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青云宗的那位秦长老——秦玉川。
云琪的夜袭导致青云宗损失惨重,秦玉川本人也受了重伤,这让他尴尬又愤怒。但是这之后他又感到好奇,所以将队伍交给衣青之后,自己急速上山来探查。宗门发出的紧急信炮让他差点儿功亏一篑,但是他半路忽然觉得不甘心,于是不顾宗门另有紧急事务又折返回来。没想到居然真的被他找到了。
云琪脸色苍白,死死地抓住弓箭,尽可能平静地问道:“你是谁?”
秦玉川上下打量着云琪。他真心欣赏眼前这位外表柔弱但内心却极刚强的姑娘,对她的智慧更是钦佩不已。他点头说:“老夫青云宗长老秦玉川。小姑娘,你可是让老夫好找啊。”
云琪哼了一声说:“那是你自找的。没人请你来。”
秦玉川咳了一声,挤出一丝笑容说:“云琪姑娘,老夫找你其实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请你到青云宗走一趟。你放心,到了青云宗你不仅不会有事,而且老夫还保你一场荣华富贵。”
云琪冷冷地说:“荣华富贵?是要我去做你们少宗主的小妾吧?”
秦玉川哈哈大笑:“小妾,谁说的?”
云琪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淡淡地说:“你们那点破事儿,当别人不知道吗?”
秦玉川连连摆手辩解说:“不不不,你说错了。小妾这个词不对,应该说是少宗主夫人。实话说吧,对于你,我们青云宗是要广告天下,少宗主要明媒正娶。你做了少宗主夫人,将来这青云宗说不定就是你的。这可不是什么小妾能比的。”
云琪冷笑,紧握弓箭,慢慢地后退。
秦玉川见云琪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再次劝说道:“云琪姑娘,这真的是一场荣华富贵。你在山村虽然自由自在,但毕竟是个凡俗的小姑娘,日后总要嫁人,说来也不过是安于妇道而已。嫁到青云宗为少宗主夫人,不仅仍然可以自由自在,而且还可以修炼得道,何乐而不为?我们青云宗有着丰富的修炼资源,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还是灵石?丹药还是功法?我们都有,而且还很多,足够你修成正果。”
“我要亲人,还有家乡的山山水水,你们有吗?”
秦玉川眉头一皱,拉下脸来说:“你嫁到青云宗还会没有亲人吗?云琪姑娘,我们不要争论一些没有意义的——”
“住口!”云琪终于按耐不住心头的怒火,厉声喝道,“要我嫁给一个手上沾满我亲人鲜血的人做小妾,还要我认他做亲人,亏你说的出口。你们青云宗伤天害理,杀人如草芥,还要我对你们感恩戴德?告诉你,就算是岩狼也比你们青云宗要好上百倍!”
秦玉川的脸色变了又变,望着云琪几欲喷火的眼睛,他转换话题说:“云琪姑娘,我青云宗这次是有些不对。但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强者为尊,弱肉强食。如果你一定要记恨,那也由着你。不过青云宗的这场婚事对你还是有利的。”
“对我有利?用全村百余乡亲的血来换一场荣华富贵?这是你们的逻辑,不是我的。狗一样毫无意义地活着,还不如就此轰轰烈烈一死。这点骨气我还是有的!”
秦玉川理屈词穷。他忽然意识到不应该跟云琪谈这些,而应该讲点儿硬道理。他清清嗓子冷冷地说:“云琪姑娘,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为你的乡亲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今夜你就害死了我数十名弟子的性命,为此你也很高兴吧?实话告诉你,在青云宗像我这样的有好几十,每个长老都可以轻易地碾死你。跟青云宗作对,你早晚会像这只弓箭一样。”
说着,他手指轻轻一动,手里的弓箭喀嚓一声断为两截。
秦玉川扔掉手里的断箭继续说道:“怎么样?我承认你的射术很棒。但是那又如何?在我面前,弓箭根本不值一提。我提醒你,你身后就是悬崖。如果你一定要死,那我也不拦你。你跳吧,只要你不死,我就一定带你回青云宗。即使你死了,我也会把你的尸体带回去。那之后你是曝尸山谷还是得到厚葬就不是我的事了。”
秦玉川以为自己的这番威胁足以让面前的小丫头乖乖就范,但是没想到云琪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是继续向山崖边上退去。
“生死由命。但是做人还是做狗,那就要看自己了。从你今晚一番言论看,他日为了求生你肯定是不惜做狗的。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吧,看我陈云琪的选择。”
“陈云琪,你不要——”秦玉川惊呼着飞身向前想要阻止云琪跳崖。
他一掌击飞迎面射来的弓箭,但是因此慢了一步,等他冲到悬崖边上,云琪已经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好烈性的丫头,真是可惜了。”秦玉川惊愕地望着山崖下面翻滚的浓雾,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耀眼的光芒再次绽放在远方的天际,信炮声隆隆作响。
“什么事这么紧急?”秦玉川皱着眉头看向山外。他犹豫了一下,暂时收起到山涧里寻找云琪的念头,飞身向谷口掠去。
陈福财在黑暗的洞穴里提心吊胆地等着云琪归来。
他听到了隆隆的滚石声和青云宗弟子的鬼叫声,知道云琪偷袭得手。但是青云宗弟子已经撤离好长时间却仍然没有见到云琪归来,他的心里就像有七八个吊桶来回翻腾,片刻不得安宁。周围一片漆黑,他不敢出去,只好在心里默默地将他所知道的神明的名字全都念叨了一遍,祈求他们保佑云琪平安归来。
就在坐卧不安的时候,他终于听到洞外传来重物拖地的声音,其中夹杂着熟悉的娇喘声。紧接着洞口的藤蔓响了起来,云琪娇柔的声音传进洞里:“财叔,快来帮帮忙。”
陈福财心里悬着的巨石轰然落地,手持火捻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喊道:“老天保佑,丫头啊,你可算回来啦。”
黑乎乎的一大包东西首先被推了进来。陈福财晃动火捻一照,竟然是个布袋。他赶紧抱起来搬进洞里。布袋鼓囊囊的。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边解捆扎袋口的绳子边问:“丫头,什么东西这么沉?”
云琪没有回答,而是嘶嘶地倒抽冷气。
陈福财回身拿着火捻向云琪照去,只见她正异常吃力地向里爬。他惊得两眼溜圆,飞快地跑上前去把她抱进洞来。
“丫头,你怎么啦?”
云琪遍体鳞伤,发髻蓬乱,脸上全是汗,抱着右腿不住地吸着冷气。
“丫头,你这是怎么啦?”陈福财一边喊着,一边慌乱地上前帮忙。
她的右小腿软软地耷拉着,膝盖以下的裤腿已经被鲜血染红了。陈福财吓得两手直哆嗦,挽起她的裤脚一看,不由得也跟着倒抽了一口凉气。
云琪的小腿断了,肌肉翻开,露出白森森的一截骨头茬。
“咝——这、这、这是怎么搞的?”火捻掉到了地上,陈福财骇然地望着云琪。
云琪用袍袖擦了把脸上的汗,颤声说道:“财叔,财叔,快扶我起来。”
陈福财从惊吓中清醒过来,急忙爬起来扶着云琪坐好。
“财叔,帮我照着,我要正好骨头。”云琪一边吩咐陈福财,一边吃力地俯下身去抱住断腿。
陈福财慌忙捡起地上的火捻为她照亮,看着她硬生生地将腿骨按回去。
鲜血流了一地,云琪额头的汗珠成串地滚落脸颊。她奋力将腿骨复位,让陈福财向伤口上浇水清洗。陈福财慌慌张张随手拿过皮囊就往伤口上浇。浓烈的酒香在洞里飘散,云琪却疼得呲牙咧嘴。
“财叔,怎么是酒。”
“我、我拿错了。”陈福财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另一只皮囊。
“算了,不要了。酒更好。”云琪小心地擦拭着伤口,取出金创药敷上,然后包扎起来,用木棍固定好。做完这些之后,她靠在洞壁上不住地喘息。
陈福财刚刚放下去的心再次悬了起来。他问云琪:“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云琪咧了咧嘴,到最后也没有笑出来。
原来她在跳崖坠落的时候被半山腰横生的树枝意外地挡了一下,身子顿了顿然后继续向下坠落。但是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看到了希望,甩出飞爪勾住了树枝。巨大的惯性瞬间将树枝压折,云琪再次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经过两次缓冲的云琪摔断了右腿,但是幸运地逃过了死劫。清醒过来以后,她发现自己正好滚落到先前青云宗的营地,而且身下正好压着一只鼓鼓囊囊的装满干粮的布袋。她不住地感谢各路神明,找到一根木棍做拐杖,拖着断腿和那只布袋艰难地回到山洞。
她不敢将这一切告诉陈福财,只是断断续续地骗他说:“我让青云宗弟子吃了一顿莽苍山的大石头,本来已经赢了,但是没想到自己不小心掉下悬崖,搞成这副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