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最底层是一只很大的信封。水沉小心把信封里的东西倒出来,然而下一秒,那些雪白的纸张让她惊讶得无话可说。
先是四张去北京的火车票,软卧。8月28日,和晚言的开学时间一致。
再是两张干净的A4纸。第一张写满了电话、邮箱。从北京X植物人康复中心的负责人到最底层的小护士,满满的,很紧。第二张的最上方写着细节。包括火车的出发和到站时间。后面括号里解释着:莫清身体不好,去欧洲治疗坐飞机的话,风险太大。我...不放心。而X康复中心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接着写着宾馆地点以及宾馆到医院的具体路线,住宾馆可以舒服些,并且距离很短,步行即可。再往后是几个人名及其手机号码,标注着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
水沉盯着那些汉字,无奈得苦笑,那是她至死也不会认错的字迹。尹离,不过是“我”而已,你有必要亲自写吗?
最后一样东西,是一张支票。空白支票。水沉和陶晚言坐在院子里的小樱桃树下,不知多久。屋里不时传来陈子豪他们的吵闹声。一片厚厚的乌云飘过,遮住了刺眼的阳光。“他这样做,大概是想要赎罪吧...”晚言低头,小声说,“沉,去北京吧。”
水沉抬头,盯着那片云,不眨眼。“先进屋吧。”陈子豪看她们回来又开心得叫喊起来,“师姐!你们...回来...了。”只是后面几个字,声音没人再能听得到。
只见水沉脸色惨白,手里捧着一只看起来很高档的纸盒。女子站在门口,显得越发孱弱。喻浅阑快步走到她跟前,捧住她冰冷的手,“沉,你还好吧。”水沉没理她,挣脱了喻浅阑拦着她的手,径直向路清磕磕绊绊走去。女子在爱人面前轻轻蹲下,伸出手,轻抚他的面庞。“亲爱的,尹离来送你生日礼物了。”身后传来酒杯摔碎到地上的声音,但女子没有在意,“他要你去北京做治疗,所有事都安排好了,你要去吗?”......
男子还是没有反映。喻浅阑有些躁动,她真的想不明白这样的对话有什么意义。水沉却望着路清的脸,温柔地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再想想吧,我不逼你。”
天阴了下来,路清的眼睛显得愈发黯淡。他很难过,不过,只是难过而已。他捉不到意识的影子,生活仿佛一场梦,一场生死攸关的梦魇。
晚言帮水沉打发走客人。每个人,无论他是了解还是不解,都在脸上笼上浓浓的担忧,像是一双大手在这家人头顶盖了一张灰布。
“要我陪你吗?”晚言帮水沉架路清到床上。
“不必了。”水沉喃喃得回答。
“嗯,那早点睡吧。”
“路上小心。”
“好。”
一分钟后,水沉听到晚言锁好了大门。女子瘫倒在床上,头靠着男人的肩膀。泪水沽沽留下,“清,我们该怎么办?你告诉我好不好...
37米深的地下,潜水在沽沽涌动。最深处的豪华房间,门上的沉重大锁已经被打开,空荡荡地挂在门上,像是黑巫师的魔法,昭示着某样的命运......
笼里,男子目光如炬。
笼外,男子一脸玩味。
“为什么这样。你想对小沉做什么。”一个字,一个字从水沨的嘴巴里崩出来,超越了愤怒,超越了爱恨,超越了...生命。
尹离却笑得愈发优雅。“这个嘛...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是心疼水沉啊。莫清现在变得那么麻烦,那么脏。还要水沉天天照顾,小沉一定觉得太无聊...所以我安排了一下,让她去北京散散心。在那边,我的势力强些,方便照顾她,正好帮她从那种混乱的生活中摆脱出来啊。”
“混蛋!“水沨瞪视着,”你,敢说莫清脏?那这个畜生就是全黑了!哼,你给我记清楚,你的心疼,我妹妹不稀罕。只是,你看他们一起过的开心,心里难受吧!”
尹离冷冷得扫了水沨一眼。“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把水沉赐予我的一切,原封不动地返回她。她亲手埋葬了我的生活。那我只能拿她的生活来游戏。医院,学业,写作...我倒真想试试,那个女人的极限到底在哪里。毁了我,她还想要心安理得很好过日子吗?别作梦了!既然她要生活,好啊,我给她,但我要她活的崩溃!“尹离太狠。那张恨意的画布,滴滴是血。
"卑鄙!小人!"水沨突然没命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全部咳出来。
尹离看着他,一脸鄙夷的悲哀,“呵,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自己。你再怎么叫,害的只是自己的身体,我又伤不了一丝一毫...”
"你给我滚!"
“哈哈哈!”男人一阵狂笑,“沨哥,这个地方什么时候轮到你下命令了!”
水沨心底一沉,捏死拳头,指甲把肉掐出了血。他浑身颤抖,突然,“扑咚”一声,七尺男儿跪下,卑微如同蝼蚁。涕泗横流。“尹离。我、求、你。放了小沉。无聊的话你可以折磨我,侮辱我,糟蹋我,玩儿我。小沉欠你的,我一个人还!你发发善心,饶了她吧,她已经活得够不容易的了,你怎么忍心...”
尹离冷眼看这幕剧,一脸嫌恶。“呵,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想做我的玩具?你配吗!“他转过轮椅到门口,”这个世上,只有那一个女人是我尹离的玩具。因此,你还是祈祷水沉带着莫清去北京吧。否则,说不定哪一天我克制不住,直接把她掳来做你邻居了!”
尹离锁上门,瞳孔漆黑,面无表情。而门的另一边,传来困兽般歇斯底里的咆哮。
第二天早晨。水沉醒来时大脑闷闷地疼。迷迷糊糊做了一夜的梦,而醒来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梦的内容。只是枕头湿了一大片,发丝黏在脸上很不舒服。水沉叹了口气,抬起头,却发现路清睁着眼睛,眼珠无目的的游动,呆滞而涣散。只是,在瞳曚深处,水沉找到了那份来源于潜意识的坚定,一如女子的坚定。
“你决定了吗?”女子停顿了一秒,“好吧,我们下星期出发去北京。”
爱人,朋友;爱人,朋友;爱人,朋友......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