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心言握住手中长枪,朝尹千殇和历微走来,两手相握口中说道:“多谢姑娘刚才激怒他,要不然不知要废多少功夫才能抓住这个奸诈之徒。”
历微才入江湖没几天,居然装模作样的也抬起手说道:“这位大哥,即是除暴安良,小女子也当出一份力,是也不是,正好,我们刚才就收拾了一个危害百姓的恶徒,你一并抓去吧!”
只见仇心言说道:“这么说,我们三人就抓了两个坏蛋喽,岂不大快人心。自是开心,请问二人,尊姓大名。”
“我叫历微,这位风流倜傥的呢,他叫尹千殇,是我丈夫。”,仇心言对尹千殇看了又看,随后道:“你就是尹千殇,当年听说你杀人,我有些不信,但是当初你出逃,我还真想去抓了你,若不是当时我有案在身,后来我知道你冤情平复,才知道你的事,对不住,当年,我也误会你了。”仇心言倒是痛快,一并将他的往事说出。
“陈年往事,说它干什么呢?”
“也倒是,不曾想,几月之后,你居然娶妻,而她又生得国色天香,气质不凡,当真乃有福之人啊!”
尹千殇到了如此年纪,被人如此一说,倒不如何,而历微虽然伶俐,听得这句话也是脸色绯红,宛如朝霞,倒给她带了些许灵气。
“不过”,仇心言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知道你武功不错,出逃十年,竟然没人抓住你,今日得偿一见,但要见识一下你手上功夫。我们倒比试一二,点到为止,你看如何?”
“仇兄刚才一番打斗,也知道你武功甚好,只是今日你与严复打斗已疲乏,不如今晚暂住此地,明天我们再比试,如何?”
“你的提议不错,好,今晚我们先在此地住下吧!”说着三人朝那驿站走去。
第二天,微风拂面的早晨遍布生机,在这如此好的天气里来一场剑舞四方,确实是一件大快朵颐的事情,在那偏僻的小山村内,一些不经世的小孩童无比欢畅的看着两人正要开打,有些奔去叫自家家人或是找来最好的朋友来围观,那老人看到如此场面,也是看得兴致。
不过多时,村里人都知道了这两位身负武学秘法的剑客要在他们这个无名的小山村比武论高下,都纷纷前来观看,或许有些人不曾看过惊世骇俗的比武,所以心中油然升起一丝自豪,对自己能看见如此剑客,对不能如此仗剑江湖的哀叹。
忽看见一个穿着破旧、遍布补丁的孩子手中拿起一段小小的竹枝,一手向旁伸展,比划那绝代剑客的模样,心里就觉得高兴无比,又看见成群孩童,一人扮作好人,一人扮作坏人,好人自是要杀坏人,所以好人追着坏人,手中也是拿着竹枝追着另一个手拿竹枝的人。大抵人之初都是这副模样吧,天下人人都知道有好人坏人,到最后谁成为好人,谁成为坏人,是从小注定的吗?
小孩儿笨拙的模仿着剑招,朝另一人奔去,坐在一旁的老奶奶笑得合不拢嘴,看着小孩亦步亦趋的奔向了遥远的山林中,脸上全是笑意,那久经风霜的脸上却终因看到小孩的时候才想起了当初的纯真,绝代剑客的一招一剑虽不能刻在那一群小小村庄的人们心中,但那一片豪情,一片壮举,却在这方乐土上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仿若世外仙客偶入其中,为他们带来一段绝世佳话,又或是天待他们不薄,让他们心中留有希望,对未来充满信心。
尹千殇和仇心言两人一剑一枪,舞得好不快活,原来路遇对手,竟是这般的痛快的事,那天枪九式被仇心言练得越发纯熟,而尹千殇独孤意更上一层楼,两人纵身一跃,在空中对打数十招,顿时那小孩的惊呼声盖过了那兵器相击之声,历微自是看得过瘾,她自小就想来武林之地,可他爹不让她出去,她只跟着师傅王府第一侍卫萧琪学武,萧琪武功自是不错,可是身为郡主,又有谁会去为难她呢?
忽听仇心言喝道:“尹千殇,看好了,天枪九式第三式天枪似火,”只见枪中好似腾起了热浪,好似火焰从虚空中燃起,一如天外飞升的明光,但见内力化为其中,一抹亮光骤然变大,以枪头为眼,枪头直指尹千殇,那虚空的火焰由一股气力冲散开来,曲折朝尹千殇击去,尹千殇看着那犹如灿星的光芒,只一眼,手中催动长剑以虚空之刀独孤决瀚海龙吟相抵,但见无形剑气化为凌厉剑光,以势不可挡之姿朝仇心言射去,突然碰的一声,无形之剑化为满天尘埃,仿若天地的浮华灿烂都尽为开放,那瀚海龙吟之声果然在期间飞舞游荡,而后吟唱慢慢停止,两人相对无言,那无需言语的空白却是两人最深沉的默契,为了这份默契两人愿意立于这方天地,以最好的姿态,最好的方式来对待这场迟来的比较,流光仿佛是这片大地最好的印证。剑光霍霍的小村庄,不平凡的际遇,人事眼前,两人相视一笑,尹千殇手中再起,只见独孤决第四招遮天蔽日轰去,仇心言天枪九式天枪回旋,仇心言手中长枪一朝之间一个回旋,并无特别之处,可是这蛰伏的杀机却在片刻之后干脆无余的展现,那回旋之枪,带着雄浑的劲道向前击去,那力道有如猛虎猛力一跃,势不可挡,若不擒住猎物,誓死不休的孤冷决绝。
必中的一枪。可是就算再完美的枪法也没有破绽吗?为什么自己再如此情况下会出杀招,是料定对方不会死,还是希望有人破解这惊世骇俗的一枪呢?
枪击出之时,他的心里突然想了很多很多,一时之间,那些以往认定的事情突然犹如烟雨迷蒙一般看不清了。那一刻的恍惚突然让仇心言错愕了那么久那么久,可是却又那么短,只在一瞬之间,枪就要触及身前之人了。现在的犹疑又有什么用呢?那就料定他能接住这一枪吧!
突见尹千殇以最平实的剑抵住这致命一击,枪的劲力却未消,笔直向前,直到在剑上留下了深深的凹陷,足见劲力强劲。
仇心言收起了那杀气沉重的枪,口中说道:“尹千殇,这一招你既已接住,我便已输了,不过我输得快活,你让我看到了此枪的缺点,世上确实没有完美无缺的招法。”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说,世上确实没有完美的招法,可却有像你这般至情至性的人,今天与你相识于此,不枉此行了。”
历微看着两人比武以后已经有些精疲力尽,忙说道:“既然胜负已定,要不我们一起去喝酒如何?”
“好,你引路,我们跟着你吃喝。”但见四周的村民看见他们如此欢畅的离开此地,也把兴致收起,或喂鸡,或闲谈,或拿起锄头亦步亦趋的跑到田地里,只是偶尔在他们的闲谈中能再次忆起这段曾经的豪情。
好酒,好人,都醉在了这个星芒点点的小村庄,我们都不曾太过认真地看过这份安静的土地,又或是偶然之间来到了这里,记住了这份静谧,不愿挥去这片记忆。
仇心言今夜酒后又彻底想通了,只要自己仗剑江湖,只要记住明天一早押解严复去受罚。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事是自己需要烦恼的呢?也许江湖没有那么太平,可是没有为了太平奔走的人又有什么太平可言呢?他记住了这些话,直至这些话如同他的心追随了他这一生。
二十年前的晚秋,那古朴安静的天玉山庄内,挺拔的老树静立于旁,那枯黄的落叶为那褐色的泥地上流下了些许点缀,可在小小的少年心里却只是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无语凝噎,不用解释,只需体会。
阿蒙师父提着长枪,一脸和善的和小小的他说着话,小小的他静静地听着阿蒙师傅的教诲,眼神迷离,阿蒙师父有些话他听得懂,有些话却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捉摸不透,但是他知道阿蒙师父待他好,所以每次他都认真的听着,阿蒙师父教他练枪,他提起七尺长枪,小小的个子在拿着长枪的时候显得那么不相称,可是他认真地挥着枪,认真地记着枪法,认真的看着阿蒙师父脸上有没有露出欣慰的笑容。阿蒙师父却是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直到他都不知道自己练的到底好不好了。
晚秋是好天气,不是最冷,有些许凉意,凉意顺着这天玉山庄从这边刮到那边,仿若怎么样都不会停,怎么样都会给他一丝清凉,不管多么艰苦,不管那枪是不是比他高大,他喜欢看那飘零的叶凋落,可是看久了却会流泪,当眼泪朦胧了双眼,而后又心甘情愿的继续舞着寒冷的长枪,日子便这样一轮一轮的经过,不留痕迹。
那堆积的落叶有多少啊,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一地的黄叶,他心里就隐隐的痛,每个人都会像落叶一样消逝不见吗?连阿蒙师父这样的侠客都要变老离去吗?那以后我成了江湖第一侠客的时候,谁还与我分享这一世的荣光,还有谁给我一个温暖的微笑。
在那些昏黄的落日余晖下,阿蒙师父那孤独的眼神,牢牢的记在他的心里,每当夜幕降临之后,他都会偷偷躲在被窝里哭泣,那黑色的过分沉寂的夜色与那摇曳的幕帘就在这些夜里晃动,晃到他不自觉的不哭了,不自觉的睡了。
每次醒来,他揉揉有些困意的睡眼,艰难的爬起来,然后来到了那颗老树旁,阿蒙师父最后教了他天枪九式,而后走出天玉山庄,阿蒙师父走的时候没有回头,他不知道他是要永远地走了,他一次次的练着最后阿蒙师父教他的枪法,可是那刚猛的劲力他每次都把握不好,后来听说阿蒙师父与天下第一恶人,决战于不归谷,而真的不归之后,他却没哭,一枪枪的练着手中的枪,那天枪九式在他手上慢慢地纯熟,慢慢的雄浑起来了。
犹记得阿蒙师父拿起一本长长厚厚的书,看着就是一整天,他跑过去问道:“师父,你看什么呢,我看英雄惩恶除奸呢?”“那是不是很好玩。”小小的他什么都不懂,浑浑噩噩的问出这句话。师傅知他对这感兴趣,笑着说道:“那是快意江湖的事情,若是有机会,你也要做一番。”
“师父说的自是好的,师父你看,我把枪耍的虎虎生风了,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你继续练吧,我再看会书”阿蒙师傅目不转睛的看着厚厚的书,厚厚的书里全是繁复的字,看得他头疼,他便跑去继续练剑,继续看那落日余晖,继续偷看那山庄外的灰色小道,那外面的世界很漂亮,外面的世界有很多好玩的,他知道。
当阿蒙师父离开了他的生活好久好久,他就知道了人要靠自己,时间仿若流水,很快很快,但是刻在心中的阿蒙师父却不曾离去,他想对他说:“你知道吗?我成为了更好的我,我现在也是一代大侠,我的荣光就像那天上的艳阳一般闪亮。我可以很自豪的惩恶除奸了。”
仇心言从回忆中苏醒了,他脑海中最沉重的记忆,他对这个世界的追求,原来人对人的影响竟可以这么长远。
他终是驾起铁血宝马,荣光无限的离开了这个小村落,那严复也被他一并带走了。
尹千殇和历微两人并肩而走,走在落日余晖之下,看着苍茫的天地,当艳霞染红这方天地,他们默然欣赏,当艳红完全消逝,两人依偎一起,真是天下最幸福的事,而后明天他们将奔赴另一场他们该奔赴的宴会,遇到上天赐与他们的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