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人马同时到达添香楼,单看气氛已是充满火药味。
其中的一群人下巴上居然没有皮肤,确切的说是下巴上的皮肉都被剥离掉了!而且是他们自己动手削掉的,这是江湖上令人作呕的脱骨门所立的入门规矩,据说是门主边葛寒为了永记自己当年被得了失心疯的大哥切肤脱骨之痛。森森白骨裸露在外,与皮肤交接处的疤痕清晰可见,骇人之极。
另一群人是在边塞一带横行肆虐的土狼帮,他们常年掠夺边塞一带的畜牧资源,虐待被他们抢来的牧民妻女;恶名昭著的他们还曾数次与巡游边塞的军兵团起过冲突,当然这并非是他们有多么了得,而是因为帮主丁夺悔的背后有着外族异邦这样强大的后盾支持。也可以说外族异邦在边塞养着这枚随时可以与皇朝作对的棋子。
此时,三楼靠近街面的一扇窗打开了,一个眉清目秀、书生打扮的人探出头来:“几位既然到了,还愣在外面干嘛呢?楼上可都候着呢!”
丁夺悔与边葛寒抬头看了看这书生,然后下意识的对视一下。
众人大步流星进了添香楼,分别从左右两边的楼梯上了楼,在场的客人难免有些好奇,但继续自顾自的喝酒划拳起来。
张子载嘴里叼着筷子,小声嘟囔道:“这里面肯定有事。”
冯大刀看了眼图惗,不怀好意的把手搭在图惗肩上:“那个……图惗,不如你去二楼看看那些人在做些什么?”
“冯爷!这我可真不敢,您也说了他们都是道上的人。”图惗可真被这冷不丁的一句话惊着了。
张子载一巴掌抽在图惗的后脑瓜子上:“真是废物。”
图惗强撑笑脸,低头继续喝酒。
冯大刀把椅子拉近,靠在图惗耳边说道:“这怕什么啊?有你冯爷我呢!去吧,快去吧!”
图惗被推搡到楼梯前,心想:冯大刀这俩混账东西,摆明想整治我啊!你们才废物,明知道里面是一群江湖人,自己想要多管闲事,却让我来冒这个险。
图惗站在一楼的楼梯旁向二楼张望,发现二楼过道处的灯火几乎也都是熄掉的;店小二端着收拾好的碗筷从他身边经过,看到他好奇就搭话道:“客官,不用看啦!除了三楼的两间大厢房外,二楼所有的厢房都是大门紧闭,屋里不是熄了灯就是点了很微弱的烛光,明显是这些房客刻意低调而为的。”
“或许他们是要一同去某个地方,在此聚集都休息吧!”图惗随便说了句自圆其说的臆断,毕竟他不想为了冯大刀与张子载的好奇去趟这浑水。
店小二却没顺着他的意思说:“应该不是那样,我前些时候想送些茶水给三楼的客人,但被二楼厢房里出来的人拦下来了;他们用银针验了验我端的水,然后把我打发走自己端上去了。”
图惗一脸木讷:“还真是煞有介事啊……”
这时,一个忽的烂醉如泥的胖公子忽然爬上了楼梯,小二上前劝阻却被这胖公子的随从推开。
胖公子回过头,嘴里像含着热茄子一样口齿不清的说道:“本公子累了,叫个姑娘上来陪我。”
店小二忙解释说:“客官!这楼上厢房都客满了,要不您换一家?”
“啧啧……那我多给你些银两,给我腾出一间来。”胖公子眼睛翻了个白眼,示意随从掏些银子给店小二。
随从立刻掏出了一些碎银,递给店小二的同时瞪了他一眼。
图惗站在店小二身后看着这一幕,心里忍不住一句:还真是狗仗人势的奴才啊!
店小二拗不过胖公子,识趣地下了楼来,看见图惗憨笑一声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随从几乎是背着胖公子上的楼,而且胖公子嘴里还时不时的漾出些酒,搞的楼下客人见状甚是反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这坨肉山颤颤巍巍的背到了二楼,却又一次被人拦住了去路。
这人是最靠外这间厢房的住客,一身古朴的樵夫打扮。随从见这住客外表一脸老实,便掏出银两很不客气地说道:“我们公子醉了,要休息,这点银两拿去,你换间房吧!”
那人用木讷的看着随从没有回话,用狼一样锋利的眼神看了看睡得死沉死沉的胖公子,然后又盯着随从好长时间,看的随从不由得退后一步。
“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吭声?”随从觉得此人莫名其妙。
那人还是没说话,随从倒也大胆,顺手扒开半扇房门到:“这么大间厢房你住着也是浪费……”
话没说完,他看到宽敞的厢房内仅仅点着一盏油灯,昏暗之中可以隐约看到不少人影坐在那里,如说他们是住店休息的怕是根本没人会信,看架势倒更像是来伏击某些大人物的杀手。随从背着肥公子本就已经一头的汗,现在看到这些人森寒的眼神又是打了个寒颤。更可怕的是,自己的腹部被这个‘老实人’用一把烂布包裹着的刀状兵器所抵住。
忽然,从三楼下来一人,定睛一看正是适才在窗台招呼两个帮派上楼一聚的那个书生,只见他笑嘻嘻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兄弟,别这样,今夜要办正事,不必节外生枝。”书生用手中的折纸扇子拍了拍那个老实人握着兵刃的手,同时冲那随从扬了扬手,示意他赶快带他家公子离开。
老实人看了眼屋内,然后将兵器收起;随从见状朝两人鞠了个躬便转身逃走,下楼梯的时候脚底一软,叮咣一声连同主子摔了个大马趴,胖公子似乎醒了骂骂咧咧的被随从背出了添香楼。楼下客人哪知道上面具体发生过什么,见这一幕都哄笑起来。
站在二楼过道上的书生用扇子摩擦着嘴唇,看着楼下这些迟迟不愿散去的客人若有所思。
“皦雨笙,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吧?”刚刚那件厢房内走出了一个人,老实人低下头站在这人的身后很是恭敬。
“我正是来请苍帮主您上楼一叙的。”书生的身份是江湖上消息灵通的说天谈地地主,这次受邀前来是作为这次黑道盛会的公证人。
而这个苍帮主是云溪腥刀流的流主苍蜢。双目如青蛙的瞳孔般怪异,鼻梁短小又塌陷,嘴角如撕裂开一样惊人的宽大;古铜色的结实身躯,浑身毛发茂盛杂乱,最显眼的是裹满厚重布条的双臂,而他的兵刃就藏在这些用动物尸油浸泡过的布条里,故取名为遗臭刀,有‘被此毒刀重伤者遗臭万年’的意思。
隔壁几间厢房这时分别步出几人,都是带着五、六个自己的近身护驾随行,而厢房内其余属下都留下听候安排,看他们的衣着便知道是不同的门派,每一个人都如箭在弦。
苍蜢看到这些人后,跟屋内的手下眼神交集了一番,便带同老实人与几个得力手下,随皦雨笙一道上楼赴会。
城郊,锦瑟米业的人随着夜色已经开始休息。
一个人在城墙下一处僻静的地方打拳,是人贱仔。孤寂的背影朝着墙壁重重的挥拳,身上的汗已经将衣服浸湿,寒冷的空气仿佛快将汗凝固。
“墙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这样练除了增强拳头的耐打外,对于现阶段的你意义不大。”沉闷死板的挥拳声被赵拳师这一番话打破。
人贱仔一愣道:“赵拳师?您怎么还没有休息?”
赵拳师抚了抚胡须,笑道:“怕是酒肉吃得太多,又有些许醉意,想出来走走,消化一下肠胃。忽然看到你在练拳,就过来看看,这一看还真看出了不少问题。”
人贱仔惭愧的低了头,又盯着赵拳师希望得到指点。
赵拳师眯着眼:“习武要勤琢磨,但万不能瞎练。你必须要了解一门武学的历史和发展,更要钻研拳理以及其演变的过程。就好比你刚才这种盲目的打墙,没有固定的击打位置,而且每次挥拳都是拳头使劲,这都是误区。”
人贱仔非常那个认真地听着,跟着纠正自己的动作与姿势。
“首先发力要用你的肩部带动上肢的手臂,然后快速挥拳、出拳的时候注意你的手部要握住但是放轻松些,就好似你的手臂是一条鞭子,你想象一下鞭子抽在身上的那种疼痛是什么感觉?”赵拳师耐心的说道。
人贱仔思索了一下道:“鞭子……应该是很疼的,那种从一个点扩散开的疼。”
赵拳师笑了:“对,还有就是你的击打方向,你要脑子中假想对方的位置在哪里,你是要主要进攻他的哪些部位,不能胡打,这样浪费体力,实战中会吃亏。”
就这么,在寒冷的冬夜,两个身影在城墙边挥舞。
说回添香楼。
登上三楼,空间宽阔得很,但这一层只有两间大的厢房和一间上了锁的杂物间。整个过道非常的昏暗和寂静,偶尔传来一楼买醉的客人在吵闹。
皦雨笙将纸扇别在身后的腰带内,推开了其中的一间厢房。
整间厢房内装饰的富丽堂皇,作为供客人消遣过夜的场所实在有些奢华,红毯、高床、玉石茶几置办得相当讲究。然而今晚这里却是作为会谈的场所,已有十余人围坐在圆桌旁,各自身后站着随行的近身相对虎视眈眈,总感觉这些人并非来会谈而是要决生死的感觉,屋内一切的浮华都被这群人的肃杀之气所压制。
皦雨笙对屋外的几人行礼说道:“对不住诸位,你们只能带一个近身进去会谈。”
苍蜢不满道:“这是什么屁话?”
“苍流主莫非有所顾忌?怕应付不了吾等不成?”说话的是丁夺悔,不屑两个字写在他的脸上。
“笑话!俸播耶,你跟我来。”苍蜢赌气似的带‘老实人’进了厢房,丁夺悔等人也随之带着近身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