤。因为两个饲养员一个是他的堂哥,另一个是他的准丈人。”
夏八斤心想,夏山芋那一棍之仇该报一报,让他知道他还用着我夏八斤。老窝瓜一关起来,甘薯花又要来找我求情。借机催她去把结婚证领回来。领了结婚证,我随意摆布她都不违法。于是就对鲁反修说:“鲁主任,遇到这么重要的案子,我夏八斤外不避仇,内不避亲,公事公办。”
鲁反修:“好吧。立即行动。”
忌三酒安排两名助手把夏山芋和老窝瓜押到大队办公室,关进两间厢房里进行询问。
傍黑,三个生产队的社员都在饲养室门前大场院里集合,站成圆圆的一排队。采取站队取保的方式,确定投毒嫌疑人。站队取保是民间常用的一种破案方式,采取的是心理战术,利用相互检举的办法来恐吓孤立犯罪嫌疑人,虽然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非常荒唐。
公社革委主任鲁反修站在中间动员讲话:“同志们,伟大领袖毛主席说,牛,是农民的宝贝。今天,地瓜庄二队饲养室出现这么严重的投毒事件,非常让人气愤和痛心。牲畜是集体的财产,是社员的家底子。一旦没有了牲畜,生产还如何搞?现在有两头牛已经处在死亡的边缘,有十头牲畜正在抢救中。据公安人员初步分析,是眼光看待这次牲畜中毒事件。今天叫大家来,主要是发动群众检举坏人投毒。广大贫下中农必须擦亮眼睛,提高警惕,用阶级斗争的揭发破坏生产的投毒分子。当然,也给坏分子二个自首的机会投的毒,投得什么毒,站出来说明白,政府将从宽处理。如果自己不说,群众检举揭发出来,将严惩不贷!我们党和政府历来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话语虽少,讲得铿锵有力,足以给投毒犯罪分子一个震慑。鲁反修讲完,安排夏八斤配合忌三酒破案。说自己回公社革委有事,出现什么问题,及时向他汇报。
社员们听了,都非常震惊,一齐议论纷纷,猜测着村里谁能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来。
忌三酒沿着一溜圆队走来走去,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咋唬说:“谁投的毒我们心里有数,自己站出来,争取从轻处理。不说我往外揪啦。”
忌三酒走到一个浑身发抖的老人面前,斜眼看了看,说:“你出来。”
老头站出来说:“不是我。”
忌三酒:“不是你你抖擞啥?什么成分?”
老头:“富农。
忌三酒:“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吩咐手下说,“带走。”
忌三酒又走到一个脸发红的小脚老婆跟前,说:“你出来。”
老婆说:“我没投毒。”
忌三酒:“没投毒脸红什么?什么成分?”老婆:“娘家是地主。”
忌三酒:“根里就坏,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带走!”忌三酒连着揪出好几个,不是地主就是富农。这些地主富农每年都站台子批斗一两次,一听说开会就吓得腿肚子打抖。
忌三酒也觉得不可能都是地主富农干的。这两年犯罪群体的比例中,成分不好的反而占多数。
忌三酒看到没有人主动站出来承认,便采取联户取保的方式。凡是两户以上相互保证家中没有投毒的人,可以先走。进行到最后,无人结保的只有六人,其中有地瓜油。
地瓜油整天顺着嘴胡练达,今天杀猪吃,明天宰牛吃,没有人敢保他的。他一看只剩下了六个人,就紧张了。忌三酒往他跟前站,他吓得一腚镦倒,又尿了裤子。这是在公安局吓出的遗尿症。地瓜油企图与忌三酒套近乎,站起来说:“忌特派员,前天我才从公安局回来,咱还一起在夏主任家喝过酒呢,放我回家吧。”
忌三酒:“在这个节骨眼上,亲爹五老爷爷也不行,进去老实交代吧。”
忌三酒又吩咐手下说:“把这些没有人保的都带走。”大队办公室变成了审讯室,地主富农成分的五人,没人保的六人,加上老窝瓜夏山芋一共关了十三人。
饲养室里里外外忙成一片。给牲畜插胃导管洗胃的,挂吊瓶输液的,打针的,给牛瘤胃放气的,针灸的,灌药的。透着一种紧张气氛。
两头症状重的牛不到一个小时,四蹄一蹬咽了气。崔淑花用手术刀切开牛的瘤胃,取出一部分胃中的草料,又把洗胃倒出的胃内容物和槽里的饲料包成三包交给刘站长。刘站长安排一名赤脚兽医骑自行车连夜送往县兽医站化验。并嘱咐他,化验结果一出来,立即来电话通知他。
邻公社兽医站派来的兽医人员和本公社调的赤脚兽医也都陆续参人抢救工作。崔淑花叫仲地瓜做她的助手,让他学习掌握一些治疗大牲畜的基本知识。这也是仲地瓜求之不得的事。
五十三
忌三酒和两个公安助理员连夜突审,直到天亮也没审出个线索来。
吃早饭的时候,夏八斤对忌三酒说:“我发现一个可疑的钱忌三酒问:“什么线索?”
夏八斤说:“据老窝瓜说,仲地瓜这两天天天往饲养室送地瓜,会不会是他在送地瓜时放的毒?”
忌三酒:“依据呢?”
夏八斤说:“老窝瓜不同意甘薯花与仲地瓜的婚事,导致关系断绝。他心里恨着老窝瓜。上次与黑面包那事,他也忌恨我和黑面包。有恨没处撒,借往饲养室送地瓜之机,偷偷下了毒。他知道牲畜死亡后,如果查不出,就要拿饲养员问罪。我也会受牵连、以此达到报复的目的。”
忌三酒思考着来回走了几步,说:“嗯,有点可疑。宁可错审一百,不能漏掉一个。传他来。”
刘站长与崔淑花、马兽医及邻社的兽医们忙了一夜,牲畜的病情开始稳定下来。四头毛驴想着喝水,那头叫驴伸出下面的****义嘎啊嘎啊地叫了起来。刘站长安排两个临时饲养员将原来的饮水、饲草、饲料全部清洗干净后,又倒上新的草料。症状轻的牲口低头闻闻还是不想吃。崔淑花与马兽医商量后,决定第二次灌药输液。崔淑花一边治疗着牲畜,一边思考着牲畜中毒的原因。
根据全公社近段时间牲口中毒的病例来看,多数都是有机磷农药中毒和砷中毒。饲料中毒一般都是黑斑病地瓜中毒。有机磷农药中毒,病情急,死亡快。中毒后,牲畜口吐白沫,瞳孔缩小,神经症状明显,胃内容物有农药味。可是这些病畜包括死亡的两头牛,表现出的此种症状不明显。目前可以排除有机磷农药中毒。砷中毒吧,也不像。砷中毒牲畜出现腹痛、腹泻、呕吐,瞳孔散大等症状。同时,她做了一种鉴别是不是砷中毒的试验。将二铜条放进那头解剖的牛瘤胃里,拿出来用酒精棉球烤热,放进酒精里。铜条没有变黑的迹象,这证明不是砷中毒。那么就是地瓜黑斑病中毒。死亡的那两头牛,身体健壮,食欲强,吃得带黑斑病菌的地瓜多,导致症状加剧。如果是黑斑病地瓜中毒,就可以排除坏人投毒的可能。忌三酒不应该捉那么多社员审讯。她把这些想法向刘站长做了汇报。刘站长说,现在阶级斗争形势这么复杂,听说下一步又要搞“一打****”运动。万二是有人成心破坏呢?我们别出了力再赚个阶级斗争观念不强,替阶级敌人开脱的罪名。还是按照我们的治疗方案继续对症治疗,等县兽医站的化验结果出来再做决定。
甘薯花听到仲地瓜被关进去的消息后,非常气愤,知道又是夏八斤出的坏主意。这个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坏东西,利用手里那点权利拿着折腾人寻开心,恨不能一刀捅死他。
自从八月十五那天夜里她没让夏八斤的欲望得逞,夏八斤就心生疑点,怀疑她与仲地瓜还有勾搭,暗暗发穷恨。哼!不管你甘薯花愿意不愿意,我非占有你不可。等占有你以后再算总账。他几次去找老窝瓜和窝瓜婆,催着他俩说服甘薯花和他一起把结婚证领回来。他知道,只有领了结婚证,才是正式的婚姻关系。你甘薯花再与仲地瓜胡勾搭,我会将你们两人一起办掉。可是甘薯花一拖再拖,拖的他不耐烦了,就想法事事难为甘薯花,逼着她求他找他,以期达到罪恶的目的。
这次二队的牲畜中毒,本来不应该把老窝瓜关进屋里询问,关进饲养室问问就行啦。这点事,他与忌三酒一说即可。因为他心里明白不是两个饲养员干的。可是他不,他要卖人情,把这个人情卖给甘薯花,让甘薯花来求他。只要甘薯花来求他,他就放老窝瓜回家甘薯花也知道,她爹拿着牲口那么要紧,绝对不会放毒,作为饲养员,不管是谁投的毒,在没破案之前叫了去询问询问是应当的。无非询问完了就放了,我偏不去求你夏八斤。可是又莫名其妙的把仲地瓜关进去,她心里就安宁不下,也沉不住气了。仲地瓜现在正在当兵征审的关键时刻,不能再节外生枝,给他脸上抹灰,还是那句话,一定要保护好地瓜哥。
中午,甘薯花走进夏八斤家。
夏八斤与忌三酒中午一起喝了酒,在炕上躺着睡觉。甘薯花一进门,就连讽带刺地对夏八斤说:“夏主任,咱队里那么多牲口中毒,至今还没脱离危险,你还有心思喝酒睡午觉。”
夏八斤满口酒腥气地说:“怎么,上炕睡一觉?我就知道你会宋找我。
甘薯花:“我当然知道你知道。无缘无故地把仲地瓜关起来干啥?”
夏八斤:“谁有疑点关谁。”
甘薯花:“仲地瓜有哪些疑点?”
夏八斤:“仲地瓜恨你爹,恨黑面包,恨我也恨你,利用投毒达到报复的目的是有可能的。
甘薯花:“仲地瓜有你想象得那么坏吗?”
夏八斤:“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呀。你对仲地瓜那么好,仲地瓜说与你拉倒就拉倒。其实他早与那位女兽医那个啦:“
甘薯花听到夏八斤贬损仲地瓜,怒火填胸。她还是控制住情绪说:“也算我来求你吧。仲地瓜,还有我爹,都不是投毒的人、我敢打保票。你与忌三酒说一声,先把他们放出来。”
夏八斤下了炕,从抽屉里拿出两张婚姻介绍信说:“你与我的情敌仲地瓜拉了倒,现在咱俩成了夫妻。每次遇到事你给他求情,我都应允。你说这算什么事了咱俩结婚的事你却一拖再拖。这两张介绍信你签个字,签了字我就放他出来。”
甘薯花拿起那两张婚姻介绍信端详着。心里想,婚姻登记必须两个人持着介绍信到公社革委姜文书那儿当面扯结婚证。签了字我不去你一个人也领不到结婚证。甘薯花就在两张婚姻介绍信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夏八斤高兴地把甘薯花抱起来就往炕上放。
甘薯花挣扎着说:“大白天的,你怎么像牲口一样。”这时候,就听到门外有人喊夏主任。
夏八斤丧气的放下甘薯花,整理着衣服问:“谁了请进。”号进来的是崔淑花。
夏八斤问:“有事?”
崔淑花瞟了一眼夏八斤和甘薯花说:“打个电话。”
夏八斤:“在桌上,打吧。”
崔淑花摇了摇电话把,拿起话筒:“喂,总机,请接鲁主任办公室。”
“喂,鲁主任?我是崔淑花。向你反映个情况。忌三酒怎么能乱捉人。仲地瓜和我们给牲畜又洗胃又灌药地忙了一夜,今天一早就把他叫去关了起来。邻社兽医站的人都回去了,人手不够,你让他把仲地瓜先放出来,救牲口要紧口”
夏八斤:“哟,小小兽医口气不小哇。”
崔淑花:“夏八斤,你也不要屎壳郎戴嚼子——假充大牲口,这事也与你有关,误了治疗你得负责口”
夏八斤:“忌三酒捉人与我有什么关系?”
崔淑花:“少了你割不成疥疮药。”
崔淑花说完扔下电话就走了,
甘薯花听了崔淑花的话觉得痛快过瘾。
不一会,鲁反修打来电话找夏八斤。说我和公安局张局长带着干警马上过去,要他到办公室做好接待。通知忌三酒做好案件侦破情况的汇报。再是,立即放了仲地瓜,让他帮助兽医站治疗牲畜。
夏八斤连说:“好好,我马上就办。”
鲁反修陪着县公安局张局长来到地瓜庄。
张局长原是县公安局的老局长,遭批斗后免了职。前些日子刚站出来工作,职务还未完全恢复。昨天他接到忌三酒电话时,正带着刑警在另一个公社侦破一起投毒杀人案。案子刚破,立即带着警察赶到白沙公社。
张局长了解了一下牲畜中毒情况,翻着询问笔录看了看。问忌三酒:“什么药物中毒确定了吗?”
忌三酒:“县兽医站还没化验出来。”
张局长:“投毒的证据找到了吗?”
忌三酒:“还没找到。”
张局长:“作案的动机呢?”
忌三酒:“现在还没弄明白。”
张局长把讯问笔录往桌子上一摔,说“胡闹!中毒的原因没确定,投毒的证据没找到,作案的动机不明白,你关这么多人干什么?给我立即放了。”
张局长闻到忌三酒满口酒味,问:“中午又喝酒啦?”忌三酒:“一宿没合眼,抿了两口解解乏。”
张局长:“你这个忌三酒,三辈子也忌不了酒。办案不喝酒这是老规矩。因为办案不让你们喝酒,你们批斗我的时候还给我加了条不关爱干警的罪状,真是岂有此理。”
张局长批评完忌三酒,又对鲁反修说:“老鲁,一起到现场看看”夏八斤听到了张局长批评忌三酒时,吓得没敢靠前。心脏紧张的咚咚直蹦。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心里有亏心事的人,遇到这种场面总是不安宁的。只好跟在后面,一块儿往饲养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