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回到学校,学校大门已锁。他翻墙头进去,来到宿舍楼下,宿舍楼一片漆黑,门早已从里面反锁了。
他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确信没有值班老师经过,就圈起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轻轻的口哨,抬头看看二楼的宿舍窗户,没有任何动静,他又稍稍提高了音量,还是没有动静。
杨靖站在楼下,衣服穿少了,风吹过打了个寒战,他抱着双臂,踱了一会儿,终于大着胆子又大声打了几个口哨。这时候,宿舍楼的窗户刷地亮起一大片,唯独王强的宿舍窗户还是没亮灯。大家都探出脑袋来向外看,杨靖赶紧捂住头蹲下,这么一来,光亮终于引起了值班老师的注意,杨靖被带进了值班室接受教导,而王强,早把杨靖的交代忘到九霄云外,正呼呼大睡,做美梦呢。
而与杨靖对好暗号的沙里文此刻却全不知情,完全沉浸在难得的和章赟华独处的幸福时光中。两人骑到一半,沙里文的车子突然坏了,不知是真坏假坏,反正不是坏事。沙里文只好推着车子,陪章赟华一路慢慢往回走。(不得不感叹那个年代的治安好啊,现在的中学生千万别深夜独行了,弄不好就被打劫了。)
两人一路聊着,从刘禹锡聊到沈从文和钱钟书,从马拉多纳聊到罗伯特·巴乔,两人心里都有些惊喜,原来有这么多共同的话题可以聊。
“沙里文,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做什么工作?”章赟华问。
“我想去参军。”沙里文说。
“哎呀,我爸就是部队的,可是当兵有什么好的呢?那么多条条框框,其实很没意思的。”章赟华说。
“其实就是浪漫的英雄主义,觉得军人威武,其实我自己也没想清楚以后到底做什么,也许做一个老师也说不定,因为我挺喜欢读书的。”沙里文说。
“喜欢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我爸还说他原来很喜欢打篮球,想当个运动员呢!”章赟华说。
“那倒也是,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沙里文问章赟华。
“我想以后考个公务员什么的,女孩子稳定一点的工作比较适合我,而且我这个人比较懒,公务员应该适合我。”章赟华说。
“啊?真看不出来。”沙里文大吃一惊地说。
“看不出来什么?”章赟华问。
“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才华的女生,原来理想是这么低的?我以为你会说当个作家或者什么主持人、外交官之类的?那种很有才华、很有口才、形象气质要求都很高的工作。”沙里文说。
“原来我在心里印象这么好?”章赟华笑了。
沙里文不好意思地笑了。
“其实,我觉得才华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才华是不能当饭吃的,我对现实的要求真的不高,而且我不知道自己以后工作了、结婚生了孩子还会不会保留现在的爱好,我真的觉得这只是一些爱好而已,没有觉得有多了不起,也没有想过有什么大的抱负。”章赟华说。
“哦,那太可惜了,中国又少了一代才女。”沙里文失落地说。
“你们男生都喜欢有才华的女生吗?”章赟华问。
“也不光是才华了,反正每个人的审美观都不一样。”沙里文说。
“那你的审美观是什么?”章赟华问。
沙里文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在他吞吞吐吐之间,章赟华突然神色慌张地说:“哎呀,你赶紧躲起来,我爸来了!”
“你爸很凶吗?”沙里文问,有些不知所措,他左右张望着,寻找藏身之地。
“不准和男生晚上单独在一起,这是约法第二章。”章赟华说。
这时,沙里文已经屏住呼吸,藏在路边的一群灌木丛后了。章赟华远远地看见爸爸在招手,她快步推着车子跑了过去。
“小华,车子坏了吗?为什么推着不骑?”爸爸关切地问。
“没有坏,就是太累骑不动了。”章赟华说。爸爸接过她的自行车,踩上去说:“那我带你回家吧。”
看到章赟华消失在夜幕中,沙里文终于松了口气,他推着车子出来,也骑着车子飞快地朝学校方向去。他不知道,此时的杨靖正在值班室接受教导,王强正在宿舍里呼呼大睡,他的接应者全部都失职了。沙里文在清凉的春风中度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