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有南星的照料,有阿凌的陪伴,更有逍遥谷众人诚挚的关心与照顾,流颜觉得即便此生如此终老也无憾了。
流颜的底子有些弱,大抵是自小中蛊毒所致。当年她娘虽以命换命,将她体内的大部分蛊毒转嫁到自己身上,又将所有的保命方式都用在她身上才保住她,但偃尸蛊太过霸道,见血蔓延,从中蛊到医治虽只差了两天,蛊毒却已经渗入骨髓,所以当时并没有完全清掉蛊毒。
在逍遥谷十二年,倒是将残毒清得差不多了,只不过也落下了病根。
虽然底子弱,但是流颜用玉素所学的鬼谷内力调息法调息竟然畅通无阻,可见鬼谷内功与逍遥谷内功乃是同脉,而且流颜原本内力修为也是不差。
玉素原是鬼谷弟子。鬼谷以奇门异术以及天工巧术闻名天下。玉素乃是鬼谷第一百三十代掌门亲传弟子,若当初没有随着陌祁渊离开,她该是鬼谷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
这些日子,流颜对逍遥谷也大致有了一些了解。
逍遥谷分为千圣峰和机关谷。
千圣峰一脉主修医术,千圣峰峰主孙沉香医仙之名扬天下。流颜的娘亲半夏是医仙孙沉香的嫡传弟子,可她也是为了一个男子离开了逍遥谷,直到为了救流颜才回来。
而南星,则是半夏在逍遥谷谷口捡到的,千圣峰的规矩是嫡传弟子只能收一个,所以南星便拜在了半夏门下,然而没多久半夏就离开了逍遥谷,是以虽然南星是半夏的徒弟,医术却是得孙沉香亲传,近年来南星在江湖中也是小有名气,江湖人称小医仙。
机关谷则侧重天工术,与鬼谷的天工巧术如出一辙。不过逍遥谷的机关偏于温和辅助,比如这一排排在给药草浇水的机甲人。
而鬼谷的天工巧术则偏霸道强势,加上奇门异术的相辅,陌祁渊的江山,一半是她用天工巧术和奇门异术做出来的机关甲兵打下来的。
机关谷的谷主也是逍遥谷的谷主钟离长亭,在江湖中也是颇有盛名,不仅因为他的机关术举世无双,更是他胸襟气度无人能及。
逍遥谷能接纳收留任何有识之士,即便是穷凶极恶之人,只要真心悔改也愿意收留。而一旦入了逍遥谷,便也不怕仇人追杀,一来江湖人多少卖钟离长亭点面子,二来钟离长亭也会用尽各种办法帮这人去赎罪,更者,即便仇怨化解不掉,也不怕寻仇之人到逍遥谷闹事。
逍遥谷却不是随便人能进得来的。
逍遥谷入口不隐蔽,但是找得到谷口不一定能入得来谷内。从逍遥谷入口到逍遥谷内城,有一片杏花林,心术不正之人根本过不了这片杏花林,会迷失在杏花瘴中,当然钟离长亭也不会伤害这些人性命,凡是中了杏花瘴的人,钟离长亭也会让千圣峰弟子去医治,再安全送出去。
钟离长亭如此品德之人,再加上逍遥谷不太参与天下纷争,又有千圣峰两位名医的名气在,逍遥谷在江湖中,倒是倍受推崇。
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无病无灾,也许哪天就要求上人家,哪里敢随便得罪逍遥谷?
流颜坐在石头上,看着药草园里整齐有素地浇着水的机甲人,以及在机甲人中穿梭的阿凌,唇角绽出一抹笑花。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她旁边落定,鼻尖掠过一阵清雅的药草香。流颜抬头,但见南星皱着眉定定看着她。
“师兄?”流颜看着南星眼中略带责备,不由得有些疑惑,她现在身体无大碍可以自由活动了,应该没什么惹怒到他的吧?
“没事不要随便换发型。”南星恢复到一贯的清冷,将手中的一封信递给流颜。
“什么?”流颜顺手接过来,见信封上写着南星亲启,待南星点点头才拆开看里面的内容。
内容很简单,大致是说冬凌考核结果优秀,同意冬凌提前入学堂。
“为何给我看这个?”流颜有些莫名其妙。
南星一脸默的表情,原本清冷的眸子瞬间染上了一丝嫌弃,“花小颜,这都多好天了,你连你儿子的名字都不知晓?”
“阿凌啊……”流颜微愣,“冬凌是阿凌?”
“逍遥谷的规矩是五岁入学堂,但是阿凌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三岁就识了不少字,所以在你醒来之前我就让阿凌去参加提前入学的考核。”
“阿凌姓什么?”连自己的儿子名字都不知道,流颜觉得有点愧疚。
“……”南星斜睨着流颜,“你是想问阿凌的父亲是谁。”
流颜汗颜,这么一阵见血地戳破不大好吧师兄。
“横竖不是我的。”南星淡淡扔下这一句,就朝药草园,“阿凌,採几株冬凌草给我。”
本来玩得愉快的阿凌听到这话,嘟起嘴吧愤愤说道:“师伯又要阿凌採阿凌。”嘴上虽然念念叨叨,还是跑去很认真地採冬凌草。
沉香,半夏,南星,冬凌,这些都是药草名。半夏和南星都是孤儿,半夏的名字是孙沉香所取,而南星的名字是半夏所取。虽然千圣峰没有明言规定嫡传弟子需以药草命名,但似乎已经成了不成文的习惯了。
“师兄,阿凌的名字……”当年流颜自从昏倒在逍遥谷谷口就不曾醒来过,冬凌这名字想必不是流颜取的。
“当年你就那么昏睡不醒,跟死了没啥差别,反正他也父不详,又很可能没娘的,我也就打算勉为其难收了他,也算是还我师父……还你娘救命一恩。倒是没料到你会醒,你可以考虑要不要让他入我门下。”南星只是淡淡说着,不带任何感情,“当然,只要阿凌愿意就可以,你的意见我可以参考,但不以为准。”
为什么流颜听着南星这番话,有种她醒过来南星很遗憾的错觉呢。
她发现南星的清冷并不是他长得清冷,而是嘴不饶人,显得特别冷淡。
看着面前身材颀长的男子,一身紫墨长襟,腰间束着银色腰带,让整个人看起来偏瘦削,长发如墨披洒身后,只用一根紫色发带松松一挽,发带上垂着一缕丝绦,在墨发中颇为耀眼。
他五官长得很清润,若笑起来必定是风雅之至,只是鲜少见他笑,总是这幅清冷模样,嘴又毒辣。
“小颜儿……”流颜正打量南星打量得有点入神,忽然一声叫唤打断了她的思绪。
流颜和南星同事转过身看向来人,一头银发也是随意披洒,跟南星一般只是用发带轻轻挽起,看着年纪想必是过百了,却没龙钟老态之感,相反,步伐轻盈,脸上虽然岁月痕迹很深,气色却是极好。
看来这人便是南星的师祖,她娘的师父,医仙孙沉香。她醒来的时候就听说他外出给一位故友看诊,是以一直没碰到,这会她突然在思考,流颜以前怎么称呼他的?
“师祖。”南星对着来人行了个礼。
“星儿也在啊。”孙沉香对南星点点头,看到微愣的流颜,眉眼间的慈爱又浓郁了些,“我一收到星儿的传书就赶了回来,来,给孙爷爷瞧瞧。”
流颜嘴角弯起一抹笑,恭敬地喊了声:“孙爷爷。”
孙沉香抓过流颜的手腕把着脉,一边慈爱地摸摸流颜的头:“睡了三年,消瘦了不少。醒来就好,醒来就好。”说完放下流颜的手,欣慰地点着头,“星儿的医术又长进了不少。”
南星欣然接受着孙沉香的夸奖,不喜也不谦虚,一如既往的清冷。
“孙祖爷爷!”阿凌见到孙沉香,抓着几株刚採的冬凌草就飞奔了过来,一边将冬凌草扔给南星,一边投入孙沉香的怀抱。
“阿凌小心些,别吓到孙祖爷爷。”流颜看似责备,却更多的是宠爱。
“你这丫头,醒来了倒是跟孙爷爷客气起来了。”孙沉香倒也不介意,南星给他的信已经交代了流颜醒过来后的异样,这也是他接到信就马上赶回来的原因。
“师祖故人的病不是还需要一段时间吗?”南星倒也不介意孙沉香看起来似乎更疼爱流颜一些。
“是还需要些时间。只是外面虽然繁华,养病却是这谷内要事半功倍。再说,还有哪里的药草能有逍遥谷的齐全呢。”孙沉香望着药草园,若有所思。
“师祖的意思是将故友接回了逍遥谷?”南星这会到微微有些讶异。非万不得已他们一般不将人带回逍遥谷医治。
“他病虽然不甚严重,却是陈年旧疾,静养为好。外面纷争太多,俗事缠身如何能好。”孙沉香笑笑,嘴角却一闪而过一抹微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