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丹参、川穹、苏木,可以止痛”檵木垫着脚尖,拉开那一格一格古朴的药屉,仔细挑出一些放入手中的黄纸里。
生财已经把煎药用的罐子刷干净了。这个罐子是檵木在药房的一个老鼠窝里找到的,里面还住了三只粉嫩粉嫩的小老鼠,眼睛都没睁开。
檵木熟练地将纸包里的药倒进了药罐里,加上一定比例的水,盖上盖子,放在生了火的炉子上煎。
“檵木小姐,你是在帮主上煎药吗?”生财拿着把破扇子使劲地扇着风,希望能使炭火再旺点。
檵木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一转身便看到药柜的左上方有一格写着“白芷”。白芷可以消肿,檵木想到离珠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吻痕,鬼使神差地就去取了一些。放在研药的玉石钵里,细细地捣弄了起来。
等到她完全将那些白芷研成粉的时候,生财也已经将药煎好了,正笨手笨脚地往一个雕花的银碗里倒。
“小心着别把药渣子倒进去了。”檵木边将白芷粉装进一张干净的黄纸里,边不放心地嘱咐了生财一句。
生财欢快地点了点头,手上倒药的速度慢了下来。
当东方露出第一缕白光的时候,檵木端着千辛万苦弄好的药走进了寝殿里。
离珠闭着眼睛倚在床头,像是昏睡了过去。他漆黑的发丝被汗水打湿,凌乱地黏在额上和颊上。
被剜心之痛折磨了一夜,那滋味应该十分不好受吧,不然他的脸也不会白得像张纸了。
“人妖,醒醒,吃药了。”檵木粗鲁地推了离珠一把,离珠不满地皱了皱眉,还是没睁眼。
檵木只好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另一只手端起药碗,死命灌了下去。
苦涩呛人的药一进入离珠的喉咙,就被他一个翻身又统统吐在了地上。
“咳咳咳。。。。死女人你想毒死老子啊!他.妈的也太歹毒点了。”离珠倒挂在床边,捶胸顿足地控诉檵木。
檵木把药碗往托盘里重重一放,不置可否地说:“被你发现了?反正我过几天就要死了,不介意多个人妖陪我,黄泉路上太冷清了。”
“你不同意那么做?”离珠趴在床上,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不悲不喜的女孩。
“不是我不同意,只是这个办法注定失败。”檵木捶了捶酸痛的手,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一夜没睡,刚刚还捣了那么长时间的药,她已经很累了。
“炼狱做那么多,为的是让他的女儿复活过来。所以复活之后的那个人肯定不会是我,我还是难逃一死。”
“那可不一定。”离珠咬着衣袖,眼神狡诈,“常言道,人的灵魂是可以凌驾于肉体之上的。”
“说清楚了。”檵木疑惑地看着他。
“嘿嘿”离珠翻了个身,曲起长腿,摆了个极其风骚的姿势,媚笑着玩起了自己的衣襟。
他疼得在床上滚了一夜,衣衫早已凌乱不堪。这一翻身,檵木又清楚地看到了他胸口上**的吻痕。不禁想起自己刚刚磨好的白芷粉,连忙从衣袖里拿了出来,丢给了他。
“这是白芷粉,可以活血化瘀。你且擦着吧,留着那些痕迹不好看。”
离珠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夹起那个小纸包,举到鼻子前嗅了嗅,随即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女人,我知道你脑子不太好使,但不要没事就暴露一下嘛。”
檵木看着他大刺刺的笑,深感真不是一般的欠抽。可她还是保持着镇静,不温不火地说:“他不喜欢肮脏的东西,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吧。”
离珠突然就笑不出来了,软绵绵地趴在床上,咬着袖子,漂亮的凤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干净吗?他早在五百年前就跟这个词绝缘了。如今,天界的任何一个人,仙君也好,仙官也好。只要你问他们,住在镇魂崖的离珠仙君是个什么样的人,答案肯定就在,下流、无耻、变态、贱人、人尽可夫、仙界第一大耻这几个词里转。
“幸雨初很孤独,所以你要陪着他。”檵木倚着床板,睁着双大大的桃花眼望着房顶,不知道在看什么。
离珠一扯衣袖,愤愤道:“你不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你吗?装什么善良啊,老子要你同情?抢着疼老子的人十座凌霄宝殿都堆不下,差他一个?”
“想要睡你的人多,你很骄傲吗?”檵木发起火来盛气凌人,一拍床板毫不客气地反驳了回去,“他喜欢我。他喜欢我有个屁用啊!你有没有掰着指头算算我还能活几天?就算这次的大劫我侥幸逃了过去,最长也活不过百年。而他呢?他的日子还长着呐。你忍心看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离珠听到这里终于不咬衣袖了,直起身子,上下打量了檵木许久,阴阳怪气地说:“你赢了,你才是最贱的那个,远胜我和幸雨初。”
“人至贱则无敌,像你这样的贱人肯定能祸害千年,谁死你都不会死的。”离珠一个人碎碎念了起来。
檵木鄙视地白了他一眼,心想本姑娘要是能祸害千年,还用在这里费尽口舌教育你这个扶不起的阿斗?你早被我一丈白绫吊死在镇魂崖上了。
“司命星君,我家主上身体不适还在休息,恐不方便接见您,还请您改日再来。”兀地屋外响起生财稚嫩的声音。
离珠一听,脸顿时就绿了。檵木冷笑着瞥了他一眼,知道有戏。
“生财,我月月都来,你月月都拦,烦不烦啊!”一个清冷的男声紧跟着响了起来。
离珠这下不淡定了,趁着檵木不注意,想手脚并用地爬出去。结果还没下床,就被檵木死死摁住了。
“主上今天真的不方便。”生财锲而不舍地阻拦着。
檵木感叹这么一个懂事纯洁的孩子却要接受这个死人妖十年如一日的污染,真心是为难了。
“生财,你再拦着我就不客气了。”男子似乎是不耐烦了,听着有想硬闯的意思。
离珠被檵木一个弱女子摁在床上动弹不得,自尊心受了极大的创伤,恹恹地说:“每个月都演这么一出烦不烦。下次得吩咐生财不要拦他了,反正每次都拦不住。”
“是吗?”檵木阴森森地瞟了他一眼,“不管他喜不喜欢你,你都不能这么作贱自己。”
离珠迫于檵木的淫威不敢顶嘴,只能不服气地“哼哼”两声,以示他的不满。
耳听着生财就要拦不住那个什么司命星君了,檵木狠狠抽了离珠一巴掌后,从床上一跃而起,抄起生财平日用来打扫庭院的扫帚就冲了出去。
司命星君好不容易制服了生财,正得意洋洋地往屋里走着,不料迎面飞来一个不明物体。他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
摸着高高肿起的脸,司命星君正欲破口大骂,却看到眼前不知何时竟站了个黑发红裙,姿容胜雪的美人,只是这美人看他的眼神似乎很不善。
“你是离珠的友人吗?”司命星君陪上笑脸,小心翼翼地询问。
檵木冷冷地点了点头。
“哦~”司命星君摩挲着下巴,极暧昧、极猥琐地笑了。难怪生财今天拦得那么起劲,原来是离珠金屋藏娇啊。有此等绝色在手居然不跟他说声,真是太不讲道义了。
“美人,在下是司命星君,同为离珠的友人。今天有事来找他,不知可否让在下进去呢?”司命星君微微弯腰,做彬彬有礼状。
檵木朝天翻了个白眼,差点没把隔夜饭恶吐出来。
“你回去吧,以后也别来了,离珠他死了。”檵木厌恶地对司命星君挥了挥手,像在驱赶一只闹心的苍蝇一样。
“离珠死了?”司命星君不可思议地抽了抽嘴角。
“哈哈哈哈。。。。。。”离珠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在床上笑得直打滚。
“对,死了。刚咽下最后一口气,尸体还热乎着,不知道司命星君可否有兴致跟他的遗体进行一场亲密的告别礼?”
檵木俨然一副地府里来索命的小鬼样,司命星君吓得直哆嗦,连再见两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一溜烟逃了。
檵木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傲娇地扬起了脑袋。妄想跟她斗?先到地狱里把到签了再来吧。
轻轻松松收拾了司命星君后,檵木像个骄傲的小公鸡般走回了离珠的房间。
离珠还是那副衣衫不整,眉目含情,任君采撷的风**,懒洋洋地倚在床头玩着他绸缎般的长发。听到檵木进来,不情不愿地抬了下眼皮。
“女人,你娘没有教过你无端诅咒别人是会遭天谴的?”
“没有”檵木及干脆地一口否决了,“我娘只教过我如何送一个人下地狱,你要不要试试?”
“没用的”离珠突然神经质地敲了一下床,“现在做这些早就晚了,不干净就是不干净了,不可能变回来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啊,还用你来教育?”檵木不疾不徐地勾起他笔尖的下巴,黑玉般的瞳孔里一派冷冷清清,和幸雨初极像。
“既然选择了做人妖,你就没有资格悲伤。要知道,妖孽是不会哭的。”
离珠怔怔地看着这个傲气冲天的女孩,突然就想到了十七八岁时的幸雨初,也是这般的不可一世,这般的笃定人定胜天,他命不可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