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堡,是北方七大军镇之一,为了防备北方蛮族的入侵,多年来便一直作为双方交战的最前方,最鼎盛的时候,曾经有过万余人的驻军,即便是在北方大营建成的今天,这里的驻军,依然超过了七千。
依托这样的人口,在金川堡之中,也渐渐的有了一些普通居民,做着一些普通的交易,倒也渐渐地发展成为了不小的规模,只是在这样的地方,与蛮族的战斗已经成为了一种所有人习惯的常态,看着那些不断地向着不同军营冲去的传令兵,大多数人都一脸的不在意,随意的谈论着自己的生活。
而在军营的一个角落,一个年轻人也是满头大汗的来到一处营地,只是和普通的士兵不同,他这次,是来接收自己的队伍。来到金川堡已经有大半年时光,作为自己第一次的独立领兵战斗,渴望战斗的年轻热血,让他格外的期盼眼前的机会。
当他在大营之中,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些日子以来,各种的刁难,已经让他不敢再保留任何的希望,显然,自己的那位小妈,已经提前使用了足够的手段,绝对不会让自己有任何出头的机会。
可现在却不同了,虽然这一次的任务有些危险,需要在战斗的最后阶段,将对方的骑兵进行一段时间的拦截,可只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更是可以提前做好各种准备,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和计算,也不是不能完成,只是可能损失要大一些罢了。
虽然帝国这些年内政相当糜烂,可在军功这关系到封爵的问题上,还是相当的严格的,很少有人敢在军功上,做手脚,一旦被查出问题,后果可是非常的严重。而这,也成了他最大的希望,只要拥有足够的军功,那谁都没有办法抹杀自己的功绩。
从小接受的教育,以及多年来耳濡目染的了解,让他对于这样的战斗,并没有太多慌乱,所学的知识,还有之前在大营之中学习的经验,在这一刻让他信心满满,一旦成功完成任务,这样的功劳,是没有办法掩盖的,只要这样的战绩再出现几次,他就再也不是一个普通小兵,更不是任人宰割的所谓嫡子了。
想到能够在那可恶的兄弟还有小妈面前扬眉吐气,年轻人的眼中便闪过一丝炙热,这一次,一定不能出问题,不然的话,以后那名怎么看自己怎么不顺眼的主官,便有大把借口,将自己彻底雪藏,那他就真的没有任何出头的机会了。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片独立的营地,而在大门处,还能够看到两名战士,松散的站在那里聊天,看起来一副轻松的模样,对于从小接受严格军事教育的他,这样的松垮,最是看不惯,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刚刚来到一个新的部队,还没有基本的威信,有些事情,就实在是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站在大门口,对着那两人高声叫道:“两位,我是刚刚任命的校尉段轩,前来接收队伍,接下来,我们就要出战了,赶紧将主要的军官集合起来吧。”
只是和段轩预期中的反应不同,这两名士兵,并没有进入营中禀报,而是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之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然后便满脸愤怒的盯着他,眼神之中,流露出极度激愤的神情,却没有说话。
一股怒火陡然升起,身为主将,竟然连两个小兵,都没有办法指挥,让他这些日子积蓄的郁闷愤怒,陡然涌了起来,都有些忍耐不住想要爆发出来,总算是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强压着怒火,冰冷的将怀中的大印举了起来,高声说道:“这是校尉印信,从现在起,整个武都卫,全都要听从我的调遣。”
看到神情冰冷,声色俱厉的段轩,这两人才总算是有了些反应,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换余地,其中一人,面带愤怒,语气之中带着抗拒,冷冷说道:“我武都卫刚刚经历一场血战,减员达七成之多,到现在都没有补充过兵员,更没有足够的补给,现在还想让我们出征?难道我们就不是帝国士兵吗?非要把我们给逼死才满意吗?”
说完这些话,他便愤愤的转身走进了营地,另外那人,也是一脸恼怒的看着段轩,可这些,段轩都已经注意不到了,对方话中的意思,尤其是减员七成的话,让他的头嗡的一下子,就傻在了那里。
之前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样明显的机会,对方怎么可能会送给自己,现在看来,这竟是一个陷阱,一个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也没有办法抗拒的陷阱,那站在背后之人显然已经忍不住,竟是要直接将自己置于死地!
军法如山,命令下达,根本就没有自己抗拒的余地,而带着这样一支缺兵少将的队伍去战斗,很可能便要被对方消灭,即便是能够侥幸逃脱,可完成不了任务,对方同样可以治自己的罪。神情灰败的段轩,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之前自己想到的办法,肯定没有办法施行了,实力上的差距,是没有其他办法弥补的。
失魂落魄的他,并没有发现营地之中的嘈杂声音,而是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痛苦悲伤的情绪之中,等到他颓唐的随着归来的士兵,走进了营地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相当无语,经过了简单的整备,军营中间的空地上,已经站着一队士兵,而在这些士兵前方,正站着两名身着队长服饰的大汉。
一眼望过去,不过三百余人,离足额七百人的数量,竟是差上了一半有余,而且这些士兵大部分身上带伤,甚至有些还有相当严重的残疾,虽然尽力的站在那里,却没有任何的雄壮威武感觉,反而充满了凄惨悲凉的意味。
而站在最前方的两名队长,一脸的严肃,神情肃然,并没有如身后的那些士兵一般,面露激愤,可这两人的状况,也没有好到那里,一名头上还缠着被鲜血染红的白布,显然伤势未愈,而另外一人的衣袖,已经空空荡荡,竟是干脆没有了右手。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预期,可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还是让他全身冰凉,这样的队伍,不要说是抵挡地方半个时辰,就算是行军本身,也很难进行吧,更何况是战斗了。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只能是满脸苦笑的走上前去。
那名头上缠着白布的队长,大步的向前一步,对着段轩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喝道:“校尉大人,除了伤重无法行动之人外,整个武都卫全部士兵都已经集结完毕,请您接管!”
看着眼前的这名大汉,段轩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你们上一次的战斗,是什么时候?”
大汉的眼中一阵波动,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嘴角一抽,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回禀校尉,三个月之前,我们在草原之上,和三倍于己的队伍,狠狠的来了一场,伤亡有些大。”
段轩的心中闪过一丝奇异的感觉,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看来,你们和我一样,也不受待见啊。”一般经过了严重的战斗减员之后的队伍,在半年之内,都会进行相应的人员补充,同时也不会再行派出。可眼前的这支队伍,显然没有这样的待遇,不仅没有人员的补充,更是直接给派到了自己的手下,作为送死的队伍,肯定是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才会有这样的遭遇。
而对面的队长,却是一愣,之前他已经听到士兵的回报,说是让他们再次出战,同样也是相当的愤怒,队伍这个样子,根本就没有办法战斗,而且更让他愤怒的是,上层不仅没有给他们补充兵员,更是直接将他们的级别给降低了。
要知道,想要统领整个武都卫,至少也需要司马级别,可现在,却不过是派来了一个校尉,这样的遭遇,又怎么能不让他们寒心,只是对于这位新晋的校尉,谁都不了解,没有必要给对方立威的机会,他才勉强将所有人召集了起来。
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和自己的预期完全不同,而看到他有些落寞的样子,队长的心中也有了一丝不同的感觉,之前的那种厌恶和恶感,也在不知不觉间,减少了许多。
段轩看了看前面的队伍,柔声说道:“不知你的姓名是……”
队长恭敬一礼,高声叫道:“回禀校尉,属下第三队队长叶永新!”
段轩苦笑的摇摇头,说道:“你不需要如此,叶队长,还请你将队伍解散,尤其是那些还在养伤的兄弟,让他们现行休息吧。”
这话一出,叶永新就是一愣,不过眼中却闪过一丝暖意,点头应了声是,便和另外一名队长,将队伍解散,就站在整个军营有些混乱的时候,门口却突然发生了一些混乱,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就在他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两名守门的士兵,已经被一群士兵推搡到了一旁,为首的一人,已经发现了段轩,一步三摇的走了过来,高声笑道:“段校尉,没想到你的部下还相当强硬的,竟还要进来通报,可我这次可不是空手来的那,推进来!”
呆在内营之中大半年的段轩,对于眼前这人自然不会不认识,正是营中的大红人,掌管着一应后勤补给,由于身处要职,其他兵将对于他也是异常的客气,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过去见到自己的时候,可是从来都没有用正眼瞧过自己,没想到现在竟然如此客气。
随着他一摆手,几十辆大车,便从他身后,推了进来,从上面,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后勤补给,不仅是粮食,武器、药品,甚至连帐篷铁锅都包含其中,就这么送到了中间的空地之上。更重要的是,其中还有营地急需的武器补给。
眼前的这一幕,让还没有完全离开的士兵,都是议论纷纷,看向段轩的眼神之中,也多了一丝认同,毕竟,每个士兵,都希望自己的主将,能够拥有更大的能力,这样才能给他们争取更多的利益,看来,这个新来的校尉,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啊。
段轩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喜色,这样的行为,显然是要将自己的所有借口全部堵死啊,可他却没有办法拒绝,装备好些,还有些机会,如果连装备都不足,那就真的是没有办法了。看着对面那人可恶的笑容,段轩都有一种狠狠的给他一拳的冲动,只是这样的冲动,只能是在脑海之中想想了,对方可是整个大营的红人,就算是在偏将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那人还没有走近,便已经大笑道:“段校尉,这可是关将军专门派人送过来的,说是你第一次上战场杀敌,怎么也不能因为后勤的原因,而出现问题,而且,为了保证段校尉的安全,另外的两支队伍,也会与你一起,明天一早便要出发,想来你也还有诸多事务,我就不打扰你了,先行告辞!”
整个金川堡之中,能够被称为将军的,也就只有从五品都尉,勉强够得上标准,只是现在的都尉关波,并没有受封将军称号,所以才没有正式领将军衔,却已经可以自称本将,叫一声将军也不断逾制。
有些麻木的和对方行了一礼,看着那家伙转眼间便带着自己的部下离开,只留下各式的补给,段轩却是全身冰冷,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哪里实在保护自己,分明就是监视自己,防止他中途逃走的手段,他相信,一旦他出现危机,这两支友军,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