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在华国西北,而丁闻音所居媚园位于华国的西南的涟州,两地有数千里之遥,即便是策良驹骑行,也需七日之久。“哒哒哒......”前后共有八匹骏马在官道上奔驰,却只骑乘着四人,正是胖子和笑三少。
胖子之前在丹霞山时,丁闻音就告诉过他,自己家的地址,是以胖子急不可耐的便奔驰下山,骑一匹备一匹,两马换乘向着涟州奔行。而笑三少自幼生活在一起,三兄弟同生共死,自是不肯让宫一笑独自一人前去。而太叔碧竺等人伤未好,乐山上的一些山贼武功奇差,要是真遇上危险,恐怕也毫无助益,便都留在乐山之上。
这八匹马儿,都是北疆的名驹,马头高大、体型健壮,眼睛宽大极具神韵。这些马儿本是一位贩马的商人,准备献给镇守西北的“嘉乐王”的礼物,上乐山之时被笑三少所劫,现在正是使用的时候。
虽然胖子并不能肯定,丁闻音现在遇上了危险,但是心里却无论如何不能安定下来。想来胖子与丁闻音共经生死,两情相悦,对方哪怕是没有危险,心里仍不免担心。
当日,胖子孤身流落江湖之时,每日在媚园里为他祈祷的丁闻音,也是这种心态,虽然知道没有胖子的消息,便是好事,却仍是天天派人查询南艾苏的踪迹。
“小姐,你吃一点吧。”玄阴叟端着碗,矗立在丁闻音的房门外,向里面喊着。丁闻音性子坚毅,敢爱敢恨,当日父亲成婚之时,说绝食不吃,便一直粒米不沾,每日仅饮一些清水。后来,过得几日饿晕过去,玄阴叟硬闯进去,强自喂食一些大补丹药,方才吊回一条命。
如此这般,前后共计数次,丁闻音一个多月以来,并不吃任何食物,数次饿晕都是靠着玄阴叟喂食一些大补丹药或者是一些流食续命。
躺在床上的丁闻音,听的玄阴叟在门外喊话,想要回一句自己不吃,却怎么也没有力气话说。这时的丁闻音,面黄肌瘦,原本丰盈可爱的小姑娘,现在已无一分神采,只是双目垂泪,让人心生怜惜。
玄阴叟在门外不住走动,他心里料想小姐恐怕又没了说话的气力,心急如焚。玄阴叟每日端着饭食,一日在外面请求丁闻音吃饭,达六次之多,每日如此,已经坚持了一个多月,却从无成功的时候。
“四天,这次只有四天。”玄阴叟心中想着,禁不住老泪纵横。最开始,丁闻音习武之人身子健壮,只喝水不吃东西,坚持了九天之久。然后第二次,被强行喂食了补药之后,仅坚持了七天便再次饿晕,而这次前后只有四天,她便没有了说话的力气,想来身体已经虚弱至极,生命垂危。
丁闻音的嘴唇呈现酱紫色,两个脸颊也凹陷下去,听着玄阴叟并未离去,想要转头面向墙壁,却没有气力。其实,丁老魔也很为担心自己的女儿,他自小带大女儿,自然是爱恋之极,曾无数次偷偷前往探望,只是女儿开出的不在绝食的条件,是要休掉新娶的妻子,这让丁老魔如何答应?
丁万声一辈子心高气傲,当年被众人诬陷、围杀,尚且不辩驳一句,而后江湖称之为“魔”,他更是坦然受之。想那新娶的妻子,可爱无比,与前妻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平日里更是贤良,为了丁闻音绝食之事,更是数次以死相求,丁万声却如何肯随便休掉。
新夫人乃是丁万声自己追求而来,本身没有任何过错,况且婚礼之时,丁万声也请了一些朋友,多是武林之中亦正亦邪的前辈高人,如果新娶不久就将她休掉,丁万声心里也是很不愿意的。父女二人性格一个比一个倔强,互相不肯低头,只是二人以丁闻音的性命相抗,这赌注未免太大。
“爹爹难道真的爱那个狐狸精比我还多么?”丁闻音心里暗暗的想着,更是抱定了让父亲休了后母,前来求自己进食。
“嘭”,玄阴叟撞门而入,看着躺在床上的丁闻音,低声道:“小姐,你就可怜可怜老夫,吃一点,只吃一点。这还是一直储存下来的枣花蜜,你想想南公子,你难道不想见他了么?”
丁闻音自然没有说话的力气,只是扫视了对方一眼,眼神里带着幽怨。平时要是丁闻音还有力气,玄阴叟是打死不敢进去的,不然丁闻音便会威胁自杀,现在既然丁闻音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玄阴叟自然等不下去,前来相劝。
“吃一点吧......”玄阴叟把碗中的枣花蜜舀了一勺,递到丁闻音嘴边,想喂给她吃,无奈丁闻音虽然无甚力气,两片嘴唇却是粘合在一起。玄阴叟用手捏住丁闻音塌陷的两颊,将她的嘴捏开了一些,口中称道:“小姐,得罪。”
玄阴叟将花蜜倒进丁闻音嘴里,对方却并不下咽,任由花蜜从口中溢出,流的嘴角全是。玄阴叟见状,连忙将丁闻音的嘴巴合上,丁闻音的嗓子却是一动不动,可见并未下咽。
原本以手掌揉拍脖颈、胸口能达到下咽的效果,可是玄阴叟乃是下属,何况男女有别,如何能随意触碰丁闻音隐私之处?玄阴叟似是下了极大狠心,心里暗忖:“如若不行,便只有得罪了,大不了事后我一死了之。”
丁闻音眼神里却闪出一丝怒火,让玄阴叟看了很是揪心。丁闻音虽然现在神韵全无,但是明亮的双眼却依稀可以看出,这个骨瘦嶙峋的少女,该是怎样的一个大美人。
“唉,可惜。”玄阴叟叹了一口气,神情落寞,然后,玄阴叟更是哀叹连连,仿佛有天大的哀愁之事发生一般。直到丁闻音的眼神里闪出疑问的目光,玄阴叟方才说道:“你知道不知道,其实昨晚小姐熟睡之时,南公子偷偷的来了媚园。”
“什么?”丁闻音心里猛地一惊,“铛铛来媚园找我?那他怎么又不见我?是了,肯定是玄阴叟伯伯见我不肯吃东西,哄骗于我。”
“唉,说到南公子,可真是我见生羡啊。南公子本就仪表堂堂,风流倜傥,现在拜入一家上古门派,武功更是惊人。以南公子的人品、武功,自是万千女子的如意郎君了。”玄阴叟静静说道。
其实,胖子虽然相貌还算不错,但是与仪表堂堂、风流倜傥这八个字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至于什么拜入上古门派,更是玄阴叟信口胡诌,而他一个采花贼出身的人物,自然更是不会以人品、武功赢得万千女子的芳心。
不过,丁闻音想来便不是这么回事了,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丁闻音心里,胖子自然称的上风流倜傥了,而多次相救丁闻音更是让她觉得,那自称游侠儿的铛铛,人品武功乃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
丁闻音听得玄阴叟突然说起胖子的事情,便仿佛恢复了一丝神采,静静的聆听着。
“不过,南公子的武功还不及魔君。来看了你一眼,被魔君发现,两人便大战一场。”玄阴叟轻声说着,扭过头去望着门外空地,似是在回想胖子与丁万声一战是多么的惊天地泣鬼神。
丁闻音听了更是担心,心里暗道:“是了,铛铛刚练神功,自然是打不过爹爹的了。”
“想来小姐也知道,南公子的轻功乃是当世第一流的,虽然打不过魔君,最后仍然顺利逃走。”玄阴叟继续说着。对于玄阴叟的说法,丁闻音也是极为认同,回想起当当是怎么样仗着轻功多次相救,又是凭借轻功把《枯荣决》和夜明珠盗来送她,又对玄阴叟的话信了三分。
“当时,我守在小姐门外,见南公子前来,我便没有阻拦,任由他去看望你。我知道,小姐想南公子想的很苦。不过只是小姐多日未曾饮食,昏迷不醒,恐怕并不知道。”玄阴叟望着躺在床上的丁闻音,说的极为诚恳。丁闻音自然是对胖子想念非常,听着玄阴叟如此说,眼泪便在眼眶中开始打转,想着自己竟然错过了与当当相见,委屈懊恼不已。
“不过,可惜的是。唉...”玄阴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当时,南公子看到小姐。他说......唉...他说...唉”
玄阴叟终究没有说下去,丁闻音的心里却是急坏了,她朝思夜想的就是胖子前来找她,二人齐闯江湖,眼下听得对方说胖子前来找她,说了些什么,却又没了下文,着急的丁闻音恨不得大声质问对方,却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嘴里的花蜜更是流到了枕头上。
见丁闻音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玄阴叟方才说道:“南公子他...他说...说,丁丁怎么这般丑陋了?”
“丑陋?我么?”丁闻音心中大骇,自己容貌虽不敢说天下第一,却也是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父亲三眼神君丁万声年轻之时便是风流倜傥的一代豪侠,母亲杨媚儿更有武林第一美女之称,自己怎么会丑?
丁闻音委屈的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流了下来,如何肯信对方所说?
玄阴叟并不言语,只是把房中梳妆台上的镜子,拿到丁闻音跟前,让她自己端详。
丁闻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底快要崩溃:“这个头发枯黄、面色暗黄、双颊凹陷,皮肤差到极致的人会是自己?”丁闻音极不甘心,使劲望着镜子,看了良久,终于相信镜中那个犹如将死之人,全无一份神采的少女,就是自己,就是当日的那个小美女丁闻音。
丁闻音正值青春年少,对于相貌自然在意,自从绝食以来也从不敢再去照镜子。今日,听玄阴叟说当当曾经来看过自己,还道自己丑陋,望向镜子中的自己后,更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一分人样,心里悲痛非常:“当当嫌弃我了,当当嫌弃我了!”
谁知,玄阴叟见丁闻音眼泪淌下,却并不住嘴,继续说道:“当日,南公子被魔君打败,身上受伤,逃走也是不易的。但他有一个朋友照应,才得意顺利逃脱。”
玄阴叟的话顺利的吸引了丁闻音的目光,她呆呆的望着玄阴叟,听对方继续说着:“当时我也在场,本是想相助南公子逃离的,但眼见不用我帮忙,他也无恙,这才安心。话说回来,当日相助南公子的那个姑娘,当真漂亮至极,像是仙女下凡一般。”
“我不信,我不信!”丁闻音心里痛喊:“当当怎么会嫌弃我丑,怎么又会跟其他的女子在一起?!”可是,丁闻音一想自己现在的容貌,心里又很是害怕,默想着:“当当知道的,知道丁丁本来不是这样的,丁丁是很美的,丁丁是最美的!”
“那个姑娘,不到双十年华,青丝如瀑、目如宝石、樱桃小口、唇若桃花、肤白赛雪,当是今生今世,老夫见过的世上最美的女子。实话说,即便是魔君前任夫人,小姐的生母,号称武林第一美女的杨媚儿主母,也是没有这位姑娘漂亮的。”
“什么!娘亲也没有她漂亮?不可能,不可能!”丁闻音因为愤怒、委屈居然爆发了潜能,有了一丝力气,轻摇着自己的头颅,齿咬下唇,眼泪如雨而下。
“那位姑娘不仅漂亮,而且武功也极高,竟然与魔君相对了三招未落下风,才护得南公子安全。南公子对她也很是看重,两人还共骑一匹快马逃离,在马上......”
“别说了!别说了!”丁闻音竟然张嘴轻呵,阻止玄阴叟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