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题目是,若你新嫁,在新婚之夜,夫君却迟迟不愿安歇,要求你赋诗一首,唤夫君前来休息,要求时间半个时辰。”
一旁,有小龟公在早准备好的香炉里插好香,点着了。这香是从西曲国引进的奇物,每个香自然点完,刚好半个时辰,疏雨苑向来用此香为前来拜访之人计算时辰。
离裳听到题目,却并不如周围观众那般惊讶,她依然微微笑着,说:“香灭了吧,虽不值几文,却也能省一些便是一些。”
丫鬟一愣,以为离裳没有明白,好心解释道:“姑娘,若是香灭了,也就说你要答题了。”
离裳却不慌不忙,眼睛扫过周围屏住呼吸,等待她回答的人,淡淡吟道: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人来,袜剗金钗溜。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丫鬟楞了。
周围人楞了。
不知道那个不开眼的,突然叫了声:“姑娘,人家说的是新婚晚喊夫婿上床的,你这是说的哪门子的事啊!”
说完,还自鸣得意的笑起来,可是,笑了几声后,却没有一个人迎合他,得意的笑逐渐变的干涩,最后直接僵硬的脸上,悄悄的躲在人后面了。
“好一个,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一声赞叹,从疏雨苑里走出一男一女两人。
男者不及弱冠年纪,白衣如雪,黑发似墨,肤色莹若脂玉,长眉英秀如远山,一双眼睛,璀璨光华,流转间神韵如水,水波间生出明月一轮,滟滟千里。气韵淡然清远,正如蓬莱烟云间碧水孤帆,只能遥望那天涯的距离。
女子着一身素白色轻纱衣裙,纤细柔眉,是用最好水墨松脂也调不出之淡雅脱凡;眸横秋水,是千山冰湖才能氤氲出的灵秀出尘;一身我见犹怜却又异常冰冷的优雅气质,任谁看了都要瞠目咋舌。
说话之人正是那个气质淡然的男子,而那个女子则只是冷冷的打量着离裳,面色平静。
常在秦淮河上游荡的人们自然知道,这一男一女,便是疏雨苑的灵魂人物,男人名叫风笙,是疏雨苑的首席琴师,但是人们自然不会相信,这么潇洒的男子,只会拨弄几下琴那么简单,所有都对他明明看起来清艳,潇洒的笑容,有几分忌惮。
而对于这名白衣女子,则就更熟悉了,因为她便是疏雨苑的主人,江湖上人称霜姑娘。
任何一个稍微能思考的人都知道,想在这千里秦淮上扎根,没有一些真正的势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有傻瓜才真会以为,疏雨苑拒绝不喜欢的客人,是完全以诗词为准的。
自从霜姑娘到了秦淮河上,关于她的来历,便成了江南文人骚客,达官贵人,江湖闲人茶后饭余最喜欢讨论的乐趣。
有人说,她是天山那位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风尘奇侠的唯一弟子,一身功夫早已得到真传,到了八品以上。
也有人说,她是个孤儿,被三大宗师之一的刀圣萧秋水收为弟子,一身修为,早到了九品以上。
更有人说,霜姑娘来自于塞外,本就是喜欢喝最烈的酒,骑最烈的马,杀最烈的人,早就迈入了九品巅峰……
总之,这个冰冷如九天玄女下凡的女子,早就在人们心中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看到她的样子,春日的阳光,也不再那么温煦和暖了。
离裳看着眼前两人,也是心里赞叹,早就听师父反复说过了,没想到见面却是如此惊艳,看来,以后的事情,能和这样的人一起进行,肯定不会无聊了。
“风先生谬赞,离裳随口拈来的东西,平仄不合,粗鄙不堪,怕是玷污了先生的耳朵。”她微微带着笑容,不卑不亢。
风笙温柔的笑了,他的笑容很好看,看到他的笑容,会让人的心变的暖暖的,柔柔的。
“若是离裳姑娘此等才气,也算是粗鄙,那天下士子可都要排队撞死了。”他笑着,朝前走了几步,来到离裳近前。
霜一直冷冷的看着离裳,眼神里没有一丝波动,似乎要用清澈而冰冷的眼神,将离裳彻底冰封,河畔上其他人,偶尔接触到她的目光,也都打了个寒颤。
离裳也感受到霜的目光,心中暗暗惊叹,想不到霜的冰寒神功,已至如此境界,自己已是八品巅峰的境界,仍然能感受到强烈的不适,不过,看起来,霜似乎对自己不怎么欢迎呢!
她装作没有注意,只是对风笙微微施礼,道:“风先生真会说笑,离裳不敢当。”
风笙刚要接话,霜却冷冷问道:“离裳姑娘到疏雨苑,莫非只是炫耀您的文采非凡吗?”
众人有些不满,这个霜姑娘也真是,人家离裳一直微笑待人,从没有失礼的地方,就算这里是你的地盘,也要注意些分寸才是,怎能如此说话。
离裳却并不烦恼,她讲琴捧在手里,道:“离裳今日叨扰,其实是有求而来。”
“何事?”霜似乎有些疑惑,淡淡地问。
“听闻疏雨苑是秦淮河上极为高雅之处,离裳自小喜好琴技,略有小成,想在姑娘的画舫上,谋求个琴师的差事,不知道姑娘方便与否?”
她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迅速转到她手中的琴上。
那琴眨眼看,似乎平淡无奇,略微显得的有些陈旧,可是只有对琴非常在行的人才能看出来,那琴看似浑身漆黑,实则有暗红色的浮文凸显于琴身,正是天下名琴之一的古琴轩辕。
风笙本是疏雨苑的琴师,自然看的出这是把名琴,而霜虽然对琴不如风笙精通,却也略知一二,稍微一想,能拥有如此名琴的人,想必也弹的一曲好琴。
不过,她心里如此想,嘴上却道:“姑娘难道不知,我疏雨苑早有琴师了,莫非姑娘认为,你的琴技,比起风先生更要娴熟一些?”
风笙面带笑意,并不搭话,丝毫不为自己的饭碗可能被别人端走而郁闷,更不为霜的冷言冷语而不满,他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站立在船头,河面上的微风,轻轻吹拂起他雪白的长袍,显得格外潇洒。
“行与不行,试试便知!”离裳轻声应道,却不等霜做声,忽地将琴朝空中一抛。
眼看价值连城的名琴即将掉入水中,所有观看的人,都紧张的张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