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身下的女伴表情僵硬地轻咳了声:“没,关,系。”
肖一瞳哭丧着脸,撇开脑袋,努力寻找个支撑点一骨碌爬起来:“我,我真的很抱歉……”
“哥哥姐姐,你们讨厌死了!”一旁在玩堆沙丘的小孩子们突然耳边大叫起来,然后踩踩地面愤愤地跑掉了。“你们就知道缠缠绵绵、恩恩爱爱的,把我们的长城都压垮了!”早熟的孩子们走前如是说。
两人瞬间石化。
缠缠绵绵、恩恩爱爱……锦萝本来表情还算比较淡定,这样一被孩子们的童真点透,脸上温度那个迅速直升……肖一瞳已经颤微微地爬开了,愣是没敢再看她,小跑了两步在伞群边缘的一个小板凳上坐下,忽的又坐立不安般地跳起来,一手扶着插迎宾旗的竹竿将脑袋撇向一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使劲地挠他那乱蓬蓬的刺猬头。
喂喂,肖一瞳你那算什么表情,好像被吃豆腐的人是你似的。锦萝猛抱起杯子灌了一大口柠檬汁,冰凉凉的味道将她淹没,啊,脸蛋好像降温了。
“哎,锦萝……”他背着自己突然开口,声音有些颤意:“那个,你的身……咳,怎么那么凉?”
“什么?”锦萝一怔,还没想到如何答复,却忽的像发现了什么捂着肚子狂笑起来了:“哈哈哈……”
他带着红透了的脸颊莫名其妙的回头,左顾右盼间发觉身边的人譬如烤章鱼烧的大叔、卖冰水的奶奶、奶油店姐姐……好像都在看着自己哇,眼神中统统是藏不掉的笑意,明显是硬憋着没爆发出来的偷笑!
拜托我的脸皮有厚度的!肖一瞳继续哭丧着脸,所说众目睽睽之下的肌肤之亲很好看,你们也不要死盯着我吧,而且好像有人死盯着我的屁屁,死萝卜你为什么也在笑……等等,啊嘞,屁屁?
他狐疑地回头,努力的伸长脖子,往自己的蓝色碎花沙滩裤后头瞄去。这一看不要紧,肖一瞳活了这么多年终于明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是什么感受了!他的裤裤,他的十五块大洋买的廉价裤裤,什么时候挂了个拇指大小的洞!白白的嫩嫩的屁屁如此这般地露了一块出来……
“哦哈哈哈……”萝卜妹妹笑的更夸张了,一点淑女样也没有。
肖一瞳三两步蹦了过来,一把拽过她的靠椅上的浴巾,往屁屁那狠狠一裹,瞪了她一眼就要撒丫子往外跑,刚跑出去没几米,又无奈地返回出现在锦萝身边,用细如蚊鸣的声音:“萝卜,借点钱……”
锦萝眯着眼睛看着肖一瞳系着浴巾如此狼狈的跑掉后,突然笑不出来了,她在沙滩躺椅上重新睡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瞳哥刚刚好像说,你的身体……
怎么那么凉?怎么那么凉?
她抿紧了樱唇,玉齿相互轻轻地摩挲,眼神也逐渐变得迷离,像蒙上了一层薄雾。对不起,你看到的我和真正的我,其实并非一个模样,我们不该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又该如何走到一起,一切只不过是我的幻想罢了。
“你的男友好搞笑哦,”一边卖奶油糕点的大姐姐突然探过头:“和你很配哦,小萝。”
锦萝“嗯”了声,转过脑袋,精致的小脸上忽然绽放一抹璀璨的笑容,“是么。”她淡淡道,再次灌了一大口冰水:“他一直是这样子哦,这么多年,一点都不知道改改衰样……阿姐等会你们不要笑他了,他脸皮其实很薄的。”
肖一瞳换了个新沙滩裤回来的时候天色已黯淡下来,黄昏时的红色晚霞似将海的尽头笼罩在了一片梦幻般的帷幕中。“喏,还你钱。”他小心的走进伞群下,亦鬼鬼祟祟地将人民币放在锦萝身边的小桌子上。
“不要,”她瞪他。
“要的要的,”肖一瞳还是一脸的郁闷,转身要离开:“我要出去避避风头,这年头地缝都找不到了,萝卜妹妹你,一个人玩哦。”
“老板,老板,我还要这样味道的一冰淇淋!”锦萝不再搭理他,从躺椅上一跃而起,脚尖点地:“这个味道的蛋挞好好吃!”
就知道吃吃吃。肖一瞳耸耸肩,大步迈出去的同时突然想起来什么,缓缓地回过头,看着月白色小脸的女孩子在摊位前一蹦一跳,卷卷的金黄色头发随之舞动如同秋天的飘叶,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刺痛。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起那个小丫头。他停了脚步,表情僵化了,拜托,都已经结束了那么多年……自己还在耿耿于怀吗。
凌予焕面无表情地踏进这群人中间的时候引来了众多女生的纷纷议论。
由于一个下午泡在了海上,他的如墨的头发因海水打湿而凌乱,一滴滴往身上淌着水,棱角分明的脸上那鼻骨不知为何此时显得很是挺拔好看,抿紧了发白的薄唇,本来是很妖娆的眉眼因为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使地他忽的成了两种不同气质的混合体:冷面、妖气。
凌予焕的肩头搭着条雪白的浴巾,那双丹凤眼四下望了望了,注意到了自己同伴的位置,这才不急不慢地走来。
旁边的性感小妹们正在兴奋地探讨他的眼睫毛有多长,这令端坐在小板凳上的肖一瞳同学很是义愤!喂喂,你们没有看到他讨厌的样子啊,你们知道他平常有多么找抽吗!他撇撇嘴,再转头朝向锦萝,忽然发现人家也在盯着凌予焕发呆。
“不是吧……”他欲哭无泪,怎么你也一脸桃花样。
“一瞳哥呀,”萝卜妹妹仿佛听见他的心声一把蹦过来,拍拍不敢再坐躺椅了的肖一瞳:“你看看人家,浴巾是这么用的,不是你那么用的。”
肖一瞳顿时气结。
“你们一个下午都在这?”凌予焕走近了,旁边的性感小妹们又是一阵小尖叫,甚至还有颤抖的递水的。他冷冷的接下:“谢谢。”
“差不多吧……”肖一瞳脸色忽青忽白,扯过一个看起来更不结实的小凳子,不怀好意的说:“坐。”
“不用了,”凌予焕依然面无表情,站的笔直给肖一瞳一阵压力感:“你们到底来这边做什么的?这么没有激情,老太太可是批了不少经费给我们,不是光来吃吃喝喝的吧?”
“你没有看到之前的好戏哦,妖男。”锦萝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开始这么称呼了,一脸的兴奋:“肖某人他两个小时前吧……”
“给我安静!”肖一瞳猛跳起来一把捂住人家的嘴:“死萝卜干不准说出去!”
“我没兴趣听。”凌予焕哼了声,转身去接又一个美眉的烤肉串,然后反而在肖一瞳之前坐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他楞了下,心想妖男果然有心计,知道我坐的板凳才是众里挑一最结实的……然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唉,对了,米苏呢?”
“不知道。”
“不知道!”肖一瞳气的跳了起来:“拜托拜托,凌予焕,她不是一个下午都和你在海上驾驶着帆布漂啊漂,你怎么不知道呢,她该不会掉海里了吧!”
“那倒不是,”凌予焕瞄了他一眼:“她根本就没去海上,和你分开后便接了个电话不知道哪去了。”
电话?肖一瞳有点无奈,没有划帆,啊,还以为最好看的身影的那位就是她呢。“那她去哪了啊?”
妖男没给好脸色:“我怎么知道!”
慕容复,你真不是称职的表哥啊。段誉同学耸耸肩,开始眼巴巴地望着茫茫沙滩,夜色渐起,傍晚的白色沙滩人口却一点也没减少,大家都激动地盼望晚间八点开始的沙滩篝火晚会,许多志愿者开始组织起来收集木料燃料,哼哧哼哧地往一个地点送。
七点五十分,海边凉风习习,潮汐的波动阵阵敲打肖一瞳的耳膜,他叹了口气,在沙滩上蹲下来,玩着自己的新式戒。“一瞳哥——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换个衣服吃点东西吗?”锦萝一路小跑着过来,不知何时她换了套绯色的镶珍珠蓬蓬裙,头发精致地盘起,高高的绾在后脑,有丝丝金黄色头发自然垂落。
“不要跟哈巴狗守着主人回来的样子嘛……”她笑道:“米苏姐不一定晚上能过来了,难得碰上的篝火晚会,我们去跳个舞,嗯?”
“我哪有兴趣啊,”肖一瞳真的是很忠诚的哈巴:“哦……你今天很漂亮啊。”
“拉倒吧,你眼皮都没抬。”锦萝好想踹他一脚:“想知道她去哪了吗?”
肖一瞳眼神一亮:“你知道?”
“唉,真拿你没办法,得,叫姐姐,叫姐姐就告诉你!”萝卜嘟着嘴,脸颊有点微红。
肖一瞳思磨了下,乖乖地开口:“姐姐——”
“乖,”锦萝扬起了嘴角,爱抚的摸摸肖一瞳的刺猬毛:“你知道你们学校那位易飞学长吧,我听说,他家就住在海芒市……”
肖一瞳噌的从地上蹦起来,刘海下眼眸如同蒙上了一层白雾:“我知道了,谢谢你,哈巴狗的姐姐,京巴狗。”
失策失策,同伴心里大呼,正绞尽大脑想点子驳倒他,却看见肖一瞳忽然向东面跑去,步伐异常的飞快。米苏姐?锦萝不用猜都知道,也望见了,几十米外那低着脑袋的白色长裙女生,长发散披着如泼墨,眉眼如画,作为女生的直觉,锦萝明明看不清却分明感到她眼神里那努力掩藏的忧伤。女生是奇怪的物种,总是如此,为情所伤,却死活都不肯表现出来。
“米苏,去跳舞吧!”肖一瞳在绯闻女友面前摇尾巴。
“嗯。”她对上他的眼,他心里一阵狂喜。
海芒天圣威德大酒店,国家级五星标准酒店。耸立在白沙滩海边,外形酷似美国白宫。
肖一瞳挎着行李包包立在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厅中央,兴奋的不行了,不时看着头顶豪华的多层水晶金色吊灯,再张牙舞爪地跑到室内的复古大理石喷泉边伸手接水玩,然后就被萝卜妹妹揪着耳朵拉到了前台服务台。
“喂喂,不要这么丢人,好像没见过市面的乡巴佬哇。”锦萝在耳畔叫。
肖一瞳依然不生气,笑嘻嘻的:“我就是乡巴佬,没睡过五星级唉!”
“你不要高兴的太早,”凌予焕正在掏证件办理住房登记,见状冷冷道:“老佛爷只给我们订了最便宜的标准间,要想睡总统套房自己掏钱。”
“没关系!”他跟着三人钻进电梯:“牛棚我都睡过……小时候和老爸去乡下……”突然注意到电梯里的华服电梯服务员美眉鄙视的眼神,他这才吐吐舌头噤了声。
两位美女住808号房,两位男士的屋则紧靠着住隔壁810。肖一瞳进了门,看了右手柜架上码的整整齐齐的拖鞋和雪白镶金丝边的床单,内心继续愉悦着,丢下包包三两步跑到窗台,壁虎一般趴在玻璃上,这里离海岸线十分近,可是由于天黑了,又是个光线昏暗的峨眉月夜,实在是看不清。
“我要洗洗睡了,肖一瞳你不要发出什么怪音。”妖男冷不防如是说,顿时打断了肖某人开电视看大片的愿望:“有没有搞错,才九点唉,你丫是觉皇吗?”
“信不信由你,早睡有好处。”凌予焕跑进浴室冲澡,片刻后出来了二话没说倒床踢掉跑鞋,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骨碌爬起来,不知道从哪摸出两个扁扁的纸盒,递了一个给他:“锦萝说要给我们的礼物。”
好好的送什么礼物啊,肖一瞳不知怎的有种极其不好的感觉,一屁股坐在床上打开,是一条蓝色碎花的沙滩裤,好眼熟的感觉……和一张画着鬼脸的便利贴:亲爱的一瞳哥哥亲启,送个和你那时穿的一模一样的裤裤,请定要收好,阿萝我此生绝对不会忘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千万不能给妖男看见!肖一瞳吓得不轻,赶紧一巴掌阖上,拼命往枕头底下藏,冒着火气的脸一阵怪异的颜色。
“你那是什么?”凌予焕居然也在皱着眉头:“死萝卜,又是馒头面包番茄酱套餐。”
“我我我那也是啊……”迅速倒床蒙上被子,肖一瞳憋住想狂笑的欲望,伸手去关床头灯,故作镇定道:“妖男,我要睡了,你不要发出什么怪音。”
女生这边和谐了许多,屋里开着优雅造型的昏黄的壁灯,电视机开到晚间电视剧频道,锦萝沐浴完后,便穿着雪白的棉布睡衣趴在被褥上,双脚在空中惬意的摇摇晃晃,十指在笔记本键盘上噼里啪啦地击打着:“真是,昨天还说这件裙子邮费五块,一天没订单就翻脸了,什么店主嘛!我要给他恶评我要给他恶评!”“嗯?我看看……”米苏嘴里包着牙刷吐字却极其清晰,靠过来:“这裙子好看嘞!”
“那是,我看中的么,苏姐姐,要不你也买条地嘎活?”这样可以降邮费。
“好啊好啊。”米苏笑靥如花:“我要米白色那款。”
男生这边,十一点四十分,肖一瞳明明睡前表示自己不困,却以迅雷不及之速进入夏眠状态,他是个基本每晚都做梦的怪人,还每每的梦都稀奇古怪到了令人匪夷所思。无数的蓝色碎花裤裤在他的梦境中翻飞,随着海风猎猎作响。杰克·斯派洛船长站在黑珍珠号地甲板上,对着掌舵的新水手肖一瞳深沉而悠远道:把海盗旗换换吧,我都看臭了,就换上蓝色碎花那款吧。
“什么怪味,肖一瞳!”凌予焕在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睡意后直接崩溃了,一把拍响了床头灯:“你有去洗脚吗?你的脚怎么那么臭!”
“嗯——”肖一瞳眼皮像被粘住了,睡眼惺忪:“蓝色碎花不好看吧……”
凌予焕气结,跳下床暴力的将另一位拖起来:“醒醒醒醒,去洗脚。”
“我为什么要去洗脚?”他好像有点要醒了的意思,重力压在墙壁上,鼻子动动:“嗳,屋里好像有臭气,妖男你放屁了?这样子不好吧,你得考虑考虑身边我的感受。”
凌予焕心中默默发誓此生不要和这个人住一间房了,绝对不要!然而这个毒誓还没发完,两人忽的毛骨悚然地看见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上有一个灰色的旅行包在动,拉锁的位置鼓出个圆形的肉球,在一下一下,一下一下,跳跃着,就像种子在强烈要求发芽冒出土壤。
在一个清冷的夜晚,凉风习习,与冷面妖男在五星级酒店为伴,再配上如此诡异的场景,实在如同是身临鬼片其境。有很多时候,连术师也会时不时的忘掉自己其实是鬼魂的魂渡使者,天天的工作就是与白影打交道,怕恶魅就算了,为什么会怕鬼魂!
“你,你去看看,那是你的包。”凌予焕如是说,退到角落里。
肖一瞳的台词被抢了,很是气恼,又顾得面子不好拒绝,只好鄙夷的看妖男一眼,硬着头皮靠过去。那个灰色的旅行包是肖翰七年失踪前留下的,包面朴素到了极致。手指就要触及拉链了,然而,冷不防的,那肉球状地地方又跳了一下,他手一哆嗦。
“唧唧,唧。”肉球是这样叫的。
他愕然,忽的一拍脑门,赶紧和跑来的凌予焕一同七手八脚的打开旅行包,见了光,那个灰白相间的玩意得到了释放,感情心情好,居然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滑翔,一下子窜出飞到肖一瞳的乱毛中央,兴冲冲低头地啄了口。
“胖丁它爹地,你儿子居然跟来了。”凌予焕脸色煞白:“还在包里拉稀了。”
两个女生在隔壁808很晚才睡下,事实上上床不晚,可是各有心思,关了灯还瞪着个老大眼珠子的锦萝听见米苏躲在被褥里轻声叹气。“苏姐姐,”她轻声念道:“是那个人欺负你了吗?”
“嗯?谁?”米苏声音好虚弱的样子。
“还能有谁,小白脸易飞……难不成是一瞳哥?”锦萝在黑暗的环境中将白皙的小脚丫伸出来,悠闲的踢啊踢。那可是不可能的,我弟弟哈巴多乖啊。
“没事,我们很久以前就合不来了,都认识三年了习惯了彼此又不好分开。”
“哦。”锦萝嘟着嘴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啊,”米苏突然反应过来轻叫了下:“小萝你,你知道易飞,还知道我不是一瞳的女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