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三头犬来了,踏着如血的残阳。
素喃城死一般寂静。
若不是一个月前素喃女王那封亲笔信,此时此刻你不会在素喃城下与这头怪物狭路相逢。
也许是时空发生了错乱,也许是德洛斯帝国的阴谋。你不晓得这头地狱三头犬究竟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虚祖过去从未有过这种怪物。
你遇见过不少怪物,比如哥布林,比如牛头怪。这些怪物尽管也残忍,也令人讨厌,但它们不过是由普通动植物异变出来的,它们要么缺乏智商,要么缺少体力,都比较好对付。
但地狱三头犬就不一样了,它生活在时空之门的绝密区域中,是由四大剑魂之一的巴恩,唆使德洛斯帝国皇帝进行魔界生物转移而生成的凶猛怪物。它有三只头,每一只都咧着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它比哥布林更狡诈,比牛头怪更暴戾,它是阿拉德大陆上所有冒险家心中的噩梦。
女王在信上写得很清楚,地狱三头犬第一次出现在虚祖到今天已经四个多月了,它就像一只黑色的幽灵,始终在素喃城四周游荡。每隔十天,这头怪物必然会冲进城内,吃掉一人。葬送在它腹中的冤魂累计已达十七人之多。
女王既愤慨城中无人能敌这头恶犬,更愤慨它作恶时那副傲慢的神态:地狱三头犬总是瞪着那双目中无人的狗眼,呲开那嗜血成性色的犬牙,摇晃着那条扫帚似的大尾巴,一副悠闲得意的模样,仿佛把吃人当作是一场轻松愉快的游戏。
在信的最后,女王对你质问道,这头怪物已经把虚祖视为它的战利品、俘虏营、屠宰场。你难道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家乡沦为这个恶魔的玩物吗?
你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因为在阿拉德大陆这块舞台上,每个人,每只怪物都在忙忙碌碌地扮演自己的角色,比真的演员还忙,退场的时间更少。
比如你,一个阿拉德大陆上的冒险家,每天不停地打,和怪物打,和对手打,这一打就是整整三十个春秋。
三十年,对于以长寿著称的精灵来说,只是昙花一现;但对一个格斗家而言,却是生活的全部。
好几年前,你就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开始松弛,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有力地挥舞双拳;你的反应也开始迟钝,使用连招时也不如从前那么敏捷。
好几年前,你便躲在一处不知名的角落,默默充当一个无聊的NPC(非玩家控制角色)。你哀叹时光太短暂,感慨生命太脆弱,但你无法改变新陈代谢的自然规律,你知道自己终究一天会像老友巴隆一样,咕咚一声倒地气绝,然后被蚂蚁咬成碎片,给臭虫当作晚餐。
巴隆是一名鬼剑士。他在临死前曾对你感叹,鬼手使他难堪不在于卡赞综合症带来的变异,而在于它迟早有一天会因为衰老而失去变异的能力,变成可有可无的怪东西。这时候,自己也将无可奈何地被它拖向衰败,与它同归于尽。一颗仍然好斗的心却注定要为背弃它的肉体殉葬,世上没有比这更使人感到屈辱的事情了。
你不愿意忍受这种屈辱,你不甘心以一个NPC的身份普普通通死去。生命只有一次,总得做点什么。
那么究竟该干些啥呢?
求名?你早已战胜决斗场里所有对手,是至尊十级的格斗名人。
求利?你已经混到格斗家职业导师的身份,钱多得根本用不完。
当英雄?那是你儿时不切实际的幻想,荒唐可笑。而且,对大多数人而言,你现在就是英雄。
你想得神魂颠倒,想得身心交瘁,还没想出合适的主意来,直到你看到了素喃女王那封亲笔信。顿时,一股热血蓦地冲进你的脑门。
用了十天时间,你从赫顿玛尔出发,穿过格兰之森,抵达了虚祖首都的素喃城。抵达当天,你就被素喃女王请进了王宫。
还好,女王的礼遇并未使你丧失理智,你知道,任何人想独自挑战这头怪物都无异于送死。所以,你利用女王的权力把城中最优秀的格斗家全部招致麾下。
虽说没有人可以和地狱三头犬一对一较量,但现在你有一百多个帮手,而对手只是一头孤独的怪物,从数量上来说,你占有绝对的优势。只要做好准备,安排好战术,击败这头怪物绝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到时候,你将成为万众瞩目的巨星,RP值爆棚的名人;你的事迹会被吟游诗人写成歌词,成为阿拉德大陆上不朽的传奇。
所以,当地狱三头犬踏着玫瑰色的晨曦出现在城外时,你禁不住激动得浑身颤抖。
遗憾的是,素喃城里的格斗家早已被这头恶魔吓破了胆。尽管他们有发达的肌肉,尽管他们有灵敏的速度,尽管在你鼓励下他们前一秒还想象着与那怪物决一死战,但当地狱三头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红色死亡气息完全笼罩在他们周围,他们身上的勇气顿时冰消云散,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你为他们的行为感到羞耻,但你无法改变人类怯懦的天性。
你清楚地看到,地狱三头犬那散落着稀疏几根红色胡须的嘴角漾着一丝狡黠的狞笑,它是在嘲笑你的无能,嘲笑你的愚蠢。你马不停蹄地赶到素喃城,还徒劳地训练了这些格斗家十天十夜,它却依然叼着一具尸体缓缓走出城门。
素喃绝望了,素喃城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