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的局势这个时期可谓波谲云诡,孙中山的亲密战友,广东省省长兼粤军总司令兼陆军总长兼内务总长陈炯明1922年6月16日发动叛乱后,从1923年1月8日起,孙中山的讨伐军只用35天时间就瓦解了陈炯明势力。1月16日,讨伐军占领广州,陈炯明退据惠州。1月下旬,陈炯明见大势已去,通电下野。然而5月份陈炯明获得北方直系军阀和港英当局支持后,陈炯明再度叛变,公开对抗广州政府。陈炯明部叶举、洪兆麟进入惠州城,设总司令部于百花洲,推陈炯明为总司令。5月至11月份,为东征陈炯明叛军,孙中山多次亲临前线督战,抽调各路人马围攻陈炯明。
这个时候的广东南路的局面极为复杂,可谓群雄割据、派系林立。广东南路仅有八属,却分为九个不同派系的军事武装:邓本殷占据琼崖,申葆藩占据钦州、防城,黄明堂据有廉州、北海,吕春荣据有高州,林树巍占雷州,梁士锋占阳江,余六吉、苏继开、徐东海等分占阳春、新兴、罗定等县。邓本殷派黄志恒到廉州会晤申葆藩,建议两军联合起来,组建高雷钦廉琼崖罗阳八属联军,搞八属自治。申葆藩是广东钦县大直人,原属旧桂系将领。1923年7月,申葆藩派兵攻打黄明堂,抢占了廉州、北海。黄明堂为跟随孙中山多年的将领,申葆藩抢占他的驻地后,正担心广州革命政府的讨伐,遂与邓本殷一拍即合,达成合作协议。1923年8月,邓本殷、申葆藩联名发出通电,宣布成立八属联军指挥部,由邓本殷任八属联军总指挥,申葆藩任副总指挥,黄志恒任总参谋长,苏有廷任八属联军右翼指挥官。九月份讨伐军与陈炯明叛军在惠州城下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邓本殷与申葆藩联合出兵高雷、罗阳,驱逐林树巍、梁士锋,降服吕春荣,进占高州城,在高州成立八属行署。
邓本殷算盘打得挺精,打算趁广东被陈炯明搞得一团大乱之机,浑水摸鱼,大捞一把,可是没想到自己率部在广东南路攻城拔地如入无人之境,后方巢穴却是暗潮涌动,正酝酿着足以将他的势力连根拔起的危机。此前邓本殷曾想将何福昌的独立团调到前线做炮灰,但何福昌以石碌一带悍匪活动猖獗,所部全力剿匪,无法脱身为由委婉地拒绝了邓本殷的调令。自从陈炯明二次叛乱,邓本殷就一直呆在广州南部,并且还抽调了驻守琼崖的大部分军队,开赴前线与各路军阀作战抢占地盘。如今留在琼崖的仅有徐汉臣的一个旅,再就是海口还有一个守备团,真正能同挺进纵队较量的也就这五千多人枪,至于其他各个县城的保安团,根本就是一群听到枪响就钻桌子、跑路的乌合之众。何福昌这些日子一直在为自己的前途劳心费神。当他听说邓本殷在广南大胜,现已在高州成立了八属行署,他再也坐不住了,决定趁邓本殷在广南围剿残敌,还没有在广南站稳脚跟之际,速派代表与挺进纵队进行秘密谈判,计划与挺进纵队携手合作击败徐汉臣,倘若计划得手,就可与挺进纵队平分琼崖。
这天何福昌派了自己的亲信独立团参谋长何平成打扮成商人雇了一艘小渔船,拉着香皂、手巾之类的日用品横渡珠碧江,船至江心,忽然自江北驶来挺进纵队的两艘江防队的机动渔船。何平成见那渔船飞快地奔自己驶过来,就知道那是挺进纵队江防队,于是让船夫停止摇橹,让船在江心慢慢飘荡,等待江防队的到来。江防队很快就来到近前,两艘渔船前后夹住何平成乘坐的那艘小船。
“你是干什么的?”江防队一排二班班长大刘从渔船上探出半个身子喝问何平成。
何平成站在船上向大刘拱拱手,淡淡地道:“这位长官,我是儋县那边过来的,听说石碌岭新近从上海招募了不少工人,准备开办工厂,我估摸着石碌岭那边也没有商店啥的,就进了一些香皂、手巾之类的日用品,卖给那些工人,赚点养家糊口的本钱。”
大刘他们经常在江上巡逻,有时会抓到坐船偷渡过来何福昌派过来刺探情报的密探。职业的本能使大刘对所有从江对岸过来的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大刘命令两名手下到那艘船上搜搜。
那两个队员跳到小船上,在货物里没搜到什么,却在何平成身上搜到了一把勃朗宁手枪。何平成被江防队押到挺进纵队指挥部。梅金虎拿着从何平成身上搜到的勃朗宁手枪端详片刻,抬头望一眼何平成,啪地拍一下桌子,厉声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是何福昌何团长的亲随,名叫何平成,见过梅队长。”何平成镇静地道。
“呕?是何福昌派你来的?”梅金虎道。
“何团长让我捎一封信给梅队长。”何平成说着就解下皮带,向梅金虎要了一把匕首,割开皮子,从里面取出一封密信交给梅金虎。
梅金虎看罢密信,对何平成道:“何团长要同我协商琼崖的事情,是吧。”
何平成道:“何团长想与梅队长合作,共取琼崖。具体事宜请梅队长指定时间、地点,届时何团长会亲自前来与梅队长商谈。”
“好,你回去转告何团长,就说明日上午十时整,我会在珠碧江海头镇附近的渔船上恭候他。”梅金虎道。
翌日上午江风习习、水波荡漾,将近十点钟,梅金虎乘坐江防队的渔船来到海头镇附近,命队员将船泊在江心。十几分钟后,一艘小船从对面划过来,小船靠上渔船,渔船上放下软梯,何福昌带着四名亲随顺着软梯攀上渔船。渔船船舱内摆上酒菜,梅金虎和何福昌坐在船舱里边喝酒边聊天。“梅队长,琼崖这地方我呆了四五年了,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生出了感情,不管谁来了,我都不会离开这里。”何福昌道。
“一支军队的去与留,有时候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那要老百姓说了才算,军队真心维护老百姓的利益,老百姓就欢迎,反之,如果助纣为孽,祸害百姓,无论走到哪里都呆不长。何团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梅金虎道。
“梅队长,我何某人是个粗人,你说的这个话我听不明白,这年头当官的靠枪杆子才保得住乌纱帽,当官的自古以来就是管老百姓的,咋还要看老百姓的脸色了呢?”何福昌道。
梅金虎自从来到琼崖,齐志宇就百般督促他看一些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和一些中外军事理论著作。梅金虎自然明白齐志宇的用意,知道自己跟着齐志宇,将来要管理军队、指挥作战,缺少政治军事方面的素质很难胜任。于是就在闲暇时静下心来找了一些政治、军事方面的书籍认真学习。肚子里装了墨水,讲起大道理来自然就一套一套的,何福昌听得一愣一愣的。
“何团长,你说军队是管老百姓的,这个我不同意,我认为军队的作用应该是维护老百姓利益的,老百姓不但供给军队粮食、衣服等物资,军队的兵员也是来自老百姓,所以我认为如果没有老百姓的支持,军队是无法生存的,可是我们有一些军阀武装,占据一个地方,就在当地鱼肉百姓、横征暴敛、欺男霸女,甚至比土匪还要可恶,这样的军阀武装就应该彻底消灭。这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梅金虎道。梅金虎的话听在何福昌耳朵里,让何福昌觉得分外刺耳,他心里骂道:“妈的,这不是指桑骂槐,冲着我来的吗?咋的?合着我今天赴的是鸿门宴?!”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扫视一眼停泊在附近的几艘江防队的渔船,把火气压了压,对梅金虎道:“我今天过来是想跟梅队长商量一下合作的事情。”梅金虎嘴角撇了撇,不以为然地道:“合作?怎么合作呢?”
“咱们合力将邓本殷的队伍撵出琼崖,然后……”何福昌本来想说同挺进纵队平分战果这句话,可是看见梅金虎嘲弄地望着自己,信心全无,很不甘地把话咽进了肚子。
“何团长,据我所知现在邓本殷正在广南忙着攻城拔地,琼崖的兵力也被抽掉大半,如今只剩下你这个独立团还有徐汉臣旅,以及海口守备团,邓本殷的主力远在广南,鞭长莫及,这个时候正是夺取琼崖的最好时机,我完全有能力在最短时间内打掉徐汉臣和海口那个守备团。”梅金虎道。
“这么说,梅队长是想吃独食了?”何福昌终于忍不住了,横眉冷目对梅金虎道。
“呵呵,对于祸害百姓的军阀武装,我的原则是一律消灭。”梅金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