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寻找乌拉草的少年们又多次进山,寻找到了足够的乌拉草,全都按照她教导的方式,放在四面通风但又防晒的房间里阴干,以备冬日使用。
“行,以后粮草、辎重等事情都交给你。”杨致卿一句话就夺了山寨里管着后勤而又中饱私囊的人的权,又将这些大的任务交给了林燕染。
“大当家,兹事体大,我不敢应承。”
从周军师话里透露出,他们在山村里的时间都有近二十年,而且还组建了名号为乞活军的军队,她虽不曾见过,但不难想象出杨致卿手下的人手数量,现在杨致卿一句话就要将后勤交给她,她可不敢接手,且不说她的身份,单说那些管了多年后勤的人,怎么会甘心放手手里的权力。
权力使人疯狂,她现在的依仗只有杨致卿,她还带年幼的儿子,她不敢去冒这个险。
“是了,乍然让你接手,也是难为你了,是我想岔了,只是,为什么好好的人就能变成那样呢。”杨致卿想了想,不再勉强林燕染,低声抱怨道。
“大当家,周军师有什么打算?”林燕染不相信周军师那个老狐狸不知道这种事情。
“周老丈啊,他说水至清则无鱼,让我看开一些。”
想起教养他长大的周老丈,杨致卿心头发堵,周老丈的确说过水至清则无鱼,但他也说过杀鸡儆猴。虽然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但杨致卿知道常常带笑一派仙风道骨的周老丈,其实是个冷情之人,山寨里中饱私囊之人,周老丈都知道,但他一直隐忍不发,让那些人胆子越来越大,以为他们成功的瞒天过海。
杨致卿苦笑了一下,以周老丈的脾气,他不是不在乎,而是一笔一笔地给这些人记着帐呢,等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让他们连本带利的吐出来,若是周老丈出手,那些人不死也要脱层皮,绝对没有好下场。而他果然还是像周老丈训诫的那般,带有妇人之仁,他并不忍心之前跟着他受过苦、挨过累的人那般下场,才想着让林燕染抢先发作了这些人,好歹比在周老丈手下,少吃些苦头。
但是,林燕染的拒绝让他明白了,夺了他们的权,让他们安生,怕是他一厢情愿了,自古人心难测。
翌日,林燕染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敲响霍绍熙的房门,里面久久没有应声,林燕染猛一推,门并没有锁,而霍绍熙已经离开了房间,她叹了口气,回到房间,静静地看着林安谨恬静的睡颜。
看了片刻,伸开手捂住脸颊,心思翻涌,她在这个世界上飘零,内心的孤独感、无力感,每当她闲下来时,就时时冲刷着她的灵魂。
林燕染想着,若不是她足够坚强,并早早地筑起一层钢铁般的硬甲护住她柔软的心脏,她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她放下双手,脸颊上残留着斑斑泪痕,温软的指尖小心地划过林安谨软软的脸颊、挺直的鼻尖,好在她还有这个孩子陪着,她还有着养育他长大的责任,她不能垮下去。
她前世的亲人就像镜中花水中月,只能在梦中相望,却再感受不到彼此的温暖,她今生的亲人只有眼前的林安谨和外面受着灵魂折磨的霍绍熙,为了他们,她也要机关算尽、步步为营。
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委屈,林燕染净了面,打理好了仪容,寻出一套颜色淡雅的衣裙换上,翻找出硝制好的皮毛,天气越来越冷了,他们还没有准备冬衣,这些皮毛正好能够用上。
在最后一个完好的手指也被针刺了,一滴滚圆的血珠渗出,沾上了白色的兔毛上,林燕染无奈地放下针线,恨恨地捶打了几下兔皮,而后颓然的塌下肩膀。
“噗嗤。”一声脆嫩的笑语传来。
林燕染抬眼,门帘边站着俏生生的王雨,显然刚刚林燕染丢人的针线活,全落到了对面少女的眼底。
“林夫人,冒昧打扰,还请海涵。”林燕染眼底带着茫然,看着比平日的她少了一些利落,多了丝脆弱,王雨也意识到她这般贸贸然的来到别人家里,还笑了主人家的针线活,有些失礼,忙福身道歉。
“王雨妹妹,快起来,刚刚丢人的事情让你看到了。”林燕染很喜欢聪慧清秀的王雨,见她来了,忙招呼她进屋就座。
将一杯清香四溢的茶水放在王雨身边,又拿出两盘干果,林燕染不经意地问道:“王雨妹妹,身体好些了吗?”
王雨脸颊笼上一层红晕,“多谢林夫人的香囊,我身体爽利了许多,之前,怕因为我的病,扫了大家的兴,才守在家里。现在好多了,我便想着过来向夫人道声谢。”
说着,王雨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一方包裹的鼓鼓的帕子,打开来,里面竟然是一个个精致的小小香囊,绣工精湛,配色淡雅,比林燕染的手艺好上太多了。
“我瞧着林夫人送我的香囊很是精巧,便照着它的样子绣了一些,挑出看得过眼的送来,请林夫人不要嫌弃。”
林燕染捻起一个绣着怒放牡丹的粉红色香囊,眼睛里都放出了光芒:“这么漂亮,我怎么会嫌弃,王雨妹妹你手真巧。”
王雨嘴角两边露出小小的笑涡,“林夫人喜欢便好。”
“瞧我看到了漂亮的东西,眼睛恨不得都黏在上面,王雨妹妹你等一等。”
林燕染走到卧房,取出她研制出的花露,送到王雨手里:“王雨妹妹,这是我鼓捣出的花露,你净面沐浴的时候,滴入几滴,对皮肤倒是蛮好。”
王雨站起身双手接过精美的瓷瓶,感叹道:“林夫人,你研制的这些润肤露效果极好,我姐姐用了之后,在广场上走了两圈,好些人都赞叹呢。她们知道了是林夫人您送给我姐姐的之后,个个儿都羡慕极了。”
“我这儿不方便她们进进出出,她们若是想要,我把东西给你们,让她们找你们拿去,只是你们姐妹两就不得闲了。”
那些东西制作也算简单,当然前提是不添加名贵的香料,但是她手里成品太多,怕是会惹了有心人的怀疑,到可以将最简单的方子交给王氏姐妹,让她们自己制作。
林燕染将自己的意思告诉王雨,王雨喜出望外,与干活利落的姐姐不同,王雨身子骨自小便柔弱,干不动重活,只能用巧功,在女红上下功夫。而两年前被刘文英推到水里,她得了一场严重的伤寒,虽保住了命,但身子骨更差了,连刺绣都不能长时间,她气苦难当,觉得自己成了个废人。
姐姐王氏生怕她钻了牛角尖,想着法子的哄她,后来寻了一本胭脂水粉的方子给她,王雨便自己摸索着弄些胭脂,所以,她对林燕染研制的花露、香料,有着极强烈的兴趣。
此时,一听到林燕染要将配料方子告诉她,王雨怎么不激动。
“我叫你一声妹妹,你若再叫我林夫人便显得太见外了,你就叫我林姐姐吧。”林燕染是真的喜欢王雨的性情,便没和她见外。
“林姐姐。”
林燕染和王雨欢欢喜喜地讨论着制胭脂水粉的心得时,睡足了的林安谨自己爬了起来,到了外边耍了一套霍绍熙交给他的拳。
“双脚稳住,下身立足要扎实。”
这教导林安谨的声音是杨致卿,林燕染透过门帘的缝隙向外看去,果然是神清气爽的杨致卿,他伤口好的真快。
王雨也看到了,立马面色红透,眼里欣喜、落寞夹杂,林燕染暗暗叹息,为王雨可惜,喜欢谁不好呀偏偏喜欢上了外面的那位。那位再好,那也是女儿身,注定了她这颗少女芳心错付了,希望她尽快收回对杨致卿的感情,转到一位真正的少年郎才好,如此才不会辜负了她的大好青春。
王雨却误会了林燕染的意思,她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尽,强忍着难堪说道:“林姐姐,我当初没有勾 引大当家,我只是看他的鞋不合脚,给他做了双新的,大当家的丰神俊朗,我自知配不上他,从来没有过那种念头,那些闲话都是刘文英乱传的。现在,林姐姐你和大当家的金童玉女十分相配,我发誓绝不会做出坏名声的事情。”
“等等,我脑子晕了,你说我和谁相配,大当家的?”林燕染受惊地问道,她和大当家,还金童玉女,天啊,王雨的脑瓜到底在想些什么。
王雨也要哭了,她一个小姑娘,忍着强烈的害羞,在林燕染面前剖白,她容易吗,现在林燕染是闹哪样,要她再说一次吗,她会羞死的。况且,她也不是刘文英那个傻瓜,见到出现在大当家身边的人都当成敌人,冤枉了大当家,就拿她自己来说吧,她的确对大当家有好感,为他做鞋子也用了十分的心神,可是大当家只是赞扬一声,看她的眼光压根没有波澜。
可是,大当家对林夫人不同啊,她刚刚从大当家院子里穿过时,见到了大当家,他看着这边的眼神十分温柔,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所以,大当家对林夫人不同,她心里难过,但是,她自认比不上林夫人,眼下祝福他们两人,也让自己彻底放下这段情。
“林姐姐,我祝福你们,你们一定会幸福的。”王雨天外飞来一句话,舌头都有点打结了。
“林姐姐,我做衣裳的手艺还不错,这些皮毛我帮你做了吧。”王雨乱了手脚,嘴里胡乱说了几句之后,抱着几件皮毛,冲着林燕染福了福身,脚步凌乱的走了。
留下受惊过度的林燕染呆呆地目送她离开。
杨致卿指导了林安谨几句之后,心情很好地进了屋子,看着林燕染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解地问道:“刚刚那个姑娘离开的时候,跌跌撞撞的,我对她笑了一下,她脸色立马白了,看着很是害怕,你怎么也像是丢了魂了,你们说了什么,两个人都这副模样。”
林燕染还没有从打击中回过神:“她说咱俩十分相配,还祝福咱俩来着,可是你这情况,她怎么就能看成这样呢。”
杨致卿愣了一瞬,“她说的也不错,我年龄也大了,最近总有些人旁敲侧击的找周老丈打探我的婚事,我正愁没办法呢,以后,你就做我的挡箭牌,推了所有的联姻,这样不错。”
林燕染被他说得一愣,他们说的不是一回事好不好,王雨那姑娘隐晦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两情相悦了,而不仅仅是传出去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