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突破后的舒适祥和之中徜徉了许久,云琪收回心神,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的听觉和视力大增,能够听到极细小的昆虫爬行的声音,也能看得更远更真。此外她觉得浑身充满力量,猛然间还有些不适应,起身时没有控制好用力,她几乎要跳离地面。
她惊喜地向花落喊道:“花落仙师,我成为修士了,这感觉简直、简直太棒啦。”
这时她忽然发现自己裸露着双肩,原来的衣服已经不见了踪影,身上仅裹着一层绫纱。
“这、这——”她愕然地看看自己,抬起头尴尬地望着花落。
花落盘坐在岩石上,显得有些疲惫。他强笑着恭喜云琪说:“想不到你资质竟然这么好,死里逃生突破成功。在突破的时候你身上忽然着火了,把你的衣服全都烧掉了。我只好用月绫纱裹着你。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有意要偷看你。”
云琪的脸涨得通红,但是想起泥丸宫的异样,她选择了相信。习惯性地挠了挠头发,她发现自己披散着头发,显然头绳也被烧掉了。
她带着哭腔对花落说:“仙师——”
花落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拿出一根红色的头绳递向云琪:“相信我,要死的人了,不会欺负你一个小丫头的。拿去扎头发吧。”
云琪接过头绳走到潭边,照着潭水扎好头发。
花落叹息说:“没办法,你只好先穿我的衣服了。月绫纱是我的护体至宝,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现在归你了,你不用还我。”
“宝物?”云琪看着身上雪白的绫纱,心里的确非常喜爱,但是她不能要花落的宝物,不好意思地说,“我换下来,洗干净了就还你。”
这时云琪忽然注意到花落的脸色透着晦暗之气,惊讶地问:“仙师,您这是怎么了?”
“本来就命不长久,刚才帮你突破几乎耗尽了剩下的气力。你小丫头日后肯定不凡,如果你是剑修就好了,那样我一定收你做徒弟。”花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身子摇摇欲坠。
云琪急忙上前扶住他。
花落将一枚古朴的戒指塞进云琪手里,微笑道:“这枚戒指是我的储物法戒。你现在已经是修士了,可以运用法宝,这戒指和月绫纱都送给你。”
云琪好奇地看着戒指问道:“储物法戒?我该怎么用它?”
“法宝都要认主后才能用。我教你滴血认主的口诀,你来试试。”花落随意口授口诀。
云琪按照花落传授的方法做了一遍。戒指吸收了她的精血,立刻与她心意相通,自动箍在左手无名指上。云琪用神识一扫,见法戒如同蜂巢一般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空间。她几乎是本能地懂得了法戒的使用方法,心神一动就将地上的鲜桃收进了空间之中。
云琪欢呼道:“哎呀,花落仙师,这真是太美妙啦。”
花落淡淡地说道:“这枚法戒空间很大,用来存放东西非常合适。唯一的遗憾是它不是灵戒,不能用来存放活物。但是在这片大陆,这东西估计是会引起别人眼红的。你现在修为不够,还是把它隐藏起来吧。我要你转交的东西就是里面的那块玄铁精,切记切记。”
“您放心吧,我发誓,一定把它交给魔域的萧娥。可是魔域在什么地方啊?”
“魔域是仙界的一处圣地,现在说给你听,你也去不了。等你日后升仙自然会知道。我时间不多了,有些事情要交代给你。我的青虹剑和月绫纱暂时都归你,它们对你有大用,会助你斩妖除魔成就大业。日后你将它们交给我的师尊,就说我特别想念他老人家。今后不能侍奉左右,我花落深以为恨。”
听到花落嘱咐身后事,云琪的心情立刻跌入了谷底,先前的高兴劲荡然无存。她望着花落越发苍白的脸,不禁想起不久前逝去的亲人,眼睛里涌起一层雾气。她娇声说道:“仙师,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取出该死的血箭,然后——”
她不知道然后如何,一时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花落望着云琪,眼睛里忽然焕发出一道灿烂的神采。他抬起手,手指轻轻滑过云琪的脸颊,吃力地说道:“傻丫头,炫华箭乃是天地至宝,中箭之后还能活到现在我已经很自豪了。再帮我个忙吧。用青虹剑在那岩石上开辟一个洞府,好让我安安静静地离开。”
云琪知道他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俊美的男子。
“见到萧娥,你告诉她,我花落先走一步了。来世有缘再见。”
花落的气力似乎忽然之间消失殆尽了。他手指着对面的岩石,吃力地说道:“别哭。生死不过如烟云,死不过是另一种生,算不得什么,不用那么儿女情长。”
花落的手中忽然多了一口青碧色的仙剑。仙剑宽而且长,仙气氤氲,青光闪耀,映得周围一片青色。花落手指轻弹剑身,仙剑发出长长的一声清啸。
他断断续续地念叨说:“别了,老伙计。以后你和月绫一起跟着小丫头,帮助她完成我的心愿。”
仙剑不住地颤动,发出一阵阵剑啸,显然它舍不得与主人分离。
花落将仙剑递到云琪面前:“现在,滴血认主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云琪不禁一阵心酸,眼泪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雪白光洁的脸颊上滑落。这些天来,她已经有过生死别离的经历,终于再也无法忍受。
云琪双手接过仙剑和月绫纱,哽咽道:“琪儿这就去办。”
花落含笑点了点头,满意地看着云琪滴血认主,收了宝剑和月绫纱。丝帕入体之后,暑热尽消,非常神奇。而那口青虹仙剑则啸声连连,好似在向老主人告别。
云琪含泪用仙剑在岩石上开辟洞府。
仙剑极锋利,如同切豆腐一般轻易地切开岩石,很快就挖出一个洞穴。她非常细心地布置洞府,然后扶着花落到洞里坐好。
花落将两块玉简交给云琪,嘱咐道:“玉简是我的一些心得,你好好学习。现在我还有一点的时间,让我想想能帮你再做点什么。”
云琪摇头说:“花落仙师,您休息吧,我可以自己领悟功法和剑道。”
花落微笑道:“不急。剑道和功法靠的是不断领悟,绝非一日之功。你有没有什么喜爱的小玩意,给我看看。”
云琪不愿拂他的意,想起自己扔在地上才侥幸没有被烧掉香囊,赶紧去水潭边取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
花落见其中有一颗琉璃珠,让云琪捡起来交到他手里。这颗琉璃珠是云琪幼年时她爷爷从一件玩物上摘下来哄她玩的东西,因为五颜六色的很好看,她一直带在身边。云琪不知道他要这东西干什么,就依言递过去。花落将此物合在掌心里,默默念叨了一会儿,交还给云琪说:“现在你将这颗小珠子滴血认主吧。”
云琪懵懵懂懂地接过琉璃珠滴血认主。小珠子吸收了她的精血,忽然隐入她体内。片刻之后,云琪狂喜地喊道:“哎呀,太神奇了!”
花落笑了笑说:“神奇吗?那就快放出去试试吧。”
云琪重重地点了点头,飞快地跑出洞去。她心念一转,一个莲台在脚下倏然生成,基座周遭七彩云霞喷涌而出,将她裹在当中,托举着她飘向空中。
“飞呀,我会飞啦。”云琪在云霞之中喊着笑着,在山峦只见飘飞。她很快就学会了驾驭着云霞的方法,时快时慢,时而冲上高高的云天,时而又俯冲向深深的山谷从树梢上掠过。看着山林小溪从身下掠过,她兴奋地大喊大叫。
一道道彩光从山间划过,群山回荡着她欢快的喊声和笑声。
云琪驾着七彩云霞在空中足足玩了半炷香的时间,才按落云头回到洞府里拜见花落:“仙师果然非凡,竟然化腐朽为神奇,琪儿谢仙师。”
花落微笑道:“雕虫小技而已。这件小玩意在仙界无用,但是对现在的你却有大用。这座莲台可以拆出飞刃,两三丈内能置人于死地。记住,你不是剑修,不要妄杀生灵,否则后患无穷。”
云琪领教,拜谢道:“琪儿谨记仙师教诲。”
“没有多少时间了,现在我将我所领悟的大道讲给你听。你好好听,能记住多少全看你的缘分。”花落让云琪盘膝坐好,开始宣讲大道。
云琪肃然,专心听道。
花落从天地本源讲起,直讲到五行生克,从释明法天则地的道理,直指人的本心论道,然后论及人生,人的欲望、爱恨情仇、生死轮回以及其中的曲折转化,最后又从仙的本意重新讲回到天地浩然正气……滔滔不绝,足足讲了两个时辰。
云琪专注地听着,努力将他所讲的每一个字牢牢记在心里。她天生博闻强记之能,仅听了一遍就基本都记住了。花落让云琪就择要复述了一遍,云琪几乎一字不差。见云琪如此天资,花落不由得喜出望外。他纠正了云琪记忆中的几处错误,大笑道:“果然天才,不枉我来找你这一回。现在我放心了,还有最后一件事。”
他抬起手臂,奋力拔出胸口的弓箭,将带血的弓箭交到云琪手里,然后入定再不言语。等到云琪醒悟过来,他已阖然长逝。
云琪惊愕地望着端坐不动的花落,颤动着嘴唇久久说不出话来。虽然和花落只有半日之缘,但是她心中却已经把花落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可是花落来去匆匆,竟然就此离她而去。她心中忽然涌上一阵莫名的悲苦,憋了很久无处诉说,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生来。
她才十五岁,但这已经是第二次经历生离死别的苦痛,心中的委屈就如同决堤的海一样随着泪水喷涌而出。
夜幕悄悄地降临。云琪的泪已干。想起师尊和陈福财他们还在等着,她麻木地站起身来拜别花落,之后用石块将洞口彻底封死。
做完这一切,她昂首望天,许久才看向手里那只血色长箭。
炫华箭带着极浓的血腥气。云琪很不喜欢。但是她相信花落,咬着牙滴血认主。炫华箭随即没入她的手心,化为她右手食指上一个小小的箭形标志。她如法施为,让青虹仙剑化为一只青色的手镯绕在她的右手腕上。
云琪直到月上中天才返回洞府。她轻手轻脚回到自己住的偏洞,换下花落长大的衣袍。看着裹在身上的绫纱,她忽然觉得特别的累,躺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一阵柔风吹过,搭在木凳上的长袍飘飞起来,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主洞里,老先生缓缓闭上眼睛继续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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