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时,他将我举荐至庐州做刺史。我闲云野鹤,去便去了。
初上任时,他们轻视我容貌不足以慑众。州县妇人拼命闯公堂,不为官司,只为瞅一眼传闻中的花中刺史。
初犯不论,再犯必重责二十大板。
不久,我树立威信的时候,长安的消息传来,皇帝驾崩,幼帝即位,大长公主监国,简拾遗为相。新政,也就是在这时候推行至全国。革除弊政,自然是好的。可新政的美好想法推至地方,往往变了味道,贪官污吏趁机敛财,搜刮百姓日趋严重,一切都有大长公主的新法做掩护,谁能奈他们何。
土地兼并,豪强崛起,流民迁徙,这一切都伴随着国库的收益而被忽视。我能够见到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是安坐朝堂的监国公主能看见么?即便看见也会认为是不可避免的弊端之一部分吧。历朝当权者,只有在流民揭竿而起的时候才会将视线偏移过来。
我不反对新政,我只是要你们多看一眼人间的不幸。
我经常幻想自己就是那些千万流民中的某个人,其实我们本质上都是一样,家破人亡。他们的身体在流浪,我却从不知道自己的心归于何方。我不敢确定是否某一天醒来,就会挂印辞官,加入流浪大潮,耗完这残躯。我日渐失眠,睡眠于我似已没有意义。我太容易被不幸的事情所感染,他们太能与我的不幸共鸣,诱发出我心底极大的悲怆。
命运之手又伸了过来,我不知道它是要将我拉出深渊还是要推入绝域。
长公主替帝姑遴选驸马,遍择才俊。酒宴间,同僚玩笑,解忧必可当选。
那皇室的娇艳花朵,岂是我辈能够攀折?何况我对此女殊无好感。她抢的男人还不够多?要选个驸马做挡箭牌?
民间编排她的故事,我闲极无聊或失眠的时候经常拿来解闷,一本一本的故事,翻也翻不完。千千面面拼凑起一个令人发指的影像。如此荒淫暴虐,怎会有新政的谋划?慕男色,又如何会在意朝事?我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
看尽炎凉,我对人心太过了解,可为什么隔着众多话本却看不透对面那人的模样?
她究竟什么模样,与我又有什么相干?可是某个夜半惊醒,我忽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