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铃在假山处一个闪身,摆脱了带路的侍从。这个庄子,她可是很感兴趣的。尤其是旁人不让她干的,她偏要去做。
她开始四处晃悠,碰到了丫鬟守卫就灵活的闪开。就这么的晃悠到了茶靡呆的阁楼。准确的说,这个有点任性的姑娘,远远见着了木窗里的那抹剪影,好奇之下,爬进了茶靡的窗户。或许是脚踩着了什么东西的缘故,一个脚软,从窗户上以狗爬式的跌了进去。分外的不优雅,分外的痛。然而面前递给她的那只手的主人,黑发披肩,白衣裹身,无一装饰之物,却优雅至极。
端木铃没有扶住茶靡的手,她挣扎着爬起,甩甩衣袖,强忍疼痛又潇洒的说了句,“不用。”
茶靡收过手置于小腹上,将她的表情收于眼底,指着一旁的桌椅,“请座。”
端木铃大方的坐下,一个不小心扯到了痛处直皱眉头,平息后。故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问:“你是谁?怎么在这儿?”
茶靡抿唇轻笑,明明美人如斯,却让她遍体身寒。“怎么?不认识我了,小铃。”
小铃?端木铃惊愕,这可是她的小名,一般人还真不知道。“你认识我?不对呀!我没见过你。”
“见过的。”茶靡倒好茶水递给端木铃,“只不过你忘了罢了。”
见茶靡忧伤的样子,端木铃心中有点愧疚,或许以前真的认识来着,只是她把人家忘了。“那个,对不起啊!我现在真的不记得你。”
“无事。”茶靡展颜,“只是这种自己记得别人却忘了的感觉不太好受。”
这下,端木铃更愧疚了,“那个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陆寻这儿?”
“我是茶靡。”
“茶靡?你就是那个公主啊!你不是死了吗?”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端木铃赶紧改口,“那个,你别介意,我……”
“没事的,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死了,不过又活了。”
端木铃挠头,什么意思,比方丈说的话还难懂。“那陆寻就是你的未婚夫咯。”
“是,不过马上就不是了。”茶靡垂眸。
看在端木铃眼里就理解成了伤心,“那个,你是不是知道皇上要把我指给陆寻是事儿了,不过你放心我一点儿都不喜欢那个自大傲慢的家伙,这次我就是逃婚出来的。”
端木铃努力睁大眼睛,想让茶靡看清自己眼底的真诚,可心里竟冒出几分心虚。
茶靡轻抿了口茶,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你与他的事我并不关心,只是……”茶靡放下茶杯,望向敞开的窗门,“你该走了。”
“哦。”端木铃猛一拍脑袋,“是啊,我找那个家伙还有事呢!那个我先走了啊!”端木铃咋咋呼呼的就这样出去了,或者说是逃出去了。让茶靡心生感慨,她好像已经老了,老了。
心中叹了口气,望向窗外。“既然来了,怎生不进来,十七。”
一个黑影堂而皇之的闪了进来,若此时是黑夜,用魅影来形容十七也不为过。
茶靡依旧座着,抬头盯着十七越发寒利的眉眼,展颜一笑,将手中未饮完的茶水递出去,“渴吗?”
十七视线落在那半盏茶上,又迅速移开,落在茶靡巧笑嫣然的脸上,“我来是想问你,若我不是杀手了,你愿意跟我离开吗?”
茶靡收回手中的茶水,低头看着那水纹一圈圈散开,模糊了她的容颜,怔然道:“若你不是杀手了,那你又是谁呢?”
“十七,只是你的十七。”
茶靡抬头,“那好啊,若你不是杀手,只是我一人的阿七,我便跟你走。这毒,不解也罢。反正我也活够了。”
这答案是十七万万没有想到的,在进门的那一刻,他的心就纠着。害怕她的答案是他不愿意听到的那一个。现在,他欣喜着,以至于没有去揣摩茶靡话中的意思。也更加害怕了,害怕自己不能活着带她走,以至于离开时连抱她一下都不敢。他在打堵,堵上了自己的一切。
可是十七不知道,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他未接过的那半杯茶被打翻在地。
翌日,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驶出了骥城。站在城墙上的两人,一人嬉皮笑脸,一人被面具遮住了所有的表情。而那露在外的眼睛,深邃如幽潭,只望一眼,便会被席卷其中,沉入潭底。
“怎么,不去追你的老相好?”雪妩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把通体血红的红扇,在手中把玩。见商夜没有理会他的话,邪笑道:“不去追,她可就成为你的弟妹了?”
商夜面具下的嘴唇轻起,“陆齐已经死了,陆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与我无关。”
“那她呢?与你有干系否?”雪妩从来都不喜干净的水,水嘛!搅浑了才好。
商夜迟钝片刻,道:“从今以后,再也无任何干系。”
“哦!无干系也好。这几日听清妩说起,十七下定决心要脱离暗门,无论是生是死呢?你说我该答应他吗?你也知道,脱离暗门的考验是何等残忍,若一个不小心他死了,该如何是好。”
商夜转身,雪妩才发现那辆马车似乎已离开很久了。
“让他去吧,心有牵挂的人,不会轻易死的。”淡漠的语气,好像那个与他有着血缘链接的人只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雪妩那扇子抵着眉心,启齿道:“你说,若是十七没死,那个女人会跟他走吗?”
“不会。”
雪妩细嚼着这两个字,见商夜已走远,便朝着他吼道:“你怎知不会,若是她跟着走了,有你哭的。”
前行的商夜听此也只是脚步微顿,他怎生知道?或许是死过一次,有些事情看得通透了不少。茶靡啊,无论与他,与陆寻,还是与十七,都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明知如此,他的心里还存在着那么一点点奢望,或许,或许,他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可以一起活下去的。茶靡,至此终年,我唯一放不下的便只有你。
马车缓缓前进,同行的还有端木铃。茶靡猜到了她会一起回皇宫,也想到了回去该如何同那些人解释,为什么她会活着。可再次见到她那“可亲可敬”的父皇时,竟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庆幸,实在庆幸她还活着吗?活着可以继续当他鼓掌之间的玩物。
大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连宫女都被斥退了。她望着高位上的男人,一身威严,满生杀气的对着她,对着她的亲身女儿。果然,刚才的那一点点庆幸都是假的么?
“父皇,我还活着,你满意吗?”茶靡脸色惨淡的开口。
君凛收起身上的杀气,“怎么,不在朕面前装了。”
茶靡讽刺一笑,勾起鬓角的一丝秀发,“您不也是吗?况且,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人,我用得着装吗?”
哪知君凛不怒反笑,“你浑身是刺的模样倒是更像你母亲了。”
“娘亲若是知道你这么对我,她会忍不住晚上来找你的。”
君凛眉间一皱,“这可是我日日夜夜求之不得的事。”
莫名的茶靡心上一酸,“父皇,有时候我真想问你,你怎么狠得下心来折磨你心爱之人的女儿。怎么舍得?你就不怕娘亲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吗?”
“朕就是要让她不得安宁。”君凛邪气说道,“话都已经说开了,你直接说这次回来做什么吧!放心,朕是不会让你死的。”
“你可真是我的好父皇。”茶靡仰望着那人喃喃说道。她从不敢在他面前卖弄任何心思,因为她知道她骗不过他的。这个男人把所有的心软都给了娘亲,以至于剩下的残忍,全都是她来忍受。
“我回来,只是想嫁给陆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