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伤都只能怪在自己的错上。
……
苏里一直都是这样嘲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她没有权利去怪任何人,去恨任何人,一直只是让人可笑的接受。
所以,苏里死心了。
……
自从那天苏里去医院看过苏父之后,苏母都不曾回过家,家里只有苏里和苏裕。
回到家里的苏里第二天便一直窝在卧室的角落里,整整一天一夜不曾动过,甚至到最后靠着墙壁沉沉睡去。
那一天一夜,苏里想了着实多,想到了自己那些过去的过去,想到了童年的每一个夜晚,她都是这样蜷缩在角落里舔着自己的伤。
然后,苏里突然笑了,为什么自己不曾想过离开这个地方?
追寻一个东西太久太久,可也或许,那东西根本不属于自己。想想或许也就应该就让那些过去,人生就是这样该落幕了就落幕了,当所有的人都已经下台了,你又何必一直守着一个毫无意义的舞台死活不肯下台重新开始。
……
所以,苏里死心了,也决定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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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的第三天,苏里终于决定开始整理着自己在家里的一些行李,苏裕则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苏里,
苏里告诉苏裕,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苏裕问她,“为什么?”
苏里直起身子,看向站在门口的苏裕,释然地笑了,“因为没有什么值得回来。”
然后苏裕便什么也不再说,只是依旧一脸没有表情地转身回了房间,然后没过几分钟又走到了苏里房门口,直勾勾地盯着苏里。
几分钟之后,家里的防盗门随着一串钥匙碰撞发出的声音缓缓打开。苏里听到客厅的动静都,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站在门口的苏裕,苏裕只是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苏里。
苏里只好起身走向客厅,然后便看到了几个高大身影聚在了客厅,原本偌大的客厅此时也显得有些拥挤。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坐在沙发中间的苏母,木然犹如傀儡一般的苏母。
那几个高大的身影仿佛感觉到了身后苏里的存在,转身看向苏里,然后便很不自然地咳了几声,苏母却犹如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淡淡地扫了一眼苏里,然后说,“苏里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苏里此时只觉得从脚底里散发出一种莫名的恐惧,升至头顶,可她还是顶着那群高大男性的目光挪步到了苏母面前。
苏母拿起放在面前玻璃茶几桌上的水杯,递给苏里。苏里有些莫名其妙地接过了水杯,却没有喝的打算,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面前的苏母,然后低头着看手里的水杯,里面只是看起来普普通通地白开水,不清不楚地倒映着她的眼睛。
而当苏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两个壮汉却突然扣住了她的身子,一人夺走了她手中的水杯……
这一切就发生在那一瞬间,苏里甚至还来不及反抗,就只感觉到一双粗糙不堪的手掌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掰开她的嘴将水猛地灌入她的嘴里……
冰凉的水毫无章法地灌入她的鼻腔,让她无法呼吸,她拼命挣脱着却只是感觉那冰凉的液体不断地流过她的喉咙,深入胃里,也同时滑过她的下巴脖子流入衣服内,渗湿了衣服,也渗透了她的恐惧……
等水都灌完了以后,那些人同时放开了苏里,苏里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上猛力地咳着,满脸狼狈。
苏里缓缓抬起头看向一群居高临下俯视她的人,然后将目光锁在了苏母身上,满是冷笑。苏里不知道他们给她喝下的是什么,但至少知道不是好东西,因为她的头开始昏昏沉沉只感觉到天旋地转。
眼皮突然沉重得让苏里再也抬不起来,她支撑着身体的手也开始不受力……
直至最后倒下,苏里也只是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母,只问了一句——
……
“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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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里昏昏沉沉地醒来时,只看到透过窗帘的残黄的灯色,给了房子一个迷茫的轮廓,然后她才缓缓回过神,只感觉到四肢僵硬的酸痛。
她的双手被举过头顶绑在床头,双脚被五花大绑似的被绳子分开绑在了床尾。意识到这一切的苏里一阵恐惧满上心头,可是全身依旧疲乏地让她使不上力气。
她只能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看着被缓缓打开的门,看到了从门外透出的光,然后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苏裕,还有苏裕身后那让苏里只感到陌不可言的身影……
苏里看着那一丝微弱的光芒,卑微地哭了,用尽全力地流下了眼泪……
……
——妈……帮我。
……
她只是在求苏母,最后一次的乞求……
……
接着的苏里只能感觉到幕天漫天地黑暗席卷进她的大脑,只在彻彻底底地昏死过去之前听到了苏母不冷不淡地声音,而那声音却狠狠地粉碎了苏里已经近乎麻木的心——
……
“苏裕,想让苏里留下来就按照你爸教你的去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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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这之后的每个夜晚都成了苏里无法抹去的噩梦。
那天晚上过后的黎明,苏里只在噩梦中醒来的,然后便觉得这现实是一个比噩梦更可怕的地狱——衣衫褴褛的她的身边熟睡着她的弟弟,苏裕。
……
——如果只是噩梦那该有多好,至少还有醒来的一天。
……
——可是有一天才发现醒来后的世界才是噩梦,又该怎么办?
……
自那之后的苏里的眼睛,再也没有了生命的气息,只是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任人摆弄。家里的那几个高大的男人就那么一直守在客厅不曾离开,仿佛是怕苏里逃跑,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苏里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了。
她只觉得,自己走不动,也没路走了……
……
——所谓的重新开始,还能有多新可以开始?都是一堆狗屁笑话。
……
所以几天之后苏里手脚上的绳子也消失了,因为那也显得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只是自从第一天那一次苏里昏死过去的那个夜晚,之后的每一个夜晚,苏裕也只是安安静静地抱着苏里睡觉,什么都不曾发生。
一天夜里,苏里问着身边的苏裕,“为什么?”
苏裕说,“他们说,这样你就不会走了。”
苏里只觉得可笑,然后哭了,“我是你姐。”
“你不是。”苏裕平淡地回应着苏里,然后更紧地抱紧了苏里。
……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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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苏母终于又一次出现在了苏里的视线里,但是那时苏里听家里几个男人说道,苏父死了。而苏母却也只是和死人没有什么差别了,只是比苏里更可怜的行尸走肉一般,双眼空洞毫无生气。
苏里坐在房间里,看着在客厅里整理东西的苏母,不由得笑了。
因为苏里听说,苏父死前什么都没有留给苏母,苏父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苏裕还有一些分给了客厅的那些大汉,以作于他们禁锢苏里这项工作的工资。而苏母,为了苏父这样一个从未爱过她的人,荒废了一生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苏里只觉得,这样的人生,实属可悲。
……
仿佛感觉到了苏里在可怜她的苏母,猛地抬头瞪着苏里,眼里缀满了恨意。苏里只是平静地接受着这样的目光,再无其他表情。
接着苏母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竟然让只感觉到可悲,她起身走向苏里,“都活成这样了,你怎么还不去死!!”
苏里抬头看向苏母,良久才问道——
……
“为什么?”
……
苏母看着苏里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好像一直以来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苏里。明明是已经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可是如今眼前的苏里却让苏母只有陌生可言。
“妈。”苏里站了起来,语气平淡得出奇,让人听不出什么感情,“妈,因为我是女的,因为我害你没有见到外公最后一面,所以这些都是我活该受得惩罚吗?”
苏母又突然讥笑了起来,“是啊!……都是你活该受的……”
“……”
苏里直勾勾地看着苏母没有再说话,苏母脸上的笑却又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憎恨,瞪着苏里的眼神好像就要恨不得就这样将苏里撕成一片一片……
“你不知道当我知道你根本不是我女儿的时候,我有多恨你!!!我居然养了一个从路边捡回来的杂种!!我居然那么爱过你……那么爱过你……”
话到最后,苏母抱着头蹲下痛苦地哭着……
“而我的苏里,我甚至还没好好地看过她,没有抱过她,她就那么没了……我怎么可以这样……我怎么可以把她该有的爱给了一个杂种……”
……
…………
苏里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痛哭的苏母,只是觉得自己已经再没有心可以痛了,而脑袋空白得泛着一丝丝地灼痛,而眼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停地划过脸颊,让苏里感觉到冰冷的刺痛……
……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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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家,即使没有了爱,你还是有个家。可是一个家如果连血缘系带的责任也没了,那你就没有家了。
……
——家?到底什么才是家?家人?到底什么才是家人?亲情?到底什么才是亲情?
……
——这些都真的存在过吗?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过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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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苏里僵硬地扯着嘴角,只想再笑一笑,可是却是让苏里感觉到疲惫不堪……
……
真的够了……
……
“那你呢?一生都在爱错人的你,活成了这样,怎么还不去死?”
苏母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膀突然僵硬住了,她猛地抬头看向苏里,充满血丝的眼睛里依旧是疯狂的恨意。
“那个男人,到死都没有给你留下任何东西,你不觉得很可悲吗?至少,对于那个男人而言……我还比你有用……”苏里微微后退了一步,仰头看向天花板,却又好像在透过天花板看向遥远的某一处,瞳仁散涣着……
……
“妈,这样的人生,真是你自作受……”
“够了!!!!”
苏母突然不顾一切地大吼了起来,眼睛里尽是血红,狼狈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抓起书桌上的一把手工刀便疯狂地向苏里刺去……
苏里却笑着勾起嘴角,笑得满是凄凉……
……
——真的够了。
……
——芽辛,晏路,突然好想你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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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平静无常的午后,阳光依旧明媚无限,只是一个身影从高楼直直坠下,狠狠地在地面摔成一堆烂泥般的了尸体之后,这个午后便被无情地打破了……
……
苏母死了。
几天之后,苏里家里的大汉们便进了监狱,而苏裕却犹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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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错,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犯下的。
那些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偏离的。
那些花,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落下的。
……
这些错,或许是在那个苏里选择远离B城的暑假,或许是在选择和苏母回乡的夜晚,或许是在苏里摔烂电话的那一天,也或许是在苏里最终还是回到了B城,回到了那个家开始。
可也许,是更早之前……
……
真正的小苏里刚出生始终不肯哭的她,体质天生便弱,而在襁褓中又得不到良好照顾的她,注定夭折。而这注定夭折的生命,注定夭折的一生,却由被抛弃在路边的孤儿继续延续了下去。
这个错,便是开始了如今苏里的一生。
……
而接下去的那些路,都是苏里自己的选择,或许从一开始错了,错了就已经偏离了。
苏里从哪里开始偏离自己的路,她也不知道,不知道从何找起。
但也许,这路本来便是如此。
只是当她想重新开始的时候,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枯萎了……
……
“呼……”
风一吹,便落下,飘向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