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黑色的城池。
一座黑色的宫殿。
夜色像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笼罩着这座城池。残月如钩,挂在天宇散发出惨淡的光华。没有繁星的夜,显得格外宁静,是死一般的宁静。一阵冷风吹过,夹杂着刺骨的凉意,袭过心头,让人禁不住打个寒颤。我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无尽的夜色,心中泛起莫名的涟漪。
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我能辨别的出那是鹰鸠,对于他我太熟悉。我转过身,鹰鸠的眼睛散发出灰黑色的光,那空洞的眼神紧紧的盯着我,让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王,”鹰鸠的声音粗犷,在诺大的宫殿里,徘徊,“你一定要离开吗?”-
我转身,背对着鹰鸠,望着窗外阴霾的天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头。-
鹰鸠没再说话,他了解我,我决定了的事,是从来都不会改变的,不管发生什么。所以,对于我的决定,鹰鸠都是从不过问,只是,这一次他多问了一遍,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我却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一分钟的沉默,鹰鸠转身,向宫殿外走去。黑色的宫殿,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鹰鸠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我们如亲兄弟一般亲密。只是如今,我是君,他是臣。君与臣之间,注定失去了年少时的那份亲近。只是内心,的那份默契,无法因此更改,也不会被时间磨灭,相反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的默契更胜从前。于是,鹰鸠是我最得力的臣子,而我是鹰鸠最亲近,也是最遥远的君王。-
鹰鸠了解我。他了解有时我都不了解的自己,他了解的我甚至胜过我了解的自己。也只有鹰鸠,从来都对我说真话,不会有所隐瞒。也只有鹰鸠,从来不会过问我做什么,他只是会竭尽全力帮我把我想做的事情做好。-
鹰鸠不想让我离开,他知道我离开这座宫殿意味着什么。但我必须得离开,尽管我心中矛盾。可我知道,鹰鸠一定仍会竭尽全力帮我。-
父王离开之前,曾叮嘱过我,要守护好这片疆域,保护好这方黎民。而如今,我却要离开,背弃曾经答应父亲的诺言,离开我的子民。我都不知道如果此次出走,何时才能回来,我的自私战胜了我的理智。-
静静地,黑夜把这片土地无声地包裹起来,天空的阴霾终于把仅剩的残月也遮挡起来,那暗淡的光华也不复存在。于是,天与地都被无边的黑夜笼罩,仿佛与这座城池这座宫殿-贴切的融合在一起。我望着窗外,没有月色的夜,窗外的寂静却无法让我的内心也随之寂静,心中那份波澜却久久无法平静。-
灵影的脚步很轻,但我还能听得到。-
灵影走到我的身后,停下,轻声的说:“王,你要走吗?”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
“她…”灵影的声音稍稍有些停顿显得犹豫,但她还是说出了后半句,“她…去了东边…”-
又是一阵沉默,是无言以对,灵影也转身,离开。-
我回过头,看着灵影远去的身影,心中一阵无奈。-灵影爱我,而我却只爱清影。
硕大的宫殿,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曾几何时,我就这样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窗外,看着夜色发呆;曾几何时,开始夜不能寐,在辗转难民的时候,披了衣裳,独对窗台?习惯了,或许是真的习惯了。父王曾经告诉我,作为君王就要习惯孤独,因为君王所肩负的是整个江山。只有孤独,才会让人有清晰的思维,才会有帝王的威严,才会驾驭王位,才会统治好整座江山。
晨光破晓,天微微亮,朦胧的光华划破天宇,散射进这座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的城池。夜晚,即将退去。-而我就这样站了一夜,双眼以疲惫不堪,心更是乏力交瘁。-
一夜的思绪,紧紧的缠绕着我。把我捆绑的无法呼吸。去,还是留。两个字让我难以抉择,鹰鸠的话萦绕在耳边,灵影的叹息仿佛也未曾停歇,我所坚持的似乎有些动摇,是不知所措,是纠结,是矛盾。我被这凌乱的思绪压得喘不过气,快要崩溃了一般…-
一阵嘈杂声把我从思绪中惊醒。我转过头,两列黑色铠甲侍卫已经迥然有序的冲进了我的寝宫,为首的是遂炎,北王遂炎。
“你要干什么,遂炎?”我呵斥道。-
“哦,我亲爱的王。”他永远都是那副丑恶的嘴脸,让人作呕,“千万不到动怒,既然你不想要这座宫殿,你不要你的子民,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收呢?哈哈……要知道、我可是有这和你一样的血统,我身体里流的也是高贵的王族血液,我也可以是王,投降吧,我尊敬的王。”-
“住口!”我愤怒了,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侵犯我的尊严,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尊严。
“哦,我的王,不要生气,看,我给你把谁带来了,哈哈…”随着遂炎的手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黑铠战士把大门的地方让出一条道,紧接着出现在我眼帘的是鹰鸠和灵影。我惊呆了-,鹰鸠、灵影怎么会和遂炎在一起出现,脑子里刹那的空白,但我很快克制住自己的思绪,压制住心中的愤怒,镇定的问鹰鸠:“这是怎么回事,鹰鸠?替我把这个乱臣贼子拿下!快!快!”可我还是没能压制住那份激动,声音有些颤抖。-
“王,”鹰鸠永远都是这样平静,“既然你不想要这个王位,既然你不要你的子民,那么请你离开。”-
我无言。确实,我不是一个好的王,我没能照顾好我的子民。-
灵影走上前,轻轻的说:“王,你走吧,这里已经不属于你了。”-
我转过头,对着窗户,没有再说什么。-
当我迈出这座宫殿,才明白,原来离开了王位,脱下了王袍,我什么都不是。甚至,我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这大概就是君王的悲剧吧。
“东面,”在心里我轻轻的对自己说,“东面,有我要找的人。”但脑海里确实无比的迷茫,下一步该怎么走,漫无目的,不知如何去行下一步棋。我知道东面意味着什么,这是我唯一清楚地。东面,那时愕恟的地域,而我的涅盘与愕恟对峙万年,那是我的宿敌,水火不相容。可我依旧要去,是必须去,因为那里有我要找的人,那里有清影,我最爱的人。
清影走时,曾对我说:“王,我要走了,离开这里,我讨厌这里的束缚,我倦了。”
清影深蓝色的眸子凝视着我,我没有多说什么,我知道,不论我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清影的决定,清影和我一样,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我的话挽留不住她,面对清影的离去,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除了这,我什么都做不了。
然后清影就走了,没有回头,没有交代她将要去哪里。这里只留下了我,我一个人,望着她离开时的方向,空叹息。
清影走后的那些时光,是我最痛苦的日子,一个人,久久久久的无法入眠,几天仿佛几个世纪一般。后来,我决定去找清影,寻她回来。但我深深的清楚寻她回来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人能代替我——没有人能代替我寻她回来、也没有人能代替我坐在这王位上。离开意味着暂时放弃王位,但这么大一个王国,谁会替我去掌管,没有人能代替。暂时,也会会变成永远。
终于,遂炎闯进深宫,让这一切没有了悬念。我还是失去了王位,因为我的自私,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最衷心的臣子和一个如此爱我的人,会背叛我,去投靠遂炎。我不明白,难道,是我真的做错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也许吧,但如今看来,我不再有别的选择,我只有一个方向,东面,我该去往东边,那里有我的清影,我最爱的女子,让我为之失去江山的女子。-
我已经失去的太多太多,我不能再失去清影,我必须找到清影,在寻她回来。而且,终有一天,我会把所有属于我的,全部都拿回来,我的王位,我的王国。-
遂炎,我会杀了他。-
出了王城,直向东走,这是一片荒芜的地域,没有人烟。我一个人,行走着,没有了侍卫的陪护,没有了王袍,一切仿佛都是过眼云烟,一切仿佛梦幻一般。如今,只剩我一个人了,又有谁能知道,我会是涅盘的王。-
“嗨,王!”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谁会认识我,在这里。我心中大惊,四处张望,却没见有任何人。-
“不要找了,我的王,我在这里。”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我抬头,在树上,一个金黄色的身影…-
“月亮!”我不禁说出这个名字,月亮是一个女巫师,很年轻,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巫术。也正因为这,她才会被人陷害,嫉贤妒能仿佛是所有人的心里,没有热能容得下比自己厉害的人。-
那时我没有证据证明她是无辜的,所以只能判她死罪,可我知道她是被陷害的,于是我便让鹰鸠私下里把她放了。没想到今日会在这个地方,以这种方式和她见面。-
“哦,我的王,你居然还记得我,荣幸,万分荣幸。”说话间,月亮那金黄色的身形向一只凤凰般,从几仗高的树上,飘然而下。-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通身全着金黄色衣服,眉目清秀却透着几分妖艳的女子。记得一百八十年前,她就是这样子,如今,没有变化,依旧跟原来一样。-
“哦,我亲爱的王。”她用纤细的手轻抚着我的面颊,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她敢这样对我轻薄,“你怎么会落魄至此,我的王。”-
我轻轻拨开月亮的手,望着她散发着金黄色光芒的眸子,无奈的摇头冷笑:“居然,还有人记得我…”-
“你在说什么,我的王,怎么会不记得你,月亮这条命可是王的…”月亮的笑,能把一个军队的战斗力消磨尽,她笑的如此妖媚。-
“好了月亮,告诉你,我现在不是王了,涅盘不是我的了,明白吗?”-
“怎么会,我的王,你永远都是我的王,咯咯。”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谋害月亮,原来,月亮不但巫术超乎常人,就连她的眼神都能杀人。-
我和她对视着,我没有说话,我并不知道接下来我该说什么。-
“好了,王,我会陪你去找你的清影的,咯咯。”月亮笑着,“清影有我漂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