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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有凤来仪

消息传出的当晚,太**殿那边有人来报,说太子自杀了。老狄王一听一急,气血上涌,两眼一翻就倒在床上殁了。

关押绯池池的大牢离王宫较远,消息短时间之内还传不到那里去,狱卒们依旧乐此不疲地折磨着绯池池。柔软带刺的长鞭精准地落到她的身上,飞起的时候带出

丝丝猩红的肉。原本洁白无瑕的身体上如今新伤旧伤全是伤,有些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已经开始化脓,稍稍一碰就会流出紫黑色的血。

饶是檵木这么胆大的人,都不太敢正视她那具鲜血淋漓的身体。但凡女子都极重视自己的容貌,平常碰到哪里留下个小口子都要叫上好半天,更何况是像绯池池这般,近乎毁容。

狱卒们在长鞭上蘸上了浓浓的盐水,准备开始今天最后一次拷问。直觉告诉檵木,绯池池快不行了。如此没日没夜的鞭打受刑,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更何况绯池池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数月前才经历过小产的女人。

不过,生死薄上写着,她的宿命不该在这里完结,狄颜在最关键的时候赶了过来。

幽暗破败的牢房,有灰黑色的老鼠成群结队大摇大摆地走过。他们西国的新王,万众瞩目的男人,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地冲了进来,一把抱住那个被绑在木桩上奄奄一息的女人泪流满面。

衣服摩擦到了伤口,伤口流出了黑紫色的血,黑紫色的血又染红了洁白的衣。狄颜担心绯池池的安慰,居然就直接穿着睡觉时的亵衣赶了过来。

绯池池任由他将自己抱了又抱,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过了很久才淡淡地说:“太子,小女子身上脏。”

狄颜闻言一怔,“傻瓜,我怎么可能会嫌你脏。”

绯池池不再说话,狄颜将身上唯一的一件衣服脱下,罩在了她须肉模糊的身体上。候在一旁侍卫见状非常自觉地走上前,想要帮狄颜把绯池池抱出去,却被狄颜伸手挥开了。直到这时,绯池池才发现狄颜受了伤,左胸口处包了厚厚一层纱布,但还是有殷红的血渗了出来。

“你受伤了?”

明明只是随口一问,狄颜却开心地咧开了嘴巴,“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我父皇的,不料没掌握好分寸,将他吓死了。”

他的语气很轻松,可绯池池还是察觉到他的睫毛不可抑制地抖了抖,气氛一下子压抑了起来。那些个片刻前还嚣张到不行的狱卒,现在全趴在地上直哆嗦。一个个都恨不得将头埋到地里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新大王一个不爽,将他们统统砍了。

狄颜不顾侍卫们的阻拦,亲自将绯池池抱了出去。刚刚愈合的伤口一用力又裂了开来,可他却毫不在乎,只顾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人,直到把她稳妥地放进马车内后,才转身吩咐道:“那些个都杀了吧”

绯池池这回真是伤筋动骨了,在床上一躺就是半年。闻人陌在她被狄颜救回的第二天晚上,偷偷溜进来见了她一面。

虽说绯池池在大牢里的时候就已经对他死了心,可毕竟是全心全意爱过的人,怎么可能说抽身就抽得一干二净,不带一丝留恋呢?更何况这个男人现在正抓着她的手哭得一塌糊涂,绯池池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名动西国的闻人公子啊,传闻张大人家的千金为了等他至今都未嫁,影梅庵的小尼姑为了下山看他一眼,活生生被师太打断了一条腿。这样一个被众人爱慕的男人此刻却为她哭得像个小孩,绯池池空洞的眼睛里慢慢浮现出了一丝茫然。

“池池,老狄王死了,没有人能再阻拦得了他了。池池我没用,这辈子怕是不能和你白头到老了。”

这是闻人陌走之前说得最后一句话,绯池池知道他是不打算再要她了。狄颜成了王,他闻人陌再强也强不过王权啊!

狄颜在绯池池养病期间命人把宫里杂七杂八的花全都拔了,统一种上了凤凰花。

寝殿的金床前,他摩挲着绯池池冰凉的手说:“池池,等你身上大好了,宫里的凤凰花也就开了,你看到肯定会喜欢的。那花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跟你一样美。”

绯池池惨白的脸上勉强绽放出一丝笑意,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调养,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那些伤口化了浓,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太医说会留下疤,除非换皮,否则这些疤永远不会消除。

狄颜为此自责不已,绯池池则一脸漠然地安慰他:“只要大王不嫌弃,民女身上的伤疤再多也不打紧。”

狄颜正色道:“池池,我永远也不会嫌弃你。”天然木的脸上尽是满满的心疼。这半年他一直绞尽脑汁地讨绯池池开心,绯池池也不说什么,该笑的时候就笑笑,不想笑了就发发呆,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终于,绯池池可以下床了,宫里的凤凰花也开了。铺天盖地的红,让人想到了鲜血的颜色。就是在那一天,绯池池问狄颜:“你还喜欢我吗?”,狄颜说:“喜欢”,“那你娶我吧。”,“好”

几乎和出逃那夜的对话一样,只是这一次狄颜没有犹豫。

宣布婚事的告示第二天一早就贴遍了全城,各种反对声,谩骂声像雨后春笋般疯长。朝廷里反对这门婚事的折子如雪花般飘进了狄颜的宫殿,可他翻都没翻就叫手下的小太监统统拿出去烧了。

大婚在一个月后如期举行,朝中有几个特别衷心的老臣为表决心纷纷告老还乡,留下的几个日也上折子,夜也上折子,有一个特别偏激的甚至在大婚当天举着把刀企图刺杀绯池池。当然,他失败了,被狄颜下令处以极刑。只是他死前高喊的几句话却永远留在了在场的大臣心中,他说:“狄颜你个丧尽天良的不孝子,先王尸骨尚未寒,你就迫不及待地将妖女娶进门,先王若泉下有知,定不会再认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儿子。绯池池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怒骂声渐行渐远,听者皆面如死灰,冷汗直流,唯独祭天台上的两个人镇定自若,恍如那些话骂得是与他们不相干的旁人。

他们未曾料到的是,那个大臣的诅咒最后真的应验了,绯池池的确死得很惨。她死在了自己亲手布下的血阵里,尸骨具融,连把灰都没剩下。

那是她成为狄颜王后的第二年所发生的事,在这之前的一段时光了,她所做的每件事都没有对不起“祸国殃民”这四个字。她让狄颜杀光了所有反对她当王后的人,又将狄颜原来的几位夫人统统送到军营里当了军妓。她对狄颜说想要在宫里饲养一百头老虎解闷,狄颜立马就派了军队修建饲养老虎的宫殿。在捕捉老虎的过程中,有好几名大将不幸丧了命。他们几乎都是重臣之有,其中有一个才刚刚满十五岁,如此一来,朝中更加怨声载道,光是参绯池池的折子垒起来就有一座宫殿那么高。可是这些都伤害不了绯池池半分,因为有狄颜护着她,特别是在她怀了狄颜的孩子后。那段时间狄颜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的手上,让她开心。

可惜,这个孩子还是未能在绯池池肚子里呆满三个月。药是闻人陌偷偷派人送进来的,旁边另附了一张纸条,纸条上是他那一笔惊艳世人的好字。他说:“池池,这个孩子要不得。如果你生下了这个孩子,狄颜拼死都不会让出位子的。”

绯池池喝下了那碗药,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绝望地呢喃:“为什么你连哄哄我都不屑做,如果你说不让我生下这个孩子的理由是你会吃醋,那该有多好。”

虽然狄颜一再强调要悉心照料那些凤凰花,可终究抵不过萧瑟的秋意。前一天还开得欢欢喜喜的花,一夜过后全部调尽,整个王宫尽是残红。

踏遍落花后,绯池池对狄颜说她想要布一个血阵来祭奠她夭亡的孩子,狄颜自是应允。

“十里血池顷刻造,累累白骨千日寒”这是当时百姓们口口相传的一句诗,充分控诉了狄颜的****。

整整十里长的血池,不知吞噬了多少条无辜的性命。它建成的那一天,天空中雷声滚滚,众人都说这是天上的神仙看不下去了,要用雷来劈死绯池池这个妖女呢。

纯金打造的祭台上,绯池池面无表情地依偎在狄颜怀里,看侍卫帮最后几个人放血。一阵阴风吹过,暗红的血海涌动,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狄颜挥手示意侍卫将那几个断了气的人扔去喂老虎,然后指着闻人陌说:“闻人爱卿,王妃说这血阵必须要用一个忠肝义胆有才之士的血镇着,方能成效,本王思量着你最合适啊!”

闻人陌的脸顿时变得惨白,他死死盯住绯池池半天没有吭声。绯池池勾起嘴角轻蔑地笑了笑,“闻人公子不必害怕,只需你的一滴血即可,要不了你的命的。”

这下闻人陌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但他还是拗不过狄颜的命令,往血池里滴了一滴血。

血阵至此圆满完成,绯池池提着长裙从高高的祭台上走了下来。她依旧穿着初见闻人陌时的那袭月牙白长裙,宽大的袖口处绣着一只欲振翅高飞的金色凤凰,那是她凤馆馆主的象征。

从台上到台下的短短几十步,她却像是用了一生的时间才走完。

十里血池前,她不喜不悲地对闻人陌说:“闻人公子,本宫的孩子还未有名字,您帮着取一个好吗?”

感受到来自群臣的怪异眼神,闻人陌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垂首道:“臣不才,这种事还是交给大王做的好,毕竟这是大王同您的孩子。”

“哦?是吗?”绯池池凉凉一笑,“那本宫的第一个孩子呢?他不是大王的种,恐怕大王不会愿意替他取名字。还望闻人公子看在他没有父亲疼的份上,可怜可怜他吧。”

群臣闻言皆是一片哗然,纷纷抬头去看他们大王,只可惜他们的王镇定得很,素来面瘫的脸上瞧不出一丝愤怒。这样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当时都没生她的气,更何况是现在。

闻人陌在众人质疑的目光里,再次缄默了。

绯池池背对着血池而立,狂风在她身上咆哮,三千如墨青丝被高高吹起,长长的裙摆上下翻飞。一道惊雷从天而降,落在她身后的血池里,惊起滔天血浪。这时候的她真的很像一只逆风而行的凤凰,只是凤凰浴火会重生,而她一旦浴火就只有毁灭。

她微扬起下巴,高傲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一字一顿地说:“闻人陌,我绯池池十五岁那年对你一见倾心,自此便将你尊为我的天下。你说你想要出人头地,便把我送到了狄颜床上,害得我们的孩子还未出生就丧了命;你说你想要王位,便叫我挑唆狄颜与我私奔,害得我差点被活活打死在大牢里;后来我看见你为我哭,以为你还是有点爱我的,可是你却要我亲手杀了我第二个孩子。呵!匪夷所思的是,我居然听从了你。现在,天下所有人都觉得狄颜是个暴虐无道,杀人不眨眼的暴君,你密谋已久的造反可以名真言顺地实施了。你看,我绯池池负了天下人,却独独不负你闻人陌,你可感动?可爱我?”

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电划过墨黑色的天空,不待闻人陌做出回答,绯池池便翻身投入了血池,一道黑色的身影紧随其后。怒号的狂风卷起数仗高的血浪,顷刻间就将二人吞噬殆尽。

绯池池的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充满怨念的血紧紧包裹住了她的怨灵。自此她脱离三界之外,仅仅靠心中不灭不死的怨念存活,而当时陪她一起跳下去的是西国的王,她的丈夫,狄颜。

绯池池就这么死了,也就永远不会知道她不在的那些日子,闻人家的庭院里整夜整夜飘荡着那首有凤来仪。

幻境到此结束,幸雨初将檵木抱离了祭台。面对干涸见底的大湖,幸雨初自觉地解释道:“随手抓了几只妖怪,让他们喝光了湖里的水。”

檵木对他恃强凌弱的行为给予了深深的鄙视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幸雨初在身后一脸委屈地喊道:“木、木儿。。。。。。”

回到客栈,一眼就看到了满脸笑容的小伙计,檵木顿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小伙计屁颠屁颠地迎了上来询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檵木思索良久,淡淡地说道:“辰月快死了,你不去看看她吗?”

兀地,身后传来算盘落地的声音,檵木下意识地回过头,正好看到弯腰捡算盘的客栈老板。剑眉星目,高鼻梁,薄嘴唇,用大妈的话来说不是旺妻相。。。。。。

出不夜城的时候,檵木听到迎面走来的一个人高声说:“你们知道吗?有凤来仪客栈前的那间医馆,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身旁的人立马附和道:“还有凤馆的辰月姑娘,也是突然之间就消失了,你说这不夜城不会闹鬼了吧。。。。。”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大晚上的多吓人。。。。”

大约是真的害怕,几个人纷纷加快了脚步朝着人多的地方跑了过去。

檵木轻笑两声,并没有停下脚步。被她远远甩在后面的小矮子和巫风纳闷地对视了一眼后,齐齐望向了幸雨初。幸雨初甩甩被檵木绾起的长发,亦只是轻笑了两声。

不一会前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笛声,路过的人一听就知道吹得人技术尚未到家。笛声忽轻忽重,时断时续,若不仔细听根本就辨别不出她吹得是有凤来仪。只是今夜的露气似乎有点重,连带着笛声也哀怨了起来,到真像有凤在夜色中悲鸣。。。。

黑发红裙的女孩一摇三摆地走着,修长的手指不太灵活地按着笛孔。跟在她身后的幸雨初直到这时才发现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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