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被人用黑布蒙住了眼睛,嘴巴里塞了帕子,双手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捆住,她是看不见叫不了也逃不掉。
黑暗里辨不清周围的情况,只知道她是被人打昏了绑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出奇,好像到了地狱,她又惊又怕,心跳得飞快,砰砰砰地乱响,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被关了多久,胡氏又累又饿,充满了恐惧,又不敢睡不过去,只能强打起精神坐在黑暗里等待。
忽然,门口传来吱嘎的开门声,有人进来了,脚步声有些零碎,好像不止一个人。
姚锦绣跟在陆瑾明的身后走进昏暗的屋子,看到椅子上捆绑着的胡氏,身上穿着的衣服摆撕了条口子,裤脚也破了一条,脚上的鞋子也少了一只,也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身子微微发抖,看起来是很害怕又惊惧,特别是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更是身子往后缩了缩,这是人恐怖时候的本能反应,像是想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避。
“她是谁?”这个妇人姚锦绣从来没见过,心下疑惑陆瑾明怎么会带她来见这么一个人,而且看她的样子分明就是被绑来的,不然不会那么害怕。
陆瑾明站在姚锦绣的身侧,淡淡的道:“这是你二婶找的人证?”
“人证?”姚锦绣一下就想起来了,二太太曾氏曾对她说过,她找到了能证明谁害死了她母亲的证人,这么看来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姚锦绣移动脚步走上前去,打量着眼前这个中年妇人,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看起来也老实本分的样子,她真的知道她母亲江氏去世的真相吗?
“我现在有些话要问你,只要你不闹,老老实实回答,我就放了你。”姚锦绣对胡氏道。
胡氏的眼睛被蒙住,嘴巴被堵住,手脚被捆绑起来,只有耳朵没有被堵住,她能听见姚锦绣说的话,只觉得在无限黑暗里听到温柔如和煦阳光的声音,顿时减轻了一些她内心的恐惧,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但还是不敢轻易就放松下来,只呆呆的坐着不说话,无法确定姚锦绣说的会放了她是不是真的。
“我知道你听得到。现在我就把堵住你嘴巴的布巾取下来。”姚锦绣放轻了语气,一字一句咬字清晰,足够让胡氏听清楚,“我保证我说的话算数,你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问清楚了我就放你走。”
堵住嘴巴的布巾被去掉,胡氏呼了一口气,抖着声音道:“你说的是真的?等我说完了,你不会杀了我吧?”
姚锦绣轻笑出声,很认真地道:“如果我要杀你,那简直太容易了,根本用不着费心把你抓过来,要问你的事,我问别人也一样。只要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我保证平安送你回家。”
胡氏犹豫了一会儿,在内心里做了一番斗争,现在已经被抓到这里来了,不说肯定走不了,说了还有一线希望,想到此,胡氏最后点了点头,“好,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姚锦绣回头看了陆瑾明一眼,陆瑾明朝她点了点头,受到陆瑾明的鼓励,她便心里有了底,也更有信心了。
“你叫什么名字?”姚锦绣问。
“我姓胡,叫……胡芳。”
姚锦绣想了想,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脑海里没有一丝印象,只好接着问道:“你认不认识江茹娘?就是十几年前京城里最有名的江御医的女儿江茹娘。”
姚锦绣刚把话问出口,就看见胡氏明显抖了一下身子,被捆住的脚也往后挪了一下,下意识有一种想要逃避的感觉,这个举动充分说明她是认识姚锦绣的母亲江氏的。
自江氏去世之后,老太太谢氏掌家,后又大太太谢氏掌家十多年,曾经伺候过江氏的人都走的走散的散了,除了柳大柳二的母亲,也就是姚锦睿的奶娘是伺候过江氏的老人了,剩下的几个都是在外院干活的,从来都没有进过主院,对江氏的事也都不了解,当年的知情人一个都找不到,这也是姚锦绣和姚锦睿一直查不清楚江氏死因的缘故。
如今终于有了一个知情人,姚锦绣有些激动,“你认识我母亲对不对?你知道我母亲的事是不是?你快说啊!”
姚锦绣的激动让胡氏吓了一跳,听到她喊江氏母亲,胡氏就更加确定审问她的人是谁了,她咬了一下嘴唇,似是下定决定般道:“对,我认识江氏,我曾经伺候过她五年,就连小姐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你小小软软粉色的一团,窝在我怀里好可爱。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们还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
“是,以这样的方式请你来有些抱歉,但是如果不用这样的方式可能不好请你过来。”陆瑾明插话道:“招待不周。”
胡氏知道一直还有另外的人在,只是听到陆瑾明的声音还是吃了一惊,只因他的声音太好听,明明是很强势的语气,说很霸道的话,却不让人讨厌,就如听到姚锦绣的声音一样,会让人想要信任。
胡氏偏向姚锦绣站的方向,意在询问她说话的人是谁。
“他是值得信任的人。”姚锦绣简单解释了一句,接着道:“胡氏,你既然知道我的母亲,那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病死的。”
姚锦绣显然不信这话,“真的?”
“……”
姚锦绣见她不说话,就知道她还在犹豫,需要再加一把劲儿推她一把,接着追问道:“有人跟我说,我母亲是被人害死的。你以前伺候过我母亲,我想问问你那个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出生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胡氏已经很多年都不曾去想起了,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她只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好似装作忘记了一切就能良心安宁,不会受到良心不安的谴责,能幸福平安的过下去。所以在江氏去世之后,她就离开了京城,回去了通州老家,嫁了一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过日子,生活不算富足,勉强混个温饱。
离开了充满繁华和诱惑的京城,回到通州乡下小地方,胡氏这些年过得还算安定,儿女也逐渐长大成家,她有时候都觉得在京城里发生的事是一场梦,梦已经完结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提起。
然而她躲了这么多年,避开了京城的所有事情,到最后依然逃不过,还是被二太太曾氏找到,以为就要这样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她又落到了姚锦绣的手中,这就是天意吧。
胡氏苦笑,摇头,却沉默着没有开口。
陆瑾明把她的表情全都看在眼中,说话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冷意,“胡氏,你大儿媳妇上个月是不是才生了个白胖孙子,二女儿也才嫁了隔壁镇的一个秀才?”
“你要做什么?”胡氏大惊失色,失声尖叫,脸色刷地变得惨白,比先前刚被抓来的时候还要惊恐。
“我不做什么,只是随便说说而已。”陆瑾明语气轻描淡写,却透着深沉的压迫感,给人无法反抗的强大压力。
姚锦绣从来没有见过陆瑾明审问人的样子,感觉和平日的样子有些不太一样,她不由地往他多看了两眼,陆瑾明则对她勾动唇角笑了笑,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握住了她的手,叫她安心。
胡氏顶不住陆瑾明的强大威压,慌乱地叫道:“我说,我说,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求你……”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禁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事情要从大太太嫁进姚家说起,我是大太太采买的陪嫁丫鬟,跟着她一起去的姚家。老太太谢氏不喜欢大太太,每日都故意给大太太找茬。大太太起先还愿意看在她是大老爷亲娘的份上忍耐一二,但是她一退让,老太太谢氏就变本加厉,每天不是打骂她的陪嫁奴才,就是要她拿银子买这买那。大太太就算是再有钱,也经不起她这么折腾。后来老太太谢氏再提无礼的要求,大太太都不同意了。两个人就斗得更厉害。大太太比老太太有法子,很快就掌管了姚家的管家权,把老太太拘在福安堂让她好好享福。”
胡氏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后来大太太很快怀孕生了睿哥儿,不知道是看在睿哥儿的份上,还是老太太觉得被这么拘在福安堂不是办法,态度也就稍微缓和了一些。时不时还主动到主院去看看大太太。后来大太太怀了三小姐。老太太就去得更勤了。”
“大太太还有半个月才生,那日是我在院子里伺候,听到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在屋子里说话,似乎还有争吵的声音,不知道是谁摔了杯子,接着就听到老太太大声叫人,我们进去的时候,大太太已经倒在了地上,裙子下面全是血。大家都慌了,忙着去叫大老爷、大夫和产婆。”
“后来了?”姚锦绣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身子微微颤抖,陆瑾明在旁边扶住她。
“后来……”胡氏慢慢回忆,脑海里出现当日的画面,一盆又一盆腥红的血水,脚步匆忙的下人,紧张忧虑的大老爷……
“大太太生了一天一夜才把三小姐生下来,身体耗损严重,大夫当时就觉得不好了,后来一直用药养着,可是怎么都不见好转,三个月不到大太太就去了。”
胡氏哭着道:“要是当时江御医在的话就好了,可是江御医那个时候正好不在京城,等到联系上他,再从西北赶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来不及了。”
姚锦绣伤心的泪水流了满脸,心脏一抽一抽的疼,想象着江氏遭受的痛苦,连江御医都救不了,该是多么严重。
“我外祖父就没有说什么吗?”
“……好像没有”胡氏想了想,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画面,急忙改口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