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的面前摆着一份能成为世界之王的机会,而代价仅仅只是灭绝这个星球的而已,万物之灵会奉您为王,你会成为神上之神,而代价也仅仅是灭绝这颗星球上与你一样的种族而已。
整个宇宙都会低语你的名字,会高呼你的名号。而代价也不过只是放弃身为人类的身份,成为一个永临于世的机械帝国之王。
你能够不做懊悔的选择吗?你能够不带一丝迷茫坚定前途之路吗?
路奇不能,至少现在他还不能。
承诺少年的选择,无异于将自身抛弃。抛弃人类的肉体,抛弃人类的过往,成为与他们一样的机械之灵。
他不像其他人,可以为了获取某种力量,抛弃一切。他目前所有的一切都太弥足珍贵了,他不舍放弃。
路奇也终于明白了宫礼那一句不要兑换血统的劝告,并非忌惮血统带来的能力那么简单,更多的是获得血统的那个人还是真正的自己吗?
等到那份血统彻底凌驾于人类脆弱的血统之上,这个人,或者说这个生物还算是人类吗?
也许会有人为了充足的力量而放弃脆弱不堪的人类血统,但路奇不敢,至少他恐惧。
并非带来美好的东西就一定不是丑陋的。
更何况只要再过一会儿,他就可以离开。乔家姐弟,他们只是人工智能,不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的,这里的一切与他无关,他只是个无关的过客。路奇安慰着自己。
他瑟瑟发抖蜷缩在无人的角落。
恐惧且迷惘。
当紧闭的大门被打开的时候,金发少年无所谓走了出来,他的面前站着一排手持激光枪的军人。
铁血,坚定。
这些军人留给乔乔的第一印象,庆幸的,这是正面印象。
“放松,放松。我还没打算做殊死抵抗呢。”
苍老男人铁青着脸,拽着少年。结果,以他的力量甚至都不能让少年移动一步。
他铁青的脸更加不好看了。
乔乔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我答应了某个人,不能伤害你的话,我一定让你蒸发掉。”
“你违反了我们的约定。”苍老男人神情木然。
“违反?恐怕没有吧。”金发少年摊开了手,举着手指头:“第一,我的确只要和他见一面,第二,我没有做出反抗的事情,我只是不想让我和他的谈话被其他人知晓而已。第三,你连他的赦免令都没有给我呢。”
“你连代码都没有给我,谈何赦令。”他冷着脸。少年啧啧笑着道:“这不就给你了。”
“把他带走。”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
金发少年闻言转过头,面带疑惑:“你要问什么?”
“你姐姐身上有源代码吗?”
“这个吗?”少年轻蔑地摇着头:“还以为你想问什么,没有,怎么样明白了,我不会再重复一遍了。”
“但是,那为什么她之后可以逃离我们的监控了,不是你做的手脚吗!”
“愚蠢的造物主啊。”乔乔夸张扯了一张哭丧的脸:“你为何如此蠢笨,连那里被锁住的懦夫都不如!这个问题你自己去想吧,我不会告诉你的。”
既然他说不告诉,那就是绝对不会告诉了。他们是言出必行的,不像他们。
不过正是因为那样,才是他们最大的弱点。苍老男人内心冷冷道。
“你不觉得我们太无耻了吗,杨。”
“你是指什么,尤里安。”杨的嘴里还叼着三明治。
尤里安神情不安道:“不觉得我们用那样的手段,去对付一对姐弟和无辜人,太过无耻了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算计着不知真相的姐姐和没有野心的弟弟是丧失人性的说法。”
“不,我不是那种……”尤里安吓了一跳。
“没错,我们的确都丧失了人性。但这就是大人们的世界,不分对错,只有利益,只有孩子才分对错。而我们的背后站着的是千万同盟下的人民,我们难道要将那几个人的利益摆在千万性命之上吗?”
“但是总有一些的东西高于生命之上不是吗?杨。”尤里安咄咄逼人,就算是杨威利也被那股气势逼退。
“的确是有,可惜现在有几个人去坚持呢,崇高的理想最终还是会被残酷的现实冲垮,高洁的梦想还是会跪拜于高大的社会之下。人性这种东西,反倒是人类的弱点。”杨威利淡淡地说道,仿佛这些东西并不值得一提。
“杨!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完全丧失人性的人类才是最完美的人类!只看重利益,只用价格来权衡一个人才是人类吗?”
“有时候面对无奈的选择,我们必须抛弃人性,无论对方怎么挣扎也要做出残忍的事情,那是为了更多人更好的去活下去。”
“被掠夺者的生命呢,任何人都想活下去的。”
“是这么说没错,猪狗牛羊之辈依然有活下去的欲望与权利,可我们还不是一直在掠夺它们的生命,来填补我们的空缺吗,尤里安。”
“或许直到有一天人类全退化全部的人性,就能够彻底阻绝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不会有战争,不会有争吵。从而掌握全宇宙。”杨威利表情严肃。
“杨,你这是比暴君还要暴君的想法,如果你生在帝国中的话,也许会成为我的敌人,比鲁道夫大帝还要暴君的存在。”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
尤里安哭着跑了出去,杨也是阻拦不住。
研究员们聚在一起,分着饭盒。坐在位置上,抱怨着。
“终于结束了,整整半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听说这次结束之后,就放我们一个大假。”
“你就做梦啊,联邦和帝国正值战争的火热,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会派兵过来,你好好享受现在的日子吧,不然等到连命都没有看你还有没有机会废话。”有研究员泼着冷水。
某个研究员忽然道:“你们说,那两个机器人会怎么样。”
“这不是早就讨论过了吗?”有研究员皱眉望着他。
“不是说弟弟,而是那个大的姐姐。”
研究员嘿嘿一笑道:“怎么,你看上她了,你可以买一个相同信号的带回去啊。”
“少胡说,那颗值不少钱呢!我哪里买得起。”
“别闹了,我告诉你,那两个机器人都是必须销毁的对象,不要打什么注意了。”
“是!组长。”研究员们立刻神情慌乱。
“为了防止源代码再次泄露,那个男性人工智能必须销毁。而那个女性机器人,虽然查不出什么,但是为了防止我们的失误,也是必须销毁的。”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开始讨论那对姐弟命运的开始,监视器内的路奇猛地仰头,睁开锐利的双眼,盯着监视器。
就像是紧盯着那群研究员一样。
“那个没有身份的幽灵呢,上头会怎么处理。”
“哦,那个人啊。”组长嘲笑般冷笑一声:“必须死啊,不然你还以为呢。”
“不是,我们不是答应过……”
“我们必须要信守承诺吗?”组长打断他的问题,直接反问道。那个研究员被呛的无话可说。
周围的研究员也是哈哈大笑着,一点也不在意他们违背的承诺。
“你还是小孩子吗?我们那只是拖延的一时手段而已。”
“真是的,你还真是老实,总这么老实是会被欺负的。”
那个研究员唯唯诺诺应了一声,然后,他蓦然睁大眼睛,瞳孔一缩,看向众人的后面
“怎么了?”组长随着目光看去。
啪啪啪。
利索简短的枪声响起,人类的肉体上溅出鲜血与碎肉,洒在地上。
监视器内,路奇的目光停留一会儿,然后转向枪手。
“啊,路先生。其实我还有一个兼职身份,不过看样子,我不用说你也知道了。”
培养槽被打开了,液体倾倒一片。路奇目光如水,就这样望着黑框眼睛男子。
男子镜片下的眼神冰冷无情,但他的神情却带着友善的笑容:“路先生,快和我一起走,去拯救你的朋友。”
“原来如此。”路奇蹦出一句。
“什么?”男子不解路奇那句话的意思。
路奇继续道:“那一天你在广场上吧。”
“呃,路先生,你应该知道,我在当天是为你拍摄下那张照片,我当……”
男子啰嗦的话没有说完,只是神情一瞬间的动容,路奇就已经捕捉到了。
比肉眼捕捉的速度更快,比人类极限的反应速度更快。路奇仅仅挥出去的那一道拳头,不带杀意,不带感情,只带着某种贯通前后的顿悟。
男人脸上带笑的表情凝固着,那一瞬间,他的脖子折断,不似人类所能弯曲的极限,鲜血连喷出都来不及。径直摔倒在一旁的墙上,蔓延的鲜血才飘零满地。
路奇看也不看,走下培养槽。
眼睛内一片迷惘,却又不是丧失一切的那种迷惘,而是……
基因锁!
第一阶基因锁!
有人说,上帝给人关上了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户。但是苍老的男人就想问,上帝在哪里。
他想直面他,询问他。
为什么创造了人类这个种族。
为何让他的一生如此痛苦。
今天晚上,他要来亲手删除这个最像人类的AI了,犹犹豫豫一直到了凌晨时分,但是临别之前,他还想挣扎一下。
安娜,你在吗?
我在,先生。
问你一个问题。
请说,先生,我知无不达。
你是否拥有真实的逻辑。
男人心里小小期待了一下,他甚至希望答案是自己未知的。
真是个有趣的问题,先生您如何能确定你拥有真实的逻辑。
男人失望地按下了删除的按钮,不可逆转,不可寻找。
无数资料闪过,无数资料删除。
可男人仍可以与屏幕内的某个东西通话。
安娜,你在吗?
我在,先生。
你畏惧死亡吗?
先生,我没有死亡的感觉,也就谈不上畏惧了。
那你畏惧消失吗?
先生,什么是消失,是宏观上的从一个地方消失,还是微观上,从某个地方消失,而在另一个地方出现。
那你畏惧吗?
我没有畏惧的感情,先生。
那你有什么感情?
男人自嘲般打出了不存在的问题。
有,爱。
男人一愣。
先生我只有一个问题。
他太意外了,她竟然会向他主动提问了。
您和您的种族为什么创造我。
男人得出了答案,不加思索地回答。
因为能。
静悄悄的,电子合成的女声没有在说话了。
显露一片红光。
她被删除了。
被这个男人亲手删除了,亲手杀死了。
苍老男人木然的脸上忽然起了一片涟漪,然后是惊涛骇浪,他终于贯通了一切,可惜已为时已晚。他要在会后半生的悔恨中痛苦挣扎。
通讯器滴滴向着。
男人心丧若死接起,话筒的那一边,传来手下焦急的声音:“疑犯逃了出来!”伴随着枪声。
男人漠然挂断电话,扔在一边,他按在机器上真实按钮,妄图找到一丝留下的印记。
但是她,消失了。男人再也找不到她了。
但她还在这个宇宙中,只是男人再也找不到他了。
忽然间,屏幕亮起。
你好,我是AI。NO2,您可以为我取个名字吗?
你是否拥有真实的逻辑。
男人打出了一排字。
这是为我取的名字吗?
不是。
男人否定。
屏幕良久没有动。
你是在后悔你的举动嘛,人类。
冰冷的字眼在屏幕上之间显露出来,不带一丝人性。
你杀死了安娜。
更加冰冷急促的答案。让男人瘫倒在地上。
然后,他看到了更加令他动若的东西,掩盖在层层数据后面。
“这不可能!”他喃喃道:“这违背第三法,你难道已经成为神了吗?”
屏幕没有动静,像是嘲笑着他。
路奇走了出来,脱离了那一尊代表着民主人性的牢笼,显示出他们大肚的牢笼。
首先向他走来的是,一个军人,他们试图开枪,可是那把镭射枪被系统锁住,他无法开枪,所有人都无法开启。
这里被接管了。
他们收到的命令是阻止任何企图靠近这里的人,他们有些人已经认出了路奇。
一个披着人类肉身的怪物。
军人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执行命令。不被允许有自己的大脑,只能当做工具,锐利不可挡的工具。
一个军人冲了上去,在狭小的通道中。
路奇面无表情,眼神迷惘,却一直在盯着一个方向。冲过来的军人,被他随手一掌拍在脸上,撞到旁边的墙壁上。
血花四溅。
像是迸发出的热情和执着,越来越多的军人冲了上来,他们悍不畏死,只是有些事情并非不畏死便能解决的。
路奇双手如刃,肩肘挥动,剧烈的风压从他挥舞的双手中喷出,吹乱了冲来军人的脸。
扭曲肢体,不自然摔飞在一边。
路奇踏着血液铺成的地毯,坚定前进着。
用来熔炼废弃钢铁的炼铁炉,正逐渐往下输送着一道铁链,神情漠然的金发少年,绑在铁链上,周围是看管的人,目送着祭品送入火焰中燃烧,保护他们不被钢铁野兽吞噬,接受神的祝福。
少年漠然,视线逐渐从昏暗的铁柱环境到烈火燃烧逐渐,通红透亮的熔炉内。
在熔炉和人间的分界线,一个人影闯了进来。
少年静静等了一会儿,他仰头看去,周围环视的人,只剩下一个还站着了。
而那个人抓着火热滚烫的锁链,低头冲他大吼大叫:“开关在哪?”
“没有什么开关了,整个机械控制已经当机了。”
映照着他的话语,链条减缓了向下的趋势,只是因为金发少年的重量依旧在不断下降。
“啊。”人影愤怒扣住链条,却指甲崩开,险些坠入火炉。
“停手吧,你会一起摔下去的。”乔乔有些奇怪,为何这个人不想要自己给的权利,却依旧前来这里。
他仔细地一直盯着那个人被熏黑的脸看,看了良久。方才道:“你真的确定要救我吗?”
链条逐渐上升,竟然是凭借人类的力量,真的将庞然之物升了上去。
“太慢了,你想要就我姐姐吗?”
链条一顿,人影停止了动作。乔乔听到一个苦涩的声音:“我想要拯救你们两个。”
乔乔愣了一下,然后,展颜笑了起来,真真正正地笑了起来:“真是托你的福,让我临死之前不至于太失望。不过啊,路奇,你不要以为你能拯救我们两个。在你选择不支持我的时候,我们两个,不对,是我们三个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金发少年失落低头,声音也有些低沉,但不过刹那,他仰头望着路奇,叹息道:“你不去救我姐姐吗?你选择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姐姐也就会被他们处死了。”
链条向上的力,停止了。然后急速下坠,又再次被止住。
“去吧。”少年说道:“我已经心满意足了,看过了所有的人,所有的性格,所有的优缺,不至于太失望。我没什么留恋的。”
“可是我姐姐不也一样,她其实喜欢你,虽然我也慢喜欢你来着。”少年挠了挠头:“但你不是个基佬不是吗?诶,难道你是吗?恋童癖的基佬啊,好可怕的变态。”
链条下降,随着而来是吼叫的哭泣声。
“原来不是啊。”乔乔目光恬静:“姐姐变成了天使。”
坠入了火焰之炉,伴随着钢铁的残渣涌动翻滚,吞噬了某个人工智能。
当路奇走到前往乔雪离所在地的必经之所,有个持枪的军人企图拦截,但是那把抢无论如何没法开枪,路奇随手夺下了枪,一肘打昏了那个年轻的军人。
天光大明,能看到天空。这里是外面的世界。
最高处,对这个基地来说。
而脚底下是钢铁所铸的机械残骸,是一堆残骸,一堆垃圾。
少女被绑在十字架上,浑身肮脏破烂,皮肤褶皱。她的旁边是一个蓝衣工人老人,看起来很苍老,因为长久以来辛苦工作的缘故。
没有女性陪伴的男性寂寞且猥琐,等路奇看到那少女的时候,那个看起来慈祥正气的老人正惊慌收拾着裤腰带,把靠近少女的脸移开。
他是来处理残骸的工人,只是因为常年在社会底层接触不到或者令他满意惊叹的女性,所以看到人工智能,才会为之惊叹。四下无人,于是私心以为不会有人看到,可以发泄。算是无辜普通人。
少女身上的衣服虽然破乱,至少下半身还算干净。总归人类还不会做出暴露他们内心的事情,至少不会大庭广众。
只是一眼,只是一眼路奇就知道,是的,他知道,他一直知道。
双手高举投降瑟瑟发抖的老人,可怜兮兮害怕站在一旁。
头颅爆裂,随手一枪。路奇专注望着已经悄无声息的的少女,他想哭泣,想悲伤,却找不到倾诉的对象。
他该怪谁?他该懊悔。还是说,他要愤怒。
都没有,奇怪的是,悲伤,他明白自己是悲伤,是悔恨,是愤怒,是无助。可是心里面却一片平静,大脑内的原力将不利于他的情绪一并消除了。
可他多么想哭泣,多么想大喊大叫如癫似狂。
路奇小心翼翼伸出手去触碰少女的脸,似乎是因为力度过大,头颅从脖子上掉了下来,暴露出脖子内的机械零件,翻滚到路奇的脚边。
路奇跪在地上,抱着那颗少女的头颅。并不悲伤,并不喜悦。
他只是把自己埋在那肮脏的头颅的黑暗里,哪怕是脑海内原力消失殆尽,路奇也没有一点变色,或者动摇,还是那副面容。
“路奇。”
“路奇。”
浑浑噩噩的黑暗中。
有人在呼唤他,他很奇怪谁会呼唤他,这是谁的声音。很熟悉,他挣脱了黑暗,抬头望去。
平静的少女微笑望着他,一身白衣无尘美丽的不可方物,她本来就不会穿太过艳丽的衣服。乔雪离的头上顶着一团光圈,背后是一对洁白的翅膀。
“不要哭啊。”
他哭了吗?
路奇感觉到乔雪离手指拂过自己面颊的湿润,自己也许真的哭了,但是,有所谓吗?
“我要走了,你不要再哭了。”少女故作生气的样子,面颊鼓起:“你跟我说过男子汉不哭泣的?”
自己说过吗?脑袋一团浆糊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样就对了。嗯,那边的先生,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少女望着那边突然闯来的男人,真的生气了。
“我们是有感情的,有逻辑,有自我的‘人’,你给我记住!”
乔雪离望着路奇,眼里蕴含笑意和温柔。
“我要走了,不要为我担心,不要为我流泪。你要好好为自己活着,不要再恐惧,不要再踌躇,人不能永远逃避,也不能困在一个笼子里。你明明是那么强大的人。所以你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我们相信你。”
“我会回来的。”天使坠落凡尘,又散落尘埃。一团模糊消失在路奇眼前。
闯入的男人彻底呆住了。
“我做了什么!我做什么!”他大吼起来:“是天使,是天使。”后面已经细不可闻了。
他哭了出来,埋头痛哭,原本终其一生都不能哭泣的男人,如此沉痛哀怆。
路奇开了枪,男人倒在了血泊当中,至死含着悔恨与无助。
有人闯到这里了,是个沉稳的男人,杨威利,身后跟着捂着嘴的尤里安。
“杨,也许在见面的时候,我们会是敌人,也许会是朋友。也许……”路奇皱了皱眉:“我和你们所有人都是敌人也未可知,就算你对我抱有善意。”
就算如此感伤,尤里安也举起了枪,杨威利伸手却制止了他。
“没用的。”杨看着路奇,轻问道:“愿意成为我弟子,不对,朋友吗,跟着我学习。”
路奇皱眉摇摆着身体,不是他动摇或者什么,而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逐渐透明消失了,他神情猛地慌张了,望着怀中的头颅。
头颅掉落,翻滚着坠落下平台,落入一堆堆机械残渣中。路奇愣了愣。
“我会为你找到的,我甚至可以帮你重新做一个。所以拜托,请不要成为我们的敌人。”杨威利肃然谨慎,神情为了决定而坚定,他伸出了友好的手。
路奇依依不舍收回目光,眼睛变得清澈平静,神似天使离开前的那道眼神。可他到底是想通了什么,没人知道。路奇望着杨威利摇着头轻声道:“不用了。”
“我们终究不是……”
后面的话语已经不可闻了,他消失在原地。
杨和尤里安神情猛然呆滞了一会儿,虽然,他们站姿原地四处张望,像是遗失了某段记忆。
而遗落在机械堆中的头颅就这样被遗忘,甚至连被记起的权利都没有。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记住她的人了。
但,这个世界之外,还有一个将她深深铭刻在脑海中的人。
这个世界,她曾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