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姚锦绣暗叹倒霉的时候,身后再次传来陆瑾明的声音,“怎么,见到我连转过身来跟我说话都不愿意了吗?”
姚锦绣皱了皱眉头,虽然心里真是有些不愿意,却还是不得不转过身去,只是在转过去的时候,眉头已经舒展开来,面上也换成了恭敬的表情,对着陆瑾明屈身一幅,“拜见五爷。”
陆瑾明抬手让她起了身,朝她走上前来两步,目光细细打量着她,笑眯眯地问:“刚才你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这不是询问,这是肯定。他早就把先前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了。
姚锦绣撇了一下嘴,“你都看到了你还问我。”
陆瑾明轻笑出声,“是,我都看到了。”
切——姚锦绣不爽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她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陆瑾明的眼睛,并没有觉得她这样是无礼,反而觉得可爱得很,便赞了她一句,“你是一个好姐姐。”
“你不就是也觉得我多管闲事自讨苦吃嘛!”姚锦绣对上陆瑾明的笑脸就没好气,他把自己跟姚锦莲发生争执的经过都看完了,现在当然能说这些没营养的无聊话,“好姐姐”这样的人设她也担不起。
见姚锦绣生气了,陆瑾明解释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姚锦绣心里正窝着火,对陆瑾明也没好心情,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讨厌死了。
陆瑾明笑着道:“我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用为了这件事生气,你劝告她已经尽到了一个做姐姐应该尽的本分。她不愿意听,那是她自己的事。她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是对是错总要让她自己去经历一番才知道。你在她没有碰壁之前就开始阻拦她,劝告她,告诉她这么做有危险,只会让她觉得你这是多管闲事。反倒让她觉得你这并不是真心的为她考虑,而是故意想要为难她,她自然也就恨上了你,把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不仅丝毫不领情,心里还要怪你。”
姚锦绣撇了一下嘴巴,虽然嘴上不想承认,但是她知道陆瑾明说得很对。姚锦莲就是那样的性子,凡是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又喜欢争强好胜,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她即使现在想要阻止她,也是阻止不了的,这一切还是要从长计议,是她自己太心急了。
陆瑾明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想通了,问道:“我说得可对?”
姚锦绣看了他一眼,正好与他的视线相对,她看到他眼中印出她的影子,她心下一惊,慌忙别开头去,点点头,“对,你说得很对。”
陆瑾明便勾起嘴角笑了,“那你可以告诉我,刚才你说‘什么死得很难看’了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姚锦绣就更头疼了,现在遇到陆瑾明也是时候,她正好可以问问有关盐运案的事情。
姚锦绣朝珍珠使了个眼色,“珍珠,你到前面去等我,我有些话跟五爷讲。”
珍珠便朝两人行了一礼,退到一边去了。
姚锦绣转回头来郑重地看着陆瑾明,她脸上慎重的表情让陆瑾明看得心里一紧,直觉不好,就听到姚锦绣道:“五爷,你接近我二哥姚锦睿,又去见我父亲姚启辉,是不是因为我家跟两淮盐运司副使谢宽有关系?朝廷派了王大人去两淮查盐运,前些日子,王大人就不慎落水,差一点儿没了小命,是不是就是因为盐运的事情才会如此?那我父亲会不会有危险?姚家会不会受牵连?”
陆瑾明没有直接回答姚锦绣的问题,而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反问道:“这些事你都从哪儿知道的?”
现在她要是不坦诚一点儿,也别想从陆瑾明那儿探听到任何消息,姚锦绣明白这一点儿,扯动嘴角笑了一下,“实不相瞒,我是从这些日子我家的一些变化里察觉出来的蛛丝马迹。我想五爷也应该知道陈阁老家的陈大公子陈昱霖每十日都会到我家给我二哥辅导课业。他也曾经找过我父亲。我父亲姚启辉在户部任职,跟盐运上的事务正好也相干。而就在不久之前,王大人就去了两淮查盐运。这两淮盐运司副使谢宽正好是我父亲姚启辉的岳父大人。把这些全部连起来,就能想得很明白。你和陈昱霖本来就不是偶然到的姚家,你们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我二哥和我父亲。现在,我只想问问五爷,在这件事中,我父亲在其中起着怎样的作用?姚家会不会有事?”
陆瑾明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些异样来。他一直都知道她聪明,但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聪明,竟然能从他们这些人的日常来往中就觉察出所有的蛛丝马迹,并且还把所有人都串联了起来,甚至在对整件事的把握中不比他差多少。如果不是在这种敏感的时期,不是要查清楚这件事关重大的案子,他真要忍不住把她夸上一夸,赞她一句聪明。
然而现在,他却只能说:“既然你都已经发现了所有的一切,那我也不想隐瞒你,你父亲在其中起着十分关键的作用,我现在无法保证你父亲一定不会有事,最终的结果要看他在这件案子中牵扯有多深,如今整个案子都还没有查明,你也不要暗自猜测,这对你对你父亲都不好。”
姚锦绣还是有些不甘心,“那我能做什么?”
陆瑾明严肃且认真地道:“你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插手这件事,你就安安心心等着,我会负责去查清楚整件事情。”
让她什么都不要做,这怎么可能?姚锦绣反驳道:“可是我担心我父亲,担心姚家,我没办法完全什么都不做就只等着你回信,万一你那里出了什么差错,那姚家众人岂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儿?”
陆瑾明顿了一下,深邃的目光紧紧凝视着她,眼神中有着异常的坚定,“你相信不相信我?肯不肯相信我?”
“我……”姚锦绣吞咽了一口,还是无法确定,“……不知道。”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陆瑾明苦笑了一下,“你要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以我的能力,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只要你父亲没有太过牵涉其中,那他就不会有事,如果他在其中做了什么,那即便是我不动他,也会有人想要他的命。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我还能有机会保住姚家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的性命!”
只有他才能做到这一切,也必须要做到这一切,他不能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上一世发生盐运案的时候,陆瑾明并不在京城,他六七岁时跟着玉和真人去了山上养病,此后十年都没有回过京城,一直都在外到处游历。然而他人虽不在京中,但是对于朝中发生的大小事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比如在盐运案中谢家倒了台,因此牵连出大大小小数百位官员,张大学士元气大伤,二皇子和陈阁老从中得利。姚家大老爷姚启辉就是在盐运案中遭奸人所害,姚锦睿为了替父伸冤,反而被人诬陷杀人,判了充军发配边城。姚家也因此变成了另外一个姚家。姚二老爷姚启顺与陈阁老纠结在一起。从此之后在朝中混得顺风顺水。
而姚锦绣却落了难,不得不在边城发生战乱的时候赶去边城找姚锦睿。然后,他便在边城遇见了她,她还救了他一命,两个人的命运从此就纠葛在一起,彼此相持着渡过了许多个漫长的日夜,直到后来发生那些令他两世也难忘的事情。
这一世,他既然重生回来,他就要努力扭转整个局面,决不让所有的一切重蹈覆辙。陆瑾明在心中暗暗发誓。
姚锦绣望着陆瑾明,内心里难以抉择,真的要相信他吗?真的该相信他吗?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而且是早就已经分析明白了,除了相信陆瑾明,她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姚锦绣一咬牙,“好,我相信你。不过还望五爷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不要在觉得我父亲没用的时候当做弃子丢掉。记得留我父亲和姚家众人一命。”
陆瑾明知道在上一世的时候,姚启辉就是在被人利用完了之后被当做弃子丢掉了,此刻听到姚锦绣这么说,他的嘴角动了动,给了姚锦绣一个肯定的回答,“行,我答应你。”像上辈子答应你那样,保护好你想保护的人,完成你的心愿,不会再让你失望。
在回去姚府的路上,姚锦绣和姚锦莲坐在同一辆马车里都没有说话,姚锦绣是还在想陆瑾明说的那些话,姚锦莲是对姚锦绣还有怨气,索性把脸偏到一边,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姚锦绣也不在意,自顾自闭眼眼神。
很快回到姚府,众人去老太太谢氏那儿请了安之后,各自就回了各自的住处。
姚锦莲的丫鬟白芷看她不高兴,关切地道:“四小姐这是怎么了?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奴婢给你想想法子。”
姚锦莲朝丫鬟白芷瞪了一眼,扯下发髻上插着的步摇,一巴掌拍在梳妆台上,恨恨地道:“还不是姚锦绣那贱人,什么事不好管偏要来管我的事,真是丑人多作怪!”骂完又狠狠地磨了磨牙,脑海里浮现出温柔多情的六皇子陆瑾平的样子,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等着瞧吧,等我爬上了我想要的位置,我一定让她匍匐在我的脚下痛哭流涕磕头求饶。”
锦绣小筑里,姚锦绣让翡翠吩咐丫鬟送了热水上来,她泡了一个热水澡,解了乏,心情才稍微舒畅了一些。头发没有干,翡翠拿帕子来给她擦。她也没精神再看医书了。等到头发擦到半干,她吩咐翡翠叫丫鬟摆了晚膳上来,吃了晚膳,她便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等差不多了,便上床睡觉。
只是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姚锦绣便这样睁着大眼睛,望着床顶发呆,直到三更都过了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起来,姚锦绣差点儿睡过头,还好珍珠进来叫她,才没有误了去老太太谢氏哪儿请安的时辰。只是去得晚了些,免不了又让老太太谢氏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
在老太太谢氏的福安堂忍着耐性坐了一刻钟时间,姚锦绣就告退出来,刚回到锦绣小筑,就听得有婆子来禀告,“惠安长公主府来了马车,要接三小姐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