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画也赏了,接下来就是考虑睡觉问题了。介于檵木早上当众撒的那个谎,小伙计善意地拒绝了她想再开一间房的要求。夫妻就应该要睡在一起感情才会好嘛!
看着小伙计远去的背影,檵木飞起一脚,踹得房门震了三震。
幸雨初坐在桌边看着她火冒三丈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难道她忘了吗?昨晚一起睡的时候,是谁轻薄的谁。
一转身,正好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檵木顿觉心里一紧,口是心非地嚷嚷道:“我才不是因为要跟你睡一间房生的气,我是气那个伙计,你说他怎么就那么木呢?”
“哦,是吗?”依旧是那平平淡淡的语调,幸雨初起身走到床边,缓缓躺了上去。三千银丝在蓝色的床单上铺了开来,像一朵盛开在海洋的雪莲花。合上眼睛,他的神情缱绻而温和。
“很晚了,早点睡吧。”
“你。。。。。”檵木怔怔地呆在了原地,妖媚的杏眸里闪过一丝茫然。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单独过夜,他居然就这么淡然地睡了?
思索了一会,又觉得是她想多了。不淡定地睡觉还能干嘛?抱在一起打一架吗?算了吧,还是安安稳稳睡觉吧。
拖着长长的衣袖,檵木一步三停顿地走到床边。躺在床上的某狼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气息,懒懒地挥了挥袖子示意她睡上来。白衣蹁跹间,一股淡雅素净的香味弥漫了开来。
檵木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睡了上去。自知定力不高的她,乖乖缩在了离幸雨初最远的一个小角落里,独自聆听着胸口如鼓点的心跳声。
幸雨初翻了个身,漫不经心地开口道:“睡过来,不然到半夜你会掉下去的。”他可不会忘记昨天晚上被她花样百出的睡姿折腾得有多惨。
“啊?”檵木反应迟钝地哆嗦了一下,等她好不容易明白了幸雨初的意思时已经被他长臂一揽,睡到了他的身侧。
虽然昨天晚上也曾如此近距离地贴着他,可那是在她不省人事的情况下,所谓不知者无罪,可现在。。。。。不行了,不行了,檵木觉得她都不敢呼吸了。只要一呼吸就全是幸雨初的味道,清清冷冷,像雨后出土的松木香。
沉默良久,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问道:“呐,幸雨初,你有想过以后的事情吗?”
“嗯?”幸雨初慵懒地应了一声,缓缓睁开了那双宛若星辰的眸子,茫然地看着她说:“没想过,现在这样很好。”
桌上燃烧的红烛晃动了两下后,熄灭了。。。
“是啊,很好”,嘴角扬起一抹暖融融的笑意,檵木不动声色地往幸雨初怀里靠了靠,左胸口贴着左胸口,这样就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了。
他说得没错,现在这样就很好。想那多做什么呢?命中注定的事不是你想到了就可以改变的。与其一直担心着未知的事,终日惶恐不安,不如定下心来,好好享受现在拥有的。这样,就算有一天她老了,走不动路了,牙也掉光了也还可以有这么一段青葱年少的时光用来缅怀。最重要的是,在这段时光里,她曾拥有过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某人,这就够了。
夜深人静,有风吹过窗纸发出沙沙的声响。昏昏沉沉中,檵木似乎听到落花坠地的声音,然后她就被惊醒了。
刚刚踹在门上的脚趾还是一抽一抽的疼,她睁开干涩的眼,下意识朝身旁看了看。幸雨初还是静静地躺着,呼吸均匀,应该是没有被吵醒。
大约是晚饭吃多了的缘故,檵木总觉得胃里不舒服,一阵一阵翻腾着恶心。这么丢脸的事自是不能说给幸雨初听,她就只好自己伸手给自己揉揉。谁知道,手指刚触碰到胃部,就有一股腻人的热流涌到了嗓子口。她连忙翻身,“哇”地一口全吐在了床下的地面上。
第一口刚吐完,又有热流接着涌了上来,檵木只好趴在床边上继续吐。她记得自己吃得还没有小矮子和巫风的一半多,怎么就弄得这么狼狈了呢?
兀地,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幸雨初从身后拥住了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檵木擦擦嘴,有气无力地说:“没事,可能吃。。。。。”“多了”两个字在她瞟到床下的呕吐物后,被生生吞了下去。
怎么可能?吐在地上的不应该是些还未消化的令人作呕的食物吗?怎么变成了一大滩鲜红的血了?
檵木慌忙转过身,发现幸雨初正盯着床下那滩红得刺目的血,眼神深邃得令人害怕。
“那是你吐得吗?”他猛地收回眼神,死死盯住檵木问道。
檵木赶紧摇摇头,一脸诚恳地说:“不是我吐的,真的。我的血不是这个颜色。”
“哦?”幸雨初微微挑起眉毛,眼神中透出一丝危险的讯息。檵木暗叫一声不妙,想从床上跳下去,却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红白交错间,一个温润的唇落在了她的嘴角。顿时夜更静了,连一直聒噪不停的风声也在此刻被忽略了去。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甚至连让檵木闭眼睛的时间都没有,就结束了。幸雨初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本来就严肃的脸上此刻更像是结满了冰了一样。
檵木知道他尝到了自己嘴唇上的血腥味,谎言瞬间被击破。她只好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安抚道:“没事的,可能是因为有个美男睡在我身边,我太激动了。而流鼻血已经不足以表达这份激动,就只能吐血了。”
“你。。。。。”幸雨初被她的一通胡言乱语说得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生笑,只好干瞪着她。
檵木像个小猫一样爬到他怀里,乖顺地用小脑袋一下一下地蹭着她的胸口,娇声道:“我真的没事啦,你看我现在生龙活虎得很。不信,我下床跑两圈给你看看。”
说完,不顾幸雨初的阻拦,她真的赤脚下了床,在青石板上“咚咚”地跑来跑去。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间漏了进来,照在她的一头长发上,形成了一个亮晶晶的光圈。
她提起长裙,朝幸雨初回眸一笑,“你看,我真的没事。”
看到她能跑能笑,幸雨初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下来。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眼前那个灵动的身影却突然倒了下去。
“檵木!”
一声焦躁的吼声划破了寂静的夜。
守在柜台前的小伙计,迷迷糊糊中仿佛看到有个白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掀起了一阵冰凉的风。
不夜城的黑夜就是它的白天,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街被来往游乐的行人塞得满满当当。卖宵夜的小贩挑着两个竹筐一家妓院一家赌馆地去卖他的包子馄饨,偶尔也有一两个穷困潦倒的人跪在路边向来往的达官贵人们乞讨。不知道他们是本来就很穷呢?还是被这个不夜城骗得爪毛干净了呢?
种种疑问汇聚在这座城的上空,幸雨初却没有一丝心情去关注它。他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怀里这个昏迷不醒的小女人身上。上次她也是这样在他面前吐的血,吐着吐着就差点离开了他。可这一次她并没有受什么伤,又怎会平白无故地吐血,难道是旧伤复发?
心急火燎地走进离客栈最近的一家医馆,也没看清坐在里面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就一把拎了到面前命令道:“快点看看她怎么了?”
被他拎着的人愣了一会后,轻声笑了起来。声音干净清澈,像冬日里淌过山石的清泉,“叮咚”作响。
“这位公子看起来很在乎怀里的姑娘啊!只是你老是这样拎着小生的衣领,小生又该如何帮这位姑娘诊治呢?”
幸雨初幡然醒悟,忙松开了他的衣领。面前的人稳稳落地后,整整了衣衫,朝他拱手道:“小生闲得慌,这厢有礼了。”
丹凤眼,樱桃唇,一把镶金的骨玉扇不离身。如果不是那件青色的衣和半长不短的发,幸雨初还以为离珠梦游来了不夜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