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樱花瓣和蜜糖熬成的汁,樱花在清晨摘下,特殊工艺做成花干,蜜糖是从“晶莹蜂场”里取的最纯正的蜂蜜,两者混杂在一起,白黄的颜色中似乎能看到一丝丝粉红的娇嫩。
它们被做成糖块,做成糕点,做成奶冻,沿街叫卖,是景安最有特色的小吃之一。
很多人对樱花蜜糖进行改良,开了华丽的店,可是却从来吃不到陈氏推车的上卖的那种口味,这似乎像一个魔咒,只有推车上卖的樱花蜜糖,才是最正宗的,而由于时代久远,正宗的“陈氏”樱花蜜糖渐渐绝迹,它们的糖车只在夜里推出,时日不等,很快售空。
除了在那个夜晚遇到过,我就再也没有遇到卖樱花蜜糖的人了。
我把我对景安的研究整理成册,我像一个高深的研究学者,没有人能明白我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态,我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懂的藏,学会淡。
我看到金野森和顾甜出现在学校的新闻电视上,成为众人称道的一对情侣。我也只是平淡面对。
大闹一场偶像剧
大三的暑假,闲着无聊,去应聘了一个剧组的临时演员。
这部戏的主角是唱歌极红的落单和他们公司新签的偶像曲方歌。
生日宴会的一场戏,我扮演的是一名侍者,和我同组的一个师妹,名字叫顾雪欣,此时,她指指一个走过来的人说:“这不是我们学校有名的璧人吗?”
我顺着雪欣的位置看过去,金野森站在顾甜旁边,悠扬的朝我走来,我扭过头,藏在人群后面。
金野森和顾甜就从我身边滑过,在人群沸腾的宴会场,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
这场戏的内容是:男主角一号开生日宴会,女主角像一个灰姑娘一样出现,被在场的名媛嘲笑,结果男主角二号帮忙解围。
我和雪欣就是演一会递酒的侍者,等名媛把酒撒在女主角的身上之后再把酒杯放回托盘中,让我们拿回来。顾甜的角色就是一群羞辱女主角的名媛之一。
“偶像剧的套路都是这么俗。”雪欣和我抱怨。
“ACTION。”导演喊。
场地:游泳池旁边。女主角入场,名媛上去,我和雪欣上前端酒,顾甜看到是我,停顿了一下。
开始说台词:“你也不看看你,穿得这么寒酸也好意思来参加大少爷的生日会,像你这种下等人,只配给我们提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顾甜的台词听着那么让人觉得别扭。
下一秒就是端酒,顾甜拿过酒,泼酒的时候,手一歪,整杯酒倒在我脸上。
我当场愣住了,导演还没喊卡,雪欣就冲上来,边喊“卡,卡。”边把酒泼到顾甜的身上。
“怎么回事!”导演开始喊了。
“导演,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只其人之身。”雪欣转头对着顾甜:“你敢说你刚才不是故意的?”
顾甜狼狈地对着雪欣:“对啊,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样?我就是看苏蜜糖不顺眼怎样?”
片场一片乱七八糟,导演的胡子都歪了:“你们当片场什么地方?都给我滚,一个都不用!”
金野森走上前来拉着顾甜说:“顾甜,别闹了,走。”
“怎么着,你心疼了啊?”顾甜咄咄逼人。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再也不是三年前那个风风火火的苏蜜糖了,我看着金野森为难的样子,我说:“我走。”
只听见“咚”的一声,雪欣把顾甜推到了游泳池里:“去你的名媛,上游泳池拍裸戏去吧。”
雪欣拉着我走出片场,那气势真的很辉煌,我看到所有人在目送我们的离去。
我转头看到金野森站在原地,目光忧伤地看着我,我突然就流了眼泪,我不知道,我只要一想到他和别的女生好,我就没由来的泪腺发达。
小兔子,对不起
雪欣是学舞蹈的,才上大一的学妹。我只要一想到她把顾甜推到游泳池里的样子我就觉得她应该是学武术的。
她开始频繁来找我玩,她说:“原来你才是苦情戏的女主角,真是比黄连都苦。”
她不知道,我以前和她一样敢作敢为和个侠女一样,但是爱情真是个摧残人意志和性情的东西,就这么无情的把我的侠女性格给摧毁了。
我说:“你等着吧,等有一天你爱上一个人你也会和我一样苦情的。”
她一口一口吃着水晶糖糕,眼睛眨巴得像小鹿,她说:“爱情真可怕,我才不要做女主角。”
在我还没为我无疾而终的爱情哀嚎够,学校就传来金野森要去韩国的消息。
就在他毕业前夕,突然传闻他要去韩国了,所有人才知道他原来是个韩国人,有一个富裕的韩国家庭。
他是该回去了。
听爸爸说他韩国的妈妈生了他之后就不能生育,这么多年,赚再多的钱,没有一个孩子,还是寂凉的。
大四的最后一个暑假,我收拾好所有的东西,走路去那棵樱花树,快走近的时候,才看到金野森站在樱花树下,用他修长的手指把樱花瓣放在眼睛上。
他的嘴唇微微地上扬,仰头的瞬间月光照在他好看的脖颈上,一如我十八岁那年见到的样子,漂亮如画。
他看到我,走近我,我楞楞地说不出话,他温和地说:“小兔子,请你吃东西。”
我就这样跟他走了,一切都似乎没有改变,只要他的一句话,我就会跟他走,随便是哪里。有他在身边,一切都是柔软美好的。
在路上他问我要吃什么,我摇头。
突然,樱花蜜糖的糖车经过,伴随着叮当的声响。我看着那辆车,没说话。
“老板等等。”金野森说,“给我一份蜜糖奶冻。”
“最后一份蜜糖奶冻,你拿好了。”老板很温和,拿一份蜜糖奶冻给我。
金野森说:“吃吧,我知道你一直想吃这个。”
我把奶冻一口一口塞进嘴里,伴随着的还有眼里掉出来的咸咸的眼泪。
金野森给我擦眼泪,他说:“小兔子,你别哭,我最不希望看到你哭。”
我边哭边打他:“金野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
那天我流了很多眼泪,流到自己都忘记抽搐的感觉,脸皮习惯性的抽动着,分不清是哭还是抽筋。
金野森抱着我,摸着我的头说:“小兔子,对不起,对不起。”
我终于吃到了樱花蜜糖,我终于对金野森说出了我的喜欢,可是金野森也终于离开了我。
幸福安康
毕业之后我去了武汉的一间广告公司上班,这个城市并不比景安多什么风景,可是听说武汉大学里有漂亮的樱花,开在最灿烂的3,4月。
妈妈催促着我应该找一个对象,雷磊结交了一个很不错的女朋友,我很少回家,我像这个城市中的一粒尘埃,有些飘散的活着。
爸爸升迁去景熙市做市长的前几天,妈妈让我回去收一些东西。
雪欣来和我吃道别饭,我们去了离金野森家最近的餐厅吃水煮鱼。
我低着头在里面捞豆芽,雪欣辣得哇哇叫。
“苏蜜糖——”一道声音唤醒起了我。
——是顾甜。
雪欣有些敌意地看着她,她剪了短头发,白皙的脸上一片平静。
她说:“我可以坐坐吗?”
我点头,请她喝王老吉。
没几句就说到了金野森,她说:“其实你一直都不知道吧,金野森喜欢的人是你,只是他和他韩国的父母约定,让他读完大学再回韩国去,所以他拿我做挡箭牌,他一直都默默的喜欢你。”
难怪顾甜那时候总是对我充满敌意,故意整我,她是不甘吧,不甘自己作为挡箭牌,可是又想留在金野森身边守护着他。
我静静地听,一句话都没讲,我继续吃水煮鱼,眼泪一颗一颗的掉出来,我说:“今天的辣椒太辣了,你看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那一天的水煮鱼是我吃过最辣最伤心的鱼,我拉着雪欣的手如同初次拉金野森的手一样。
那天一颗星星都没有,金野森做了恶作剧,我喜欢上了他,从此开始了我成长中的甜蜜悲伤。
如今月亮像一个月饼一样,天幕上依然没有一颗星星。
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下我最后一个在景安的愿望,祝福我樱花树下的少年,永远幸福安康。
作者后记:
我小时候妈妈很不喜欢给我买零食,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所有的零食都与我无关。
记忆最深的就是买一斤饼干吃了两个月,一颗话梅得含半天才吐掉,春游带十块钱出门只敢买一支糖葫芦还恨不得让人开发票以示自己没有贪污。
在这样长期的压迫下,导致我大学开始拥有生活费的支配权时几乎是疯狂的把所有钱都花在买零食上。
巧克力,蛋糕,松饼,仿佛一切与甜的相关的都能让我心情好起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的对这些东西失去了兴致。
买甜食的习惯没有改变,可是却很少去吃了,后来只有遇到挫折的时候,才会买一些,仿佛吃了,就不会感到苦了。
如果感到生活太苦,请吃一块樱花蜜糖,再苦的生活,也会感到甜。
双子星球(上)
双子星球,两个人背驰而行的,幸福星球。
单单【1】2006年10月31日7:30PM
万圣节晚上,双双来找我借双子项链。
她把自己涂得像个马戏团的小丑,橘红色的腮红,鲜艳的唇彩,睫毛膏刷了一半,刷子还拎在手上。她站在我房间门口,烟视媚行地看着我说:“单单,把双子项链借我。”
我摇头,看着眼前的双双,浓妆艳抹的脸,色彩缤纷的冬裙,高筒长靴。
她把睫毛膏插回罐子里,走到我旁边说:“好姐姐,就借一晚,我要和蓝希学长跳舞的。没有项链很丑。”
我推开她,说:“贾双双,我可没空管你和谁跳舞,别打扰我写作业。”
双双看她用软语行不通,于是来硬的,她说:“亲爱的姐姐,我昨天看到一封信,好像是写给一个男生的,开头是这样的,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我的……”
我一听,马上站起来,对她吼:“闭嘴,我把项链借给你。”
双双拿着我的双子项链得意地从我跟前消失了,消失前还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不过是写信而已,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双双,看她慢慢脱离我的视线。
我坐回凳子,在大衣柜的镜子里看到一张和双双一样的脸。面色通红,鼻梁由于长期戴眼镜而变得塌陷,嘴唇干燥,因为天冷而裂开了几道口子,皮肤上有一些小雀斑,在灯光下像影子一样跳跃。
镜子里的人是我。
贾单单。
单单【2】2006年10月31日单单自述
贾单单和贾双双是一对双胞胎姐妹。
可是,我们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贾双双喜欢玩喜欢闹,喜欢把自己打扮成奇怪的小丑。她热爱化妆和穿漂亮的衣服,在景安一个很垃圾的职高读表演。她的梦想是要当明星,走在路上被星探发现,而到现在为止,她除了谈了几场无聊的恋爱,就没有遭遇过什么波澜的大事。
而我,在景安最好的外国语学校读实验班,享受着免学费的待遇。轻轻松松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比赛为学校争光。我的梦想是顺利考进清华,早日为国家做贡献。我始终觉得我的梦想很伟大,能人所不能。
所以起初当双双这个长得和我一样的失败产物出现的时候,我内心挣扎了好长时间。
十岁之前我是不知道双双的存在的。十岁过后的某一天,双双就像晴天里的一道霹雳,一下子炸进我的生活,把我的人生搞得噩运连连。
她穿走了我所有的好看衣服,吃掉了所有我喜欢吃的东西,最糟糕的是,她还获得了爸爸无数的疼爱。
她来了之后,我本以为什么东西都是对半分,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无论什么东西,都只有双双一个人的份。
我不喜欢贾双双,我想她也并不喜欢我。
我们有时候为了争一个烂了的苹果也能吵到几天不说话,我们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她说看到我,就觉得自己怎么长得那么丑,我说我看到她,才知道自己以后不适合去马戏团。
爸爸和妈妈并没有发生怎样的冲突,这让我一直感觉很意外,但是我不喜欢妈妈,同样双双也不喜欢爸爸。我们都认为他们失职,我们要用冷漠来惩罚他们。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我和双双的想法总是出奇的默契。
她和妈妈一起离家出走了十年。至于妈妈为什么要带双双走,我一直不得而知。外面流传的版本有许多种,最多的还是妈妈和别的男人走了,把我和爸爸留在了景安。
我小时候问过爸爸,妈妈去了哪里,爸爸不回答,只是让我别再提妈妈。所以在我的概念里,和外界的人想法一样,妈妈和别的男人跑了,把我丢在了这个贫瘠的家。
她回来的第一天,就给了我一条双子项链,那是一条镶满蓝色水钻的项链,是两颗心,下面有细细长长的流苏,非常别致。
她把这条项链给我的时候,我看到旁边的双双,嘴巴噘得都能去打酱油了。
我突然有种胜利的喜悦,也有些明白了这条项链的珍贵。
双双【1】2006年10月31日双双自述
万圣节的晚上,我借走了单单的双子项链。
那是一条我先看上的项链,我和妈妈要离开景灵的前一天,妈妈在景灵最贵的珠宝店用了所有的钱买下来的。
她问我:“双双,好看吗?”我以为她是要买给我,没想到在我点头之后,她让店员包好,装进了包包里。
妈妈很重视单单,这是后来我自己发现的。和妈妈居住的十年,她总是一个人在夜里拿着一块小手帕哭,她有时候抱着我,还一直喊着单单的名字,我知道她有多想念单单。
我见到单单的时候,她很冷漠地看着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单单,我想我会记住她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穿着景安名校的校服,面色素净苍白,脸上有微微的小雀斑,眼睛灵动地眨巴眨巴。
妈妈抱着她,哭了又哭,我看到她的眼睛一片盲目,没有丝毫的感动。
当她接过妈妈给她的双子项链的时候,她才有了一点点的开心。
贾单单就是这样一种人,恃才傲物,自视过高,说话冷静,喜怒永远摆在心里。常年穿学校的两套校服,洗到发白了也不舍得换。所有的东西都像破铜烂铁,就连她的代步自行车也是从旧货市场淘回来的。
贾单单永远这么节俭高傲,活得小心翼翼。哪怕喜欢一个人,都喜欢得挣扎胆小。一点都不勇敢。
我承认,我很不喜欢单单,这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却永远露出好学生模样对我和妈妈投来不屑目光的姐姐。
她对我生活肆意,喜欢化妆感到鄙视,可是这又怎么样呢,我无意间看到她写给那个戴家文的信,被她丢到垃圾桶里,又被我捡起来了,好学生又怎么样,还不是也会做普通人的事情吗?
我没告诉她,我晚上参加万圣节的舞会,不是为了和蓝希学长跳舞,蓝希只是学校里一个追我好长时间的普通学长。我只是在这个联谊舞会的名单上看到了戴家文的名字。我决定去会一会他。
或许这一次,我能让单单挫挫锐气,好好地打击她一回。
双双【2】2006年10月31日8:00PM-8:30PM
舞会上,我看到了戴家文。
那是五所学校联办的舞会,场面很大。红男绿女,大家打着友谊的幌子眉来眼去。
我早已经让YOYO帮我弄来戴家文的照片,但是我看到戴家文的时候,还是有片刻的震惊。
他比照片上显得气质出众多了。略带书卷气的五官,翩翩有礼的姿势,他站在舞池的斜边摇着一杯鸡尾酒,旖旎的光从他细长的手指旋转在杯影上,修长的礼服,把他完美的身段表露得淋漓尽致。
我终于知道单单为什么会写信给他,还写得那么自卑。
能让平日里骄傲得像个白天鹅的单单自卑的人,非眼前这个戴家文不可了吧。
可是我是谁啊,我是无敌美少女贾双双,我才不是家里那个只懂得八股和一心要考清华的贾单单。
我给自己打完气之后,就很优雅地大步走上前,在我快接近目标的时候,突然迎面走来一个女生把酒泼到我的脸上,随后一个巴掌落下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舞池一片震惊,慌乱成一团。
女生尖叫着对我喊:“贾双双,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