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祀全无戒心的随口一说,然后顷刻就发觉不对,刚才有些出神所以不觉,只要微微专心,对气运的敏锐就马上察觉到身旁之人是谁,不必回头,火光红红,映照着李祀的脸,微微出汗。
紧张之下李祀强自镇定,浑然不觉般起身开始炒菜,强压着语气不变:
“其实吕姑娘她人本是极好的,平日虽有杀心,咳咳,被油烟呛得咳嗽,李祀仍不回头,自顾自说着,可沙场之人也是在所难免,何况吕姑娘以女儿之身为国戍边,也实在是大大的辛苦不易,你我倒也须敬让她几分……哈哈….”
“语气太做作,身子太僵硬……唯独反应倒是不慢……呵呵”
对方毫不留情的戳穿李祀的蹩脚演技,可李祀还得继续演下去。
极惊讶的转头,瞪大眼睛:“吕姑娘?!”
不知何时回来的吕布蹲在地上,讽笑着点头。
李祀觉得两人面对面蹲在地上有些不妥,可贸然起身则变成他俯视这姑娘,所以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是干巴巴陪着笑。
吕布从柴禾上折下一支小枝儿,在地上划拉着,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除了占你一间屋子休息,用你家的灶煮饭外,没用你一文钱,没吃你一粒米,也没添什么麻烦吧,
虽不是贵客,可自问也算不上恶客
你就这么不欢迎?”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李祀有点紧张,直到一盘菜炒到火老也没言语。
吕布也不催促,精致雪白的鼻翼动了动,闻着炒菜的味道赞叹道:“我在你这年纪可没样厨艺……”
李祀把菜盛出搁一旁,把另一盘下锅才答道:“姑娘若少些杀气,便是住的再久也无妨”
吕布闻言怔怔然,感慨道:“此生亲手杀人已过万,这杀气和脏血是洗不干净咯”
李祀把边上的白萝卜切了薄片回头递给她:“洗洗试试呗”
吕布不嫌这萝卜清淡,把晶莹薄片捏在手里咬嚼。
李祀补充道:“况且有啥脏的,要没你们挡在防线,哪有我们这堆老百姓平平安安嚼萝卜,这人杀得,真正干净堂皇的很”
“倒是难得,和孔明混在一起的人居然对我有好话。”
李祀翻炒着萝卜丝,语气宛如闲聊:“她不就是个小孩儿,你都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和她置气,斤斤计较不嫌丢人?”
吕布一呆,虽然知道李祀小凉二人关系亲密,可从没听人以“小孩儿”一词评价过孔明,而且那句“你也是大姑娘了”简直就放肆的让吕布哭笑不得。
若换了人,吕布定然是要杀掉的,可李祀比孔明也大不了多少,借用李祀刚才那句话说就是
她吕奉仙也是大姑娘了,还能真下手杀害一个小屁孩儿?也就只有不斤斤计较了。
她今日清早换了身宽袖白袍越发显得如白衣菩萨,却不怕脏的蹲在地上。
觉得微微憋气,却无处可发,只好用小枝儿狠狠的捅地,不一会就蹂躏出十几个小小指甲大小的土坑。
“哎哎哎,干嘛呢,姑娘你有力气边关杀敌,甭祸害我这院子啊”
吕布拿小枝儿往土里插正过瘾,冷不丁听到这话,顺口道:“我不,我就祸害!”
“……”
两人同时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立刻闭口不言。
过了会,吕布许是蹲累了,起身弯腰揉了揉腿,一头青丝倾泻而下。
李祀因为距离很近,能闻到身后女子的清幽体香,正有点心猿意马。
就听吕布道:
“能轻松挡我一戟的整个并凉边防也就二三个而已,你不错,要是敢和我上沙场前途不比和孔明混差……”
“不去……”
李祀没半点犹豫的干脆答道,他当初没和庞统去那座刺史府,自然也不会和吕布去凉州。
可吕布却没那胖子和气,冷声道:“瞧不起武将?”
瞧得起瞧不起都不重要,只要边关至此太平,数十万将士卸甲,数百位将军归田,一片安然净土,数百万里汉土靖平,那就不需要武将了,只要这个势力群体存在感被削弱到极点,那也就没有谁高谁底的矛盾了
”李祀颇有感触的道
吕布站在院中,神色冷峻道
“这岂是人力能为?事实是战争不会断的,而只要武人一天在朝堂受排挤,临战之时就得受到无数掣肘,无数边关士卒不断地因为庙堂利益交换而死……你懂什么。”
“可这不是你跟着董卓一介武夫胡闹能解决的,即便他掌权后打压士林,让武将地位膨胀到顶点也没用,你不在乎百姓死活,不在乎门阀兴衰,不在乎庙堂更迭,就是想让跟你拼命的袍泽有个好下场,我知道。
可这样搞…还指不定多死多少将士…”对于吕布的想法李祀还是不怎么理解。
吕布或许难得和人说这些东西,也不在乎李祀是否能懂,很认真的道:
“就是多死,也只是在汉朝一朝多死,你觉得汉朝还有多久?苛待士卒,重文士而轻武将,信近阉宦提防边臣,若君视将士为鹰犬,我等也无法视君上为亲父,此乃自毁之道
必失人心而亡国,新朝开后,新君必吸取汉亡之训而厚待沙场之人……我就要以无数鲜血给天下人上一课。”
“呵呵呵呵,呵呵呵,姑娘壮哉萌萌哒,你这想法我不懂,自己慢慢玩吧……李某不奉陪了”
李祀冷笑着端着盘菜进屋。只留吕布一人独立于尘光混同之中,遗世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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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郡之边,一男子伤口无数,落魄如乞丐,却如狼虎一般凛冽。
在多半月内,张翼德受到了幽州精兵和乌桓奇兵的几十次袭杀。
单人横穿整个青郡,涉足数千里,杀人数百。
但就犹豫大牛饮海一般,牛量虽大,海水无竭。他自己也达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全身上下的好皮肉都没有多少,溃烂大半。而那训练有素,战力强悍的士兵则犹如漫漫潮水,杀之不减,永远都不断涌上来。
此刻已达青郡和辽东郡边界,而三百米外又是一大群黑压压的军伍。
如跗骨之蛆,阻截在前方。气候时节已要初雪,铁刃生寒令人望之生畏。
一个张翼德显得微不足道,可他却虎目睁圆,把粗糙裂口的手掌握紧铁矛。
仰天大吼:“燕人张翼德在此!”声音如雷,如佛门无畏狮子吼。
然后这个浑身伤痕的男人就悍然对整个军队发起冲锋。
丈八铁矛,东挡西杀,金铁相交,战马嘶鸣。
“啊,铛铛铛!”
“铮铮!”
夹杂顶尖控弦甲士的偶尔冷箭声。只伤不杀,务必活捉,
即便已经耗时近一月,他们仍不肯下死手。
其实张飞之所以能完成在大军围杀下转战一郡数千里的壮举,除了本身雄勇之外,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啊!!!!”
手撕一个士兵后终于耗尽了力气。淋了一身鲜血。
英雄末路,击穿过无数次军阵的凶悍之人终于一口气尽。累晕在军阵中间。
却晕而不倒,站立如手中那杆丈八蛇矛。
看他失去了反抗能力,刚才还生死相对的士兵反应迅速,从军医生立刻围上了开始处理伤口,确认过他生命无碍后,为首的军官吩咐下去,开始传递任务完成的讯息。
在短暂时间后,八匹汗血大马拖着的马车在一个蒙面车夫的驱赶下接近军阵。
在核对信物和安好后,完成交接,张翼德被放上马车。
八马齐奔,速度惊人,可在这车夫的御下,躺在宽大马车中的张翼德没受到什么颠簸。
几个时辰后等到马速开始下降,就已经有第二辆套好的相同马车准备好道上。
昼夜不停奔波轮换过不知几次,张翼德终于被送到白村之外。
而幽十三亲自等在那里,完成交接。
再亲自送到小凉身前。
等在那里的小凉打了个哈欠后走到张飞身近,问道:“这就是你推荐的无双勇将?”
幽十三满头白发,却仍有孤狼气势,敬诺道:禀主人,正是此人……在围捕过程中,此人且战且转,共杀三百四十七人!”
“嗯?倒真是不错……”小凉看了看张翼德,
皱眉道:“就是不怎么听话……十三,你看如何?”
幽十三拄刀而跪,郑重道:“斗胆请主人将此人交于属下节制管束,假以时日等此人见过沙场之威壮,主人之神鬼莫测,必然真心折服,为主人效死。”
小凉个子矮,幽十三即便跪下也比小凉低不了不少,看着小凉皱眉的样子,幽十三赶紧将整个脑袋低到地上,再次恳请道:“请主人三思,此人真难得之猛将……杀之可惜……”
小丫头冷冷补充道:“杀之可惜,用之也可恼,十三记得我说过,战之必胜靠的是什么吗?”
“绝对服从,生死铁律!”幽十三语气郑重,显然把这句话当成至高准则。
小凉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仰头轻轻甩了甩马尾。
叹道:“所以他就是比吕布还厉害,我也不可能把一个桀骜无军纪之人收下,我最近刚听来一句话:“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谨记吧你……
“不过费了那般多周折就为了捉一个他,也不能弃了,何况你为我和师父效力多年,难得举荐个人……罢了,赐他刀圭饵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