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不劳而获的人很多,想要一战成名的也很多,求成功的欲望在每个人的心中或多或少的出现,欧阳柯从无恨城回来之后,粗略的计算了自己能够统筹的兵马,只有一万五千人,雪州兵力起码十万,因为之间相差的兵力悬殊,所以要讨伐陈海严绝对不能鲁莽行事,也绝对不是在仓促间便能解决,云相子与陈海严之间的恩怨很深,难保他不会在行事上方寸大乱,所以这几****的任何决定都必须要跟欧阳柯报告。
而自从欧阳柯被传叛变之后,涿州,和沧州都已经有人举起义旗,一同加入造反大军,于此一场声势浩大的造反势力便如洪水一般汹涌袭来,凌无心和周庭虽然离开了并州,不过甚嚣尘上的消息还是在流民间不断的传播,想不知道却是难上加难。
欧阳柯数日来向涿州进发,并和涿州起义军领头人蒙放谈拢,他答应欧阳柯愿意加入向陈海严讨伐的队伍,陈海严收到消息之后,忧心忡忡的坐回龙椅之上,虽然是八百里加急得来的消息,可是涿州兵力如今也归欧阳柯所有,望着自己最信赖的两位大将邓斯和连大海,这邓斯和连大海穿着铁甲战袍现在跪在宫殿下复命,这二人也跟随陈海严多时,对于如何决策也必然要与二人商榷一番。他声音沉沉略有难色的问道:“两位将军,有什么主意,姑且说来听听。”这邓斯抬起头来,一看却是有些肥肉的胖子,他圆滚滚的脸蛋加上厚厚的嘴唇,满脸诡笑,声音沙哑的说道“陈太后还未死,皇上可以让她当先稳住各方,再让我们趁机一举将欧阳柯灭了,如今只有比他更快,才能将他的军队一举歼灭,切不可犹豫不决,不然到最后各州的势力就在他的手中。”
连大海也扬起头来,他是一个瘦高的男子,眼睛看上去极有心思,也附和道:“邓将军说的极是,还望皇上定夺。”
这陈海严脸色阴沉,显然对这个提议仍有犹豫,他现在时常对自己的姐姐怀有愧疚,毕竟是他给了她希望,却在她与世无争之时,让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他想了一阵,狠下心道:“你们先退下吧!”
陈太后当日并没有死,只不过是伤心得连日躺在病床上,也不再说话了,谁也不明了她心中的苦,一个是对自己赴汤蹈火的亲弟弟,一个却是心里最牵肠挂肚的好儿子,如今却是自己最亲的人害死了至亲的人,是不是印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句话。
陈海严缓缓行至她的寝宫,看着日渐消瘦躺在床上的姐姐,恍惚间竟然想到了年少时的岁月,原来他们都已走过了好多路,可是他却是不想死所以让他的外甥死了。
她见他来,侧头不看他,富丽堂皇的寝宫静了良久,陈海严嗫嚅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怪我,我无话可说,不过你儿子他已经有心要对付我了,难道我会看着他将我置于死地吗?别的话,我不多说,我只希望你现在帮我一次,让我稳住朝纲,如果你不帮我,那么你会看到你的亲人全部死去。”
陈太后听到这句话,脑中咯噔一声,一滴浊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也许是陈太后的怯弱,也许只是看够了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她竟然帮了自己的弟弟一把。
而欧阳柯从涿州继续向前行进,陈太后一稳住朝臣之心,陈海严便命令两位大将带领成千上万的士兵去问候欧阳柯,势必将欧阳柯的势力瓦解,欧阳柯却没等他的兵到,便偷偷走水道到了宛州城,云相子竟是料事如神,比之早了一步,所谓的知己知彼,云相子看来离开皇城之前便留下了奸细在朝中。
陈海严一招扑空,势必急火攻心,方寸大乱,那么这第一步棋行差走错之后,便是满盘皆输。欧阳柯又从宛州得到了一部分兵力,兵力逐渐相加已经五万有余,如此已经有能力与之抗衡,欧阳柯也不禁莞尔大笑,接下来的就是操练这支拼凑之军,云相子将兵力分成两队,以此演示两军对垒时的真实情形,再在各细微之处加以指点。如此边走边练三月光景便逝于尘埃。欧阳柯粗略算了算整合这师居然花了两年时间,两年来也遇到过各种难题,幸好所有的事情都已尘埃落定。
陈海严越来越忧心忡忡竟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朝堂上不断传来军队败绩,而对于欧阳柯这犹如神一般存在的人,谁又能在他的扫视之下存活呢?
根据战报,欧阳柯的军队突破宛州,不日便要进入荆州,荆州一过,便直捣黄龙,所以现在皇城军队在荆州设下了几道埋伏,意图阻去欧阳柯的去路。荆州地域辽阔,在中部又有高山阻隔,行进不是那么容易,竟然连云相子也要稍加计算谋略一番,才能想出大概的方案。
凌无心则此刻在雪州和周庭吃香喝辣,现在也只有雪州还算太平了,不过看得出尽管在皇城之中,他也能感觉到空气中人人自危的氛围。
周庭口中大口吃着饺子,嘴上含混的问道:“我们已经碌碌无为两年了,两年了,你知不知道。”她故意加重了两年这个词,就是想让凌无心说一说他的想法。
凌无心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两年了,不然我也不会和你来皇城啊!”
周庭放下筷子,有兴趣的问道:“什么意思,再说清楚点。”凌无心蹙眉漫不经心骂道:“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荆州枯木山左近,李玄带领的一支军队正昂首挺胸的向前挺进,他这几日受欧阳柯的命令与邓斯带领的军队周旋,好似带他们绕弯路,也是志得意满,李玄身着一身军服,坐在骏马之上,倒是气度不凡,他隐约想起当年闯荡江湖的豪情来,也不禁喜上眉梢,回身对着身后同样戎装策马的一个个将士豪迈喊道:“大家再快些,让他们扑个空,大家说好不好。”
将士们齐声高呼道:“好。”那雄浑的声音不断扩张向远处缥缈传去,于此军队竟高歌而行,至于李玄如此志得意满,自然是有原因的。
几日前云相子勘察地形发现枯木山这一带竟然有几条路贯通相连,而且地势复杂多变,如果邓斯对此处地形不熟的话,云相子便部署手下与雪州军队先在此处绕他们个昏天暗地。
邓斯带领的军队刚入枯木山时,便是迷了路,众人都不解,他们打仗经常要走南闯北,竟然会在枯木山一带迷了路,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邓斯停下马来,极目远眺各处,心想:“这么走也不是办法,摆明已经中了圈套,若是执意走下去,估计要累垮了。”他停下马来,声音清亮命令属下道:“我们姑且稍事休息。”
众将士闻言勒下马来,其实他们心中知道已经迷路,只是怕说出来好笑,便是心照不宣了。邓斯当先叫来几位心腹让他们分别向不同方向行进,看看这些路的玄机。等他们查明了如何走出此地时,欧阳柯的军队已经离开了枯木山,顺便向前行进了好几里路了,邓斯捶足顿胸唉声叹气道:“这群人着实让人心烦。”
其中一名心腹道:“这敌方之中必然有精通天文地理之人,我们再问问军师,接下来要如何行动。”
邓斯则眼神一扬桀骜道:“这一笔账我们以后一定要算。”说着才和众人冲出迷途。
雪州的陈海严站在朝堂之上将手中传书狠狠的丢在地上,气愤不已道:“我军出师不利也就算了,竟然是敌人不战之下,让人逃脱,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他望着底下文武朝臣,一双眼睛狠狠向众人扫了一遍,恻然道:“各位爱卿,你们有什么好的主意,尽管说来听听。”这众人踌躇,没有人上前一步,正是颤颤巍巍的低下头去,陈海严本是篡位之君,这众人口服心却不服,即使众人不语,他也心知肚明。若是要怪罪他们,倒显得他心眼小。
不过他也是当过朝臣,自然见识过一些见风使陀者,这些人多半想保住自己的官位,或是想拍拍马屁,那就要看看哪个人醒目了。
他眼神犀利的看向众人,嘴角微扬重申道:“我让你们说,可是给你们面子,莫说现在有些官小的,以后也会有平步青云的时候,就怕以后没这个机会。”
他刚说完这话,有一人当先站了出来,陈海严一眼望去,便能将这人望穿,这人眼神游移不定,身材中等,模样看去显然是急功近利之辈,可是他却轻笑心想:“罢了,我也是这般开始自己的仕途的,给他一个机会未尝不可!”
只见他微微向前一倾,毕恭毕敬的说道:“皇上,微臣曹琛斗胆进言,这几****在雪州遇见一个老道,这老道身披着淡灰道袍,头上挽着高髻,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身后还跟着一位清俊的童子,常在三清镇附近布施恩德,威名渐渐传开,我见他时最令我敬佩的是他竟是未卜先知,我回到家中之后,每每之事全部应验,皇上不如将这老道人昭进宫来,问一问这下一步棋应该怎么走。”
他一说完,恢宏流金的朝堂上,陈海严侧目望着龙椅上攀爬的龙纹,心中疑惑道:“难道这人人都有命数因果。”
底下有御史大臣高伟高声道:“难道这当今天下之事还要让一个江湖骗子来算,万万不了相信这些招数。”
这曹琛在一恭身道:“莫非你有何高见,若是没有便宁可信其有了,一切应听皇上之言。”陈海严深黑的眼瞳向群臣望去,竟没有人肯出谋划策,那几个忠心耿耿的老臣早已经因为不服被判了死刑,让这群顽固不化的历家奴才见鬼去吧!他此刻已然只能依靠那未卜先知的老道了。他掷地有声道:“不要说我顽固不化,我可以见见这老道,若是有一样说的不对,我让他人头落地见阎王去。”
寂冷的三清镇白雪铺地,稀稀疏疏的行人在雪地上缓慢走着,他们穿着厚厚的棉布大衣,远近的破旧房屋在此处被积雪覆盖,反而看得不分明了,偶尔有几个贪玩、懵懂的孩童匍匐在雪地上搓着雪团,自得其乐,玩的欢脱。而大人门哀伤的神情也偶尔被小孩不意间察觉,他们便收起了性子帮着家里做一些小事,让父母少些烦恼。老道人和他的童子二人便住在三清镇一间清冷的木屋之中,苍白的天光下混合着悲凉的凉风,也许陈海严应该来看看。
曹琛穿着一身深蓝棉绒大衣,脸上神情谨慎,他身旁坐着陈海严——造反而成的皇帝,他身穿金色绒锦大袍,脸上有些憔悴,近来的事日渐繁多,他们二人坐在一驾华贵的马车上,马车前由红色镶珠的流苏错落有致的垂摆着,流苏后面便是一面淡红锦布,将马车中的人给遮的严严实实的。车子外面是七八个侍卫,还有两匹健硕的骏马缓缓的拉着轿子,它们也能感受雪州的森寒,有时也会打着寒颤,七八个侍卫则是向四周观望,深怕有人对轿中的人不利,而路旁的行人却总是不自觉侧目去看这精致的轿子,口中不住暗叹,他们不知道这达官贵人为什么会移步来这偏僻小镇,也不知道这轿子中坐的人是谁。
最后轿子顺利的停在了破败的木屋前,木屋的门紧闭,冷风嗖嗖的从缝隙中拼命钻入,好像这里是被人遗忘的角落,无人问津也不稀奇,陈海严眼中疑惑,回身道:“你确定是这里。”
曹琛缓缓点了点头,正要向前去敲那布满风霜的木门,陈海严抓住他的手将它放下,自己走上前敲了敲门,屋里安静得没有半点生气。他又敲了一次,仍是没有半点声响,曹琛头微微低下不敢看他,胆怯怯的说道:“莫非今日他不在家中。”
陈海严略微沉吟,却不以为意道:“他不在,我便等。”屋外寒风刺骨,陈海严站在风中,雪花掉落在他的锦袍上、发须上,竟慢慢的染成了一片雪白,曹琛也跟着他静静的站着,眼看天色渐晚,玉兔东升,他的身上的温热已被冰寒的雪花所带走,全身已冻得僵硬的仿佛伸展不开。这时远远果真有一位道人携着童子飘然而至有若神仙,道人缓缓向二人注入真气,不过半个时辰,二人冻僵的身子竟是暖了过来,曹
琛这时喜上眉梢指着灰衣道人道:“就是他了,皇上。”这道人却不以为意道:“看你们身着华丽,必定有事求我,不过看起来你们在屋外等了不下五个时辰,所以一定是大事,即是大事我便不会理。”
陈海严却赞叹道:“我就喜欢这么有性格的人,不过有些事也由不得你。我想求的事你非做不可。”
道人眉眼一挑,孑然道:“普天之下,我不想做的事没人勉强得了我,即使你是九五至尊也一样,你不用用你那点权利来压住我,我可以告诉你半月之后,欧阳柯会越过荆州,如果你不在嘉阳关截住他的话。”
陈海严一怔心想:“这人竟连问都不问就明了自己来的目的。”
道人将衣袖一挥道:“贵客请回,我不向目中无人的人指点迷津。你看看这破败的村庄,看看这受苦的黎民百姓,他们现在是你的臣民。”他说完和童子一起进屋,竟是头也不回。门外寒风依旧凛冽,陈海严思量了一会,再次敲了敲门语气平和道:“还请道人指点迷津,我若是躲过此劫,必当涌泉相报。”
屋中的人没有动静,屋外的人心急如焚,陈海严立了良久,心灰意冷正要离开,屋内童子推开紧闭的门声音清亮道:“我家师父请您去房中一叙。不过其他闲杂人等休得入内。”
陈海严心中欢喜,想不到真的用真心感化了这超然之人,于是兴高采烈的进入了木屋之中,后来道人所讲的话他都听进心中,果然半月之后欧阳柯真的攻入嘉阳关,不过得了道人的智计之后,竟然阻住了欧阳柯。
道人和童子住进了宫中每天锦衣玉食,兼给皇上指点迷津,他们也俨然成为皇上的寄托,不过自从他们住进皇宫伊始,这陈海严便开始变得浑浑噩噩,终日迷迷糊糊、飘飘欲仙。又过了数日,陈海严死于宫中紫陵园中,与他外甥死在同一个地方,一时间宫中太监宫女都传是历肃前来复仇索命,陈海严死后宫中兵符连同道人一同消失了踪影,兵符乃是统领兵马的重要物件。
宫外的客栈流云轩中有两个人他们褪去一身道服,那老道人将嘴上的灰白胡须连同脸上的人皮一同摘下,突然显出一张清俊,器宇不凡的脸来,他不住轻笑心情大好道:“童子,你也摘下面具吧!”才说完,身边童子一把摘下涂抹脸上的遮掩,猛然间一头乌黑的头发垂落两肩,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分外俏皮伶俐,原来这名童子是女子所扮,她又进屋换了一件淡红的长裙,气质如莲的娉婷一笑,竟是颠倒众生,此人正是周庭,而那扮作仙风道骨老道人的正是凌无心,他们不仅将陈海严了结了,而且还顺手牵羊将陈海严的兵符拿到手,可谓一举两得。
凌无心志得意满道:“我的计划怎么样?这老贼想不到我们早就知道欧阳柯要过嘉阳关吧!所以他才会乖乖跳入陷阱,不过还是要谢谢曹琛这人,不是他这么笨的话,也不会有今日的结果。”
周庭看着他的得意的模样,也笑道:“当日他来木屋,还是我先发现的,让他们在屋外冻了几个时辰,那才高明呢!”的确,有一种人他们需要一个饵,而凌无心给了他一个饵,如今这个饵将他骗入了地狱,这是一个好归宿。
流云轩内客流不大,他们不能逗留太多时候,皇宫中的事估计已经大乱了,这时将兵符送到欧阳柯手中,便是对他最大的支持了,三日后,嘉阳关攻破之后,欧阳柯携众一路高歌前行,嘉阳关一过荆州之中便一路畅通。
雪州边境,凛冽的寒风因为骄阳的垂照也有些温暖了,两个策马扬鞭的人行在离开雪州的路上,四周只听见他们的马蹄之声,边境的高大城门快要在他们眼前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