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信号弹腾空而起的时候，5号高地猫耳洞里的战士就点燃了许多火把扔到山坡上，火把上裹缠了粗布，浸了煤油，不会熄灭，火把扔的到处都是，火光映红了山坡。日军第77联队的德田大队负责攻占5号高地，德田郁夫一次派出两个小队向5号高地发动进攻，一个小队从南面爬上去，另一个小队从东面攀爬。鬼子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撅着屁股向山上卖力地攀爬。新兵陶大成从猫耳洞里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向山坡上望了一眼，看到鬼子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山坡，已经接近半山腰了，吓得赶紧把脑袋缩回山洞。班长搂着一挺歪把子机枪伸出猫耳洞，哒哒哒，子弹拖着火红的弹迹窜向山坡上的鬼子。最前面的几个鬼子惨叫着滚下山坡，将后面的鬼子带倒一大片。巴沟，巴沟，鬼子终于从歪把子射出的弹迹确定了猫耳洞的确切位置，开始举枪还击。鬼子的枪法很准，子弹打在洞口冒出一串串火星，忽然班长脑袋一歪，趴在洞口不动了，原来被一枚跳弹击中了脑袋，牺牲了。
“班长，班长，你咋的了？”陶大成扑过去，摇晃着班长，惊惶地呼喊。
副班长李明鹤一把推开陶大成，向山坡上甩了一枚手榴弹，随后将班长拖进洞里，轰，一声巨响，手榴弹在山坡上爆炸了，几个鬼子被炸翻在地上。
“我用机枪扫，你们在后面扔手榴弹，绝对不能让鬼子爬上来！”李明鹤向躲在洞里的战士们喊道，随后趴在机枪后面开始扫射在山坡上爬动的鬼子。
李明鹤他们头上的几个猫耳洞这时也加入了战斗，手榴弹嗖嗖地撇下来，在山坡上不断爆炸，碎石头、尘土腾起数米高，整个山坡都被烟尘笼罩了，战士们再也无法看清鬼子的身影，只能凭着直觉进行战斗。鬼子很狡猾，趁着烟尘弥漫的机会，悄悄撤下了山坡，可是猫耳洞里的战士却并不知道这个情况，依然疯狂滴向山坡上扔手榴弹，打枪。
日军这次试探性进攻目的是为了确定辽宁民众自卫军在山上的火力点。辽宁民众自卫军跟鬼子打游击战经验丰富，可是打阵地战还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由于经验不足，再加上队伍招收了许多新兵，尤其是那些新兵，第一次参战，太过紧张，忘了节省弹药，一个劲地向山坡上扔手榴弹，结果上了鬼子的当。小鬼子在南面和东面各派出一个小队，两个方向只露出一个洞口的火力就足以拦住敌人，可是让人失望的是辽宁民众自卫军居然将两个方向的所有猫耳洞都暴露了。效果倒是挺不错，一百多个鬼子被消灭了一多半，可是当那些侥幸活命的鬼子逃下山，日军的火炮就开始发威了。
一枚炮弹在陶大成躲藏的山洞洞口附近爆炸了，几枚弹片钻进山洞，副班长李明鹤和三名战士被弹片击中，李明鹤当场牺牲，另外三名战士也受了重伤。这个在最前沿的猫耳洞比较小，除了放置弹药、武器，就只能容纳七个人了，现在班长、副班长牺牲了，还有三名战士负了重伤，就只剩下李明鹤这个连枪都不会放的新兵和一个卫生员。卫生员名叫张蓝，是摩托化步兵旅派过来的，摩托化步兵旅派过来不少卫生员，每个猫耳洞都有一个。张蓝同陶大成年岁差不多，也只有十八九岁。只是人家是老兵，虽然是卫生员，可是据说十六岁就参加了西南国民军，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救护伤员已经说不清多少次了，要不是个女同志，早就扛上枪了。
“小陶，吓傻了！别愣着了，快过来给我举着手电筒。”
陶大成脑子嗡嗡地叫，好像里面钻进了苍蝇，他呆呆地望着山洞里战友们的尸体，他想不明白，就在几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人，这个时候怎么就牺牲了。天哪，小鬼子在洞外大炮，这个山洞会不会被炮弹轰塌呀……正胡思乱想着，听见张蓝冲他大声呼喊，他慌忙接过手电筒，对准了一名战士流血不止的伤口。
“吓坏了吧！第一次上战场都这样，我那时还不如你呢！没事，过了这个晚上就好了。”张蓝一边手脚麻利地给伤员包扎伤口，一边像个大姐姐似的安慰着陶大成。
想到张蓝一个女人居然在鬼子的炮击下这么镇定自若，混若无事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陶大成就觉得脸上一阵发烧。他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怎么练一个女人都不如，白活了十几年。张蓝给几名伤员包扎了伤口，让陶大成在洞里守护伤员，自己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枪，又抓起一枚手榴弹爬到洞口，陶大成一把拦住她，“张大夫，俺是战士，俺也是男人，保护卫生员是俺的职责。”陶大成道。
“你刚参加队伍，没有战斗经验。”张蓝道。
“俺会扔手榴弹，俺就是死了也不会让鬼子爬上来。”陶大成觉得张蓝在羞辱他，一个大男人却让女人来保护，这也太看不起人了，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陶大成站起身，一把将张蓝拽过来，推到山洞里，他握着手榴弹趴在洞口，死死地盯着山洞下面的山坡。炮弹在山坡上炸出一团团尘烟，不时有弹片、大大小小的碎石头击打在洞口周围的山体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强烈的自尊使陶大成成功地克制住了恐惧，他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静静地趴在洞口，虽然山坡被烟尘笼罩，看不清任何东西，但他仍然死死地盯着山坡，他下定决心，只要有鬼子冲到山洞前，他就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拉响手榴弹同鬼子同归于尽。
不知什么时候鬼子停止了炮击，山坡上重又恢复了安静。
“趁现在鬼子没有爬上来，咱们两个得赶紧把伤员用担架抬到连部，另外还要把这里的情况向连长汇报，让连长再给派一些军官和战士过来，守住这个山洞。”张蓝道。
陶大成想了想，摇摇头，“咱们两个都上去了，鬼子上来怎么办？俺守在这里，你快些爬到连部去，让连长多派几个人过来，把伤员送到安全的地方。”
张蓝把手枪递给陶大成，“机枪被炮弹炸坏了，你拿着这个，这把手枪比步枪好用，要是鬼子上来了，来不及扔手榴弹，就用手枪射杀鬼子。”说着张蓝就教给陶大成使用手枪的方法。随后张蓝就爬出山洞，头也不回地向山顶爬去。
陶大成把耳朵贴在石头上，倾听山坡上的动静，张蓝离开六七分钟后，山坡上传来脚掌敲击地面发出的杂沓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一想到张蓝，陶大成感觉不到一点紧张。陶大成将几枚手榴弹放在身前，拧开手榴弹后盖，学着老兵的样子把手榴弹拉环套在手指上，使出全身的力气扔出手榴弹，下午，在山下进行的新兵培训中，他投掷了一枚手榴弹，现在这枚手榴弹是他投出的第二枚。听着山坡上手榴弹爆炸声中夹杂着鬼子的惨叫，陶大成好像做了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感到无比自豪。嗖嗖嗖……陶大成一个接一个将身前的手榴弹扔下山坡，很快手榴弹就扔光了，陶大成转过身爬进山洞，抱起一箱手榴弹，转过身的时候，忽然听到洞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莫不是鬼子上来了？！陶大成心里一惊，急忙打开装手榴弹的木箱，抓起一枚手榴弹拧开后盖，拉出保险环，准备把手榴弹扔出去，可是忽然想到若是张蓝带着连部派过来的人回来，岂不是上了自己人？陶大成正犹豫着，巴沟巴沟，随着两声枪响，身旁的洞壁上溅起两朵火星，陶大成心里一惊，赶紧蹲下身子，啪，洞外扔进来一个铁嘎达，正砸在他脑袋上，他顾不上疼痛，伸手在地上飞快递一捞，抓到那个冒着烟的铁嘎达嗖地一下扔出山洞，轰的一声，那个东西在洞外爆炸了，一个鬼子一头栽进洞里。
陶大成可不想被鬼子堵在洞里被手榴弹炸死，他窜出山洞，却被洞外的一具鬼子尸体绊倒在地上，不过这一跤正好救了他性命，一个鬼子正趴在十几米外的山坡上，搂着一挺歪把子机枪向山洞扫射，如果他晚一步冲出山洞很可能就被这挺机枪干掉了。也该他命大，当他冲出山洞的时候，那个鬼子正在向弹斗里装弹夹，他倒下去的时候，鬼子机枪手才开始射击，子弹擦着他的脑袋飞进山洞里，就差一点点他就没命了。那个鬼子机枪手连续打了几个长短点射，弹斗里的子弹打光了，鬼子回身招呼一个鬼子给他上弹夹，借这个机会，陶大成悄悄将手枪伸出去，对准鬼子机枪手，距离鬼子实在太近了，陶大成握枪的手抖得厉害，扳机好似有千斤重。啪啪，枪终于打响了，可是明明对准了鬼子机枪手，却把副射手给干掉了。不过那个鬼子副射手倒下去的时候身子压倒了机枪，陶大成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下从地上窜起来，向鬼子扑了过去。鬼子机枪手见陶大成向他扑过来，站起身，迎向陶大成，陶大成一头撞在他的胸口上，一下就将这个鬼子撞倒了，鬼子倒地的瞬间拽住了陶大成的衣服，扯着陶大成一起滚下山坡。将正在向山上冲锋的鬼子撞得纷纷跌倒在地上。
“八嘎”鬼子机枪手恼羞成怒地爬起身，一脚踏住陶大成，从腰间拔出刺刀，向陶大成心窝刺下去。这一滚就滚到了鬼子堆里，一虎难敌群狼，反抗毫无意义，陶大成眼睛一闭就等着这一刀下来，去见列祖列宗。可是他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却没有感觉疼痛，睁开眼睛，看见鬼子机枪手被一个拎着指挥刀的日军军官拦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