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除酋长偶尔能见到芒氏一伙外,大多数人在劳动时是见不到他们的,这样,恐怕也有好几个月了吧。正在人们等的着急的时候,芒氏带着他的一伙能工巧匠来向酋长献布来了,那一卷麻色原始布就是在没有织机的情况下织出来的,酋长把布展开披在身上,连声称好。这是一卷质地粗糙,甚至还有些扎手的麻布,但却很厚实,披在身上十分暖和。第一次披上这种麻布的人们,大喜过望,停工一天,庆祝这一伟大的创造……
专家又是怎么评价这一历史线索的呢?深秋的一天,我们来到甘肃省纺织研究所,拜访了该所总工程师蒋萍女士。蒋工上世纪80年代初毕业于西北纺织工学院纺织工程专业,学术上颇多造诣,对纺织史也很有研究。
她说:“原始纺织技术的出现其意义是巨大的,它和其他重大事件比如火的使用,建筑的诞生,文字的产生,制陶业的兴起一样,都是人类文明的成果。大地湾出土的原始陶制纺轮就是原始纺织业这一文明成果最珍贵的物证,它的出土,把我国纺织业的源头又推前了三千年左右。原始纺织业的产生,对后世的影响主要在三个方面:一是对纺织业的推动;二是对礼仪的推动;三是对农业的推动。当原始的麻纺业在伏羲时代出现后,黄帝时代丝织业又出现了,我国古代的纺织业又多了一个大的品种,使人们的穿着也增添了新的花样。到隋唐时期,随着棉花的引进,棉纺织业也随之兴起了,我国原始的纺织原料渐渐齐全,技术越来越进步,生产规模越来越大,这就是原始纺织业影响的结果之一。据我分析,远古的先民们在纺绳织网的劳动过程中,纺线技术不断提高,他们逐渐地可以把麻纺成很细的线,并用这些线织出了人类最早的布——麻布。因此随着文明水平的提高,他们也知道了遮体护身,这样最早的衣服也就诞生了。”
在谈到用麻布制衣的历史时,蒋萍说,最早的记载,见于《礼记·内则》,文中说:“执麻臬,治丝茧,织妊组钏。”这时已知麻和丝做成的衣服已非常普遍了。当然文中所说的时代已进入了阶级社会,丝制衣显然非老百姓所用之物,广大人民只能以麻衣为主了,但应该指出的是,麻衣使用在此以前早就有了。据《礼记·杂记下》记载:“麻者不绅,执玉不麻,麻不加于采。”可见当时统治阶级中人不着麻服,只是把麻服在居丧时穿着来用的。
她分析认为,由于农业的发展,人类才逐步走向了以农为主,渔猎为副,“耕而食,织而衣”的小农经济形式的生活。由于用衣渐成时尚,这样对麻的需求量就大大增加,人们开始种植大麻,这样就增加了农业的种植品种,人类就开始了大规模的发展纺织业的活动。而从纺织业的发展中使用过的原料来看,无非是棉丝棕麻以及现代的化纤。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没有棉花可用为纺织原料,棉花这种一年生本草,是到公元七世纪才从印度传人我国的,《南史·高昌传》中说:“有草实如茧,茧中丝如细卢,名日白叠子,国人取织以为布,布甚软白。”就是证据;再来说丝,以当时的生态条件看,陇上大地包括清水河谷的次生林里,应该有野生蚕存在,但当时的先民们尚未发现蚕茧的纺织作用,所以也不可能以蚕茧来作为纺织原料。用蚕茧来织丝,是黄帝时期的事了,比大地湾先民们搞纺织要晚二千年以上。黄帝时期以蚕茧为丝,古书上也有记载:《黄帝内传》说:“黄帝斩蚩尤,蚕神献丝,乃称织维之功。”《路氏后纪五》中说:“(黄帝)元妃西陵氏日嫘祖,以其始蚕,故又祀先蚕。”这也是用蚕茧为丝之时间上的证据;现在,我们没有在秦陇大地,特别在清水河谷中发现棕树的遗留物,但根据自然生态和气候的变化,恐龙时代和铲齿象以及苏门答腊犀牛生存的时代,这里应该生长着茂密的棕林,可能是随着那些动物的消亡和迁徙而消失了,在大地湾先民来到时,可能就不见棕树的影子了。所以,当时先民们用棕衣来制绳也是不可能的;那么,供他们使用的纺织原料只有麻了,我们现在的工农业以及民用麻都是人工栽培的,而当时先民们使用的应该是野生的麻,认识到麻的纺织价值,应该是他们经过长期选择使用野生植物纤维才得到的,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先民们付出了非常艰辛的劳动。……蒋萍的讲解,使我们获益匪浅。
而原始纺织业对后世天水纺织业的影响也是深远的,在天水地区,秦安的纺织业更具有代表性。笔者的一位秦安籍朋友,他家曾是搞手工纺织的世家,我们采访了他的父亲。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告诉我们说:
秦安在先秦以前就有“拈毛成线,织褐为衣”的传说,可见当时畜牧业和手工纺织业的发达。据说大地湾先民们开始的畜牧养殖业到西周秦非子牧马时,已经非常发达,牲畜畜毛的产量应该是非常可观的,人们自然而然就把传统的纺麻织布改变为纺毛成线、织线成衣的新方向发展了,又为成纪的纺织业开拓出了一块新天地。
如果从大地湾先民们织麻纺线开始算,成纪地区的纺织业可谓是古老的行业;对于毛纺业来说也是历史悠久的行业了。从秦时起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到明清秦安手工毛纺织业已经非常普遍,形成了规模。当时他们生产的主要产品就是叫做“褐子”的毛织品。据说这种褐子从明成化年间(公元1465年)开始生产。这种褐子以羊毛为原料,手工捻线和手摇纺车纺线,再用褐机手工织造而成。织好的褐子再经煮染着色,色有大红、紫红、藏青、藏蓝四种。从原料加工到生产出成品,要经过几十道严格的加工工序。清末至民国初期,褐子生产达到最盛,产品不仅受到甘肃消费者的欢迎,还远销到西安、上海、四川等地,销售量达到2.7万米,褐子产品在甘肃纺织史上占有一定地位。
褐子用作衣物被褥的面料,在当时社会上成为官宦人物,商贾富户的消费用品,还可以作为高档礼品来馈赠,也是当时的时尚。
解放后,褐子生产逐渐退缩,以致消失了,但秦安的纺织却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
在秦安地区手工毛纺业发展兴起后,大地湾先民们开创的麻纺业还是被后人间接的继承了下来,当然这时候不再以织麻布为主了,而是以织麻袋、麻绳等包装用品为主了,还有一种就是有名的秦安麻鞋。
秦安的麻鞋在民国时期就有名气,很受行路之人和爱出脚汗的人欢迎。据说行路之人,挑上担子,跋山涉水如履平地,主要是不打滑。因为透气好也为脚爱出汗的人所称道,这些人夏天多爱穿麻鞋。虽然这种鞋现在很少见卖,偶然有挑担来卖的,还是很受一部分人欢迎。
因为秦安的麻产品用麻量很大,因此邻县的清水、甘谷就有人专门种麻以供使用,也使这一带的麻因质好而闻名遐迩。
秦安的纺织业真正步入黄金时期,还是解放以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的这些年。现在秦安许多从经商中致富了的老板们,有不少都投资搞纺织业,他们引进先进设备,使用先进的管理办法,不断扩大生产规模,使秦安纺织业进入了现代化生产的时代。据说小有名气的春蕾、亚美、东升、秦安等绒线厂都是入股达百万元的企业,年产值达到600万元以上,他们的产品产量在全国绒线产量中占有很大比例。
了解了秦安纺织业的发展,我们又想到了大地湾遗址中出土的那枚骨针,也想起了那位纺织工程师对骨针的分析介绍。
蒋萍说:“大地湾遗址中出土的骨针,除材质不同,和现代钢针形状几乎一样完美,说明了磨制者是何等的心灵手巧,也不知他费了多少心机和功夫。再从缝纫的角度看,缝纫的历史要比纺织的历史更早一些,因为最初人们的蔽体御寒先使用的是树叶或草,后来才用了兽皮一类的东西,最后才有了纺麻织布,如果从缝兽皮为衣来看,缝纫业的历史是否早于纺织业,可以说骨针问世要早于纺轮的,人们缝皮子是要用针的。缝纫不仅早于纺织,也是纺织兴旺发达的推动者,纺织业的发达又使缝纫技术大展才华,这种两个技术,两种成果形成的两个行业从一开始就密不可分地联系在一切了,他们互为因果,互相带动,丰富了人类生活,提高了人类的文明程度。”
假如,我们回到先民们简陋而宁静的茅庐中,见到这样一副情景,你会想得更多——
秋后的茅庐里,充满了丰收的喜悦。晚餐后,草庐里松明高照,男主人在整理新分配的粮食,孩子在跑前跑后地帮忙,老人们也不时拾捡着洒在地上的粮食,放入陶罐内。女主人稳坐在门口光亮处,飞针走线,为他们缝制御寒的冬衣。有了这枚针,老人们多得了一份孝心,儿女们多得了一份母爱,而夫妻间又增添了一份恩爱,家中又多了一份温馨,人间又多了一份亲情……
说到亲情,我们想起了唐代诗人孟郊的一首诗,这首诗把游子与母亲分别时母亲的怜子之情刻画得淋漓尽致,也把儿子欲报母恩又不能的孝心写的人木三分,读来,真让我们感受到亲情的可贵。诗云: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这位老母亲和先民们中间的年轻母亲是何等的相像啊,她们把母爱密密地缝进了针脚里,缝在了衣服上,永远地缝在后人的心里。让我们永远珍惜母爱,永远像小草报答三春晖一样地报答母亲们吧!
母爱是伟大的,创造了人类文明的始祖也和母亲一样伟大,是他创造了这枚针,创造了缝纫业,带动了纺织业,推动了种植业和养殖业,使人类文明程度不断提高,生活更加丰富多采。始祖之伟大,又胜母亲远矣,让我们后世子孙永远怀着报答之心,把古人开创的业绩推向前去,才是报恩的最好方式。
今天,大地湾遗址中的这枚针,不仅依然带线缝制着现代人民的生活,而且她还穿引着伏羲子孙们世代相传而成的情感之丝,把五洲四海的华夏子孙们紧紧的联系在一起,编织和缝纫着一个民族复兴、祖国强盛的锦绣。我们承前启后,不懈努力,这幅锦绣之作一定能完成。
在我们讨论原始纺织业起源后,又追溯了原始纺织业和缝纫业的产生过程,并拜访相关的行家,从他们的评价和介绍里,深深地感到好像是大地湾遗址中古老的纺轮和骨针对我们诉说着古今沧桑,我们从它那里引出的一根线看到,不论是用它作经,还是用它作纬,它织出的是中华民族的文明之花。这花虽经历了七八千年的悠悠岁月,但依然那么鲜亮,依然那么富有生机,它永远在龙的子孙们心中竞放争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