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转眼半月又过去了。硕云抬头看了看天空道“相公今天,天气很好,陪我到河边走走吧。”安齐把锄头从肩上放了下来,扶着她往河边走来。看见清清的河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蠕动,远处的河道水天一线,刚出升的太阳就像一个胖胖的婴儿,火红火红的。那些洗衣裳的人群开始喧哗,恰似这流水奏出的音符。那些挑水的人群,像长蛇一样爬动,蜘蛛在枝头编织美梦。露月河就像伟大的母亲哺育着两岸的儿女,它清澈见底的河水就像这里的农民,纯朴,憨厚。
“记得我们曾经也经常在这里洗衣服,挑水,钓鱼。现在想做都不能了。”硕云看着人群们说道。安齐又这么不理解她的玄外之音呢。她希望和他分担劳动的痛苦,大家一起努力创造生活,而不只是让他一个人去面对。他知道那是她爱他。不想让他一个人这么劳累。“云,等孩子生后,我们就可以像从前那样了,做什么都是两个人在一起。两个人抬一个桶,两个人端一个盆,两个人拿一颗鱼杆。不在乎别人说咱们,只要我们过得开心就好。”“还好意思说,每一次你都把桶摔坏。害得晚上我没有水喝。洗衣服吧,也洗不干净,”“哈哈,你还不是一样,你看这里”“钓鱼呢?还不知道你是钓鱼呢,还是鱼钓你。总是抓不到。害得我眼睛都看穿还是没有。不过呢?我觉得很幸福,你看河边那个男人会陪妻子洗衣服,看到这里的河流,不由得想起了碧罗江,龙陵河。这里的和那里的一样美,因为有你陪着”“那些都是我们共同的回忆。每每想起都会很高兴。”
硕云又道“还记得你给我的,《侧风》吗?春风融融,燕子衔柳,碧月清池,野蛙弹唱,西子路口,相约人逢。吾处陈台,观君犹在。
星光融融,清风相送。纳浪巨口,曲曲弹奏,千依巷口,玉人相逢,楼台犹在,观君侧风。”“想不到你还记得”“要是有一天再回到碧罗江我一定大喊安齐我爱你。
深夜硕云爬了起来“相公,我肚子疼,可能快生了。”安齐又惊又喜“云,你等我,我这就去找人。”硕云点了点头,安齐一边提着灯笼,一边往外跑。这个晚上糟糕透了,安齐在路上跌跌撞撞,越沟跨坎,尽管很累,他还是没有停下来。他不想让硕云痛苦。碰碰他一直不停地敲“王婶,硕云快生了,你快来帮个忙。”
等王婶一出来,不等王婶开口,便把她强拉走。俩人提着灯笼在黑暗中一高一低,只听见狗沸声到处是,小小的灯光,就照着这漫长的黑路。看见王婶来了,硕云崩紧的皮肤开始漫漫散开。开始有些血色。王婶安慰道“生孩子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你要忍着。来跟我学,深呼吸---对,就这个样子。”
王婶又对门外的安齐道“快烧些水”过了好久,还是没有听道孩子的哭声,只有硕云悲惨的嚎叫传出来,响开彻地,对于安齐来说好像撕心裂肺一般。这女人生孩子会那么痛苦,将来一定要好好对她,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
“不好”王婶心里担心极了,因为小孩脚朝前,这是难产的预兆。她慌慌张张走了出了,对安齐小声说道,“妹子难产,快把牛卫叫来,晚了就不行了。”“啊!”安齐一脸惨白,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撞门而出,王婶也快速进去,不敢担阁一刻,只盼她早一点化险为夷。看见硕云非常痛苦,她想帮也帮不上,此刻的她也心如刀绞一般。“妹妹忍着点一会儿就好。”
“王婶这么样了,牛卫和安齐喘着大气说道。王婶听见声音快速跑了出来,“嘘,别让她听到”牛卫进去看了硕云也是一脸的苍白,对安齐说道“人生有时候不得不做出选择,尽很痛苦,但是也没有办法。必须有人这样做。因为他们同是你生命重要的人,大人和孩子只能要一个。”
安齐脱口而出“要大人,不要孩子。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但大人没了就没了。快去吧牛大夫。”“但又可能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怀孕了,”安齐大声说道“没关系,只要她人活着比什么都好。”安齐只感觉命运对自己太不公平了,“上天你为什么给了我完美的爱情,却不能给我完整的家。让我们的爱延续下去。如果有可能,你现在就收去我的命,让他们母子平安。”他仿佛看见硕云的血染红了整个露月河。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的渺小,想为家人做点什么,却不能做到。这就是穷人的不辛。牛卫进去,看见硕云一脸的痛苦。他的心也如蛇咬一般。但他还是开了口。“妹子啊,人生对你太不公平了,你现在难产,安齐说不要孩子。一会儿就好,你再忍着点。”硕云听到这里感觉天都快踏了,曾经编织的一个个幸福,都不能实现。走在生命的两端她不怕,怕的是以后见不到他们。想他们却说不出来。看他们却又不知道。“牛大夫,我的生命重要,还是孩子的生命重要”牛卫应道“都重要”“不,此刻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最重要,我爱这个孩子超过了一切。让他看看这个世界,为我走完后半身的路好吗?”
“你们的意见不统一,我还得征求安齐的意见。”他正要起身,硕云一把拉住他“牛大夫,慢。我感觉自己的时候不多了,我丈夫会理我的,你不要在犹豫了,否则我们都活不成,如果不要这个孩子,我的灵魂永远不会安息,那么我活着是没有意义的。我对孩子的热爱胜过自己的生命。你就成全云儿吧,我希望你看到的是我永恒的幸福,而不是以后的痛苦。女人的伟大就是因为她敢于为孩子割舍。没有孩子的女人,你认为她以后的日子会有将来吗?”
此刻她的心里闪过,练儿啊,没想到你的故事会在我的身上重演。牛卫转过身,暗藏的泪早已流了出来。硕云又道“你已为人父多年,就祝福我们吧。”牛卫点了点头,把王婶也唤了进来。他们慌了好一阵,安齐在门外才听见孩子的哭声。他焦急地推开门,直扑硕云的床头。此时安齐见硕云有气无边躺在床头,一脸苍白,就是这一瞬间他崩溃了,“云儿,你这么能这样傻,孩子我们以后会有的。”“相公快扶我起来,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你要全部记下来。以后没有人会在你面前提起,是我让牛大夫这样做的,我太爱孩子了。你不要怪牛大夫。你会原谅我这样做的对吧,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不要担心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越毅和练儿的悲剧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白头皆老。故事我还没有给你说完,”安齐点着头“我听着呢?你说吧。”硕云张着泛白的嘴“越练没有了父亲,母亲,她以后的生活没有人疼,她常常被人欺负。她生活在世界上一点也不快乐,因为爷爷,奶奶给的爱和父母的完全不一样。越练长大了,虽然跟她母亲一样倾国倾城,但她却没有母亲那么幸福。因为越毅走了她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爱护,她非常寂寞。相公如果我走了,你不能让我们的孩子像她一样知道吗?既然命运让我们的孩子不能同时得到完整的家。至少让他得到一个也好,我的那一份你也要替我给。要不我在梦里不会放过你。知道吗?”“嗯,你放心,我都会做到”
“快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一旁的王婶道“是个男孩。”“哈哈,相公你输了,这么样知子莫如母吧。相公煮的面条很好吃,有时间一定要来露月河陪我,我们一起看日出,日落。有你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快乐的。”
硕云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自己,抓起梳妆台上的剪刀,把自己的青丝剪了下来,放进脖子上的香囊中。她叫过王婶亲自把它捆在孩子的脖子上。只见香囊上印着六个字“千兹之女硕云”“相公我们一家真的好幸福有孩子,有你,有我。”
硕云指着不远处的箱子“那里是我为父亲做的衣服,还有一双鞋是哥哥的,此外还有一封信,什么时候有时间了,代我去看看他们,我一身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还有旁边的那个箱子,是孩子一到五岁的衣服。那里还有一只没有做完的鞋,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拿去给莲姐做好,这样孩子就不用赤着脚了,冬天就不会冻着了。记着夏天让他多喝些水,冬天让他多穿些衣服。感冒了要赶快带他去看大夫。”看着看着硕云的眼泪,滴在了孩子的脸上。屋子的每个人,心情都很凝重。硕云望着安齐再给我念一遍《侧风》好吗?”安齐慢慢张开嘴“春光融融,燕子衔柳,碧月清池,野蛙弹唱,西子路口,相约人逢。吾处陈台,观君----还没等安齐念完她的眼睛闭了下来,嘴角甜甜的微笑着,玉手从孩子的身上滑了下来,她紧闭的双眼再也看不到世界上的一切,她美丽的长发依然披在肩上,嘴角的微笑是否永远定格在这间屋子。安齐情不自禁的嚎哭。“硕云,硕云”
牛卫走上去拍着他的肩“安齐节哀吧”曾经两个人的承诺现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坚守,今夜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慢长,谁也没有想到这么恩爱的夫妻,到最后却是阴阳两隔。人生往往是这样的美丽而又残缺。
天终于亮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对于安齐来说,他真的好希望是一场梦,但是硕云紧闭的双眼和孩子的哭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没有人能起死回生,改变失去的生命,让时间,岁月回头。失去的我们只能缅怀。祝福是我唯一能做的。
牛卫道“安齐,别这个样子,云妹看到她会难过的,也不会含笑九泉。”王婶也悲伤地说“你看孩子一直在哭,你快去看看他。要是他有什么闪失,你这么对得起云妹”安齐接过孩子“都是你这个小畜生”他将硕云盖好,只见他依然保持着最后的微笑。他将母子二人紧紧的抱在怀里,久久不肯放。“云,我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你放心去吧,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我的样子,我怕二十年后,你会忘记我。你要走慢些,否则我一身子也赶不上你。”
牛卫,王婶走后,安齐找了硕云最喜欢的罗叠衣给她穿上,给她梳了她最喜欢的头式。帮她涂上了她最喜欢的粉红胭脂,一切做完后他坐在床边静静的欣赏她的美丽。
硕云的死迅很快传到了谭绍一家。他们带着孝云,晨雪,谭冰赶来。这时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谭绍想说什么,但又不知如果安慰。那些小孩子哭得比大人还伤心,因为没有人给他们讲故事了,没有人教他们唱歌,她们爬在床边不肯离开。安齐和硕云都是有文化的人,在这里人们很尊重他们,一个老人关心地问道“安齐,想好把妹子,葬在那里了没有,”安齐对众人说道“想好了,葬在露月河畔,七日之后,希望大家来帮忙,安齐感激不尽”
蒂莲道“安兄,把孩子给我吧,等你操办完事,再来找我。”安齐看了看四周“多谢嫂嫂,”“那里话,我一定会待他像亲生的,你就放心忙你的吧。”
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他拔出刀,多想像越毅一样,陪着心爱的人,和她永远不分开,但一想起孩子的孤苦,他又将刀扔在了地上,看着安祥的硕云,他多么希望她不要这样选。但一个母亲的伟大是男人永远不理解的,她们那种对子女的保护常常超出了自己的生命界线。
请看下一章谭冰,晨雪,偏安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在他们身上将来又会演译怎样的历史与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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