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结印向孩子喊一声“敕”时,那孩子便揭开黑布,一翻身便跳在地上,还向观众抱拳,四方作个罗汉揖,此时,观众掌声雷动,很多人把碎银铜钱投向孩子。还有些人,这时才向杜七圣买五雷符。
真是一场精彩的法术。
凌飞和小朵被程东的叙述吸引住了,如痴如醉,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难道这里是杜七圣的墓?”凌飞看了看小朵,惊呼一声,“小朵,你不是姓杜吗?莫非……莫非这是你祖先的墓?”
小朵张大了嘴,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她对这个“名门之后”还报有一些怀疑。
程东说:“别胡思乱想了,我们赶快抓紧时间,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
三人继续搜索起来,大概走了十几米,过了一个岔道,又出现了一扇门。
借着手电光,凌飞看得见这是一个墓室。里面堆集着几个箱子,上面还放着一些金银器和金银首饰、瓷器、玉石制品、书籍等随葬的器物。
“这下发财了,不知道有没有金缕玉衣。”凌飞大喜过望,刚想冲进去,却被后面的程东一把拉住了。
“你看,那边。”凌飞定睛一看,心头不禁狂跳了起来——箱子底下横放的一堆白骨就使他魂飞魄散,很显然那是盗墓者的尸体,骨骼正泛着星点磷光。再看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尘埃,没有一个脚印,门沿上还挂有蜘蛛网,这根本就是一个禁地。
他恍然大悟,这么大的墓地里怎么能没有机关呢?
想到这儿,他有些后怕。
程东叮嘱凌飞和小朵:“切记,别乱摸乱碰,这种地方说不准哪儿有暗器或者毒气。我们可不是什么夺宝奇兵。”
三个人在灰暗的古墓里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地行走。一会他们走上几层青石台阶,发现了另外一扇石门。
凌飞抱着疑问与好奇,脚步轻轻地走近门边。
一推开门,凌飞瞬间呆若木鸡,一缕寒意直蹿上脑门,数百个人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他们面前,手电光打在那些人的脸上,刷白的脑袋亮晶晶的。他们仿佛从地狱里钻了出来,狞笑着注视着他们。这些尸体的皮肤已经收缩,紧紧贴着骨骼,但筋骨宛然若现,甚至眼珠里还充满着表情……
三个人浑身冷飕飕的。凌飞慌乱地关上门,转身被一个石阶绊了一跤,拉扯着程东一块儿摔在地上。两人仰面朝天地躺着,气喘吁吁,很久才平静下来,但内心的恐惧却无法控制地散布了全身。
凌飞在心里琢磨着:这些尸体是墓地的陪葬品,还是什么?上次看见翠云赶尸,难道都是赶到了这里?
“这……这里太可怕了。”程东喃喃地说,“怎么会有那么多尸体?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保存那么好,不会是僵尸吧?”
凌飞摇摇头:“不会,你闻。”
程东马上嗅了嗅鼻子,道:“好像……好像有一股玫瑰花的香气。”
“那就对了,我猜测那些尸体一定是用玫瑰制成的香料保存的。”
“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呢?你刚才看清楚了,有没有他们……”这像一句不祥的谶语,好像向大家暗示他们的结局,想到这些,他们都不寒而栗。
他扭脸看见了小朵,小朵此时已经战战兢兢了,发干的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挤出一个字:“阿妈……”
“你说什么?”
“我看见了我阿妈,还有我爷爷、奶奶……”两人面面相觑一番,程东再次拿起手电筒走到门前,向里面一照,这一次他有些魂飞魄散了。
“也许我看错了。”他若有所思,使劲地摇摇头。
凌飞满腹疑问,可是无论他怎么问,程东只是不断摇头,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说:“我一定是看错了。 ”
“你看见什么了?”凌飞直视着他。
“我看见郭台亮了。他在冲我笑!”说完这句话,一粒粒鸡皮疙瘩从他的脸上冒了出来。
凌飞感到自己的脸上也冒出了鸡皮疙瘩。
他看见郭台亮了?
郭台亮不是死了吗?
难道他复活了?
凌飞不由直起了身子,拿起手电再次照进那个墓室里,视线跃入里面的一刹那,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尸体丛中有一个人慢慢地抬起头来,并睁开眼睛……
凌飞惊得全身一阵酥麻,差点将手电筒都扔掉,他条件反射般地弹跳开。
小朵凝视着他脸上密密的汗珠,问:“你看到什么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凌飞牙齿上下直打颤:“张……张旭活了!”他分明看到了张旭的那张熟悉的面孔,可是却又不是张旭的脸孔,有些变形,眼神怪异……
“难道那真的是见鬼了?”
凌飞听到“鬼”字,不觉后脖子处一凉,好像在他背后吹了一口气似的,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三个人都感觉到坟墓的气息凉凉地在脊梁游走。
灯光也越来越暗,有些油尽灯枯的感觉。
周围阴森恐怖,鬼气森森,犹如阴曹地府。
“快离开这里。”从额头流下来的汗水,刺痛了程东的眼睛。
“你有什么感觉?”
“非常不好的直觉,很凶险,我们再不走怕是永远也走不掉了。”
程东的这句话,让凌飞从头凉到脚。
这时,一阵阴风吹来,墙上煤油灯的火苗摇摇曳曳。
“别害怕,有我在!”凌飞紧紧抓住小朵的手,他能体会到她内心的恐惧。与此同时,昏暗的角落里传来了“嗡嗡”的声音。
凌飞顿时警觉起来,倾听了一会才明白,这个古墓正在运动中。
声音越来越响……
“会不会是谁撞到机关了?”
“不是我。”
空气顿时凝固了下来,只有三人混浊的呼吸声在墓里回响着,像三个无主的孤魂。有厚厚的尘土洒落了下来,空气顿时变得污浊起来,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起初大家都停在原地不动,突然间只听凌飞大叫一声:“不好,快跑,要地震了。”
“我也感觉到地面在动了。”程东忙接了一句,随即向门口跑去。然而,刚冲到门口,那个石门却“咚 ”地一声自动关上了。
程东拍着石门,恨不得用指甲抠出个洞来,嘴里叫嚷着:“开门,开门啊!我不想成为陪葬品。”
凌飞拉着小朵冲到门前,看着黑乎乎的门,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沮丧地说:“完蛋了!”
程东愣了几分钟,开始顺着墙脚摸着什么。
凌飞马上了明白了他的意图,对小朵说:“一定有出去的机关,我们一起来找!”
地面仍在转动着。忽然间,程东的手碰到了什么,紧接着,黑暗中好像又有一扇门打开了,一股凉爽的风拂出来,程东心提到了嗓子眼了,那是出口吗?
程东顾不得什么,迅速向门内走去,刹那间,门“咯噔”一声停止了转动,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了另外一个墓室里。
凌飞和小朵被挡在了墙壁的另一面,他喊了几声,对面没有任何回应,只剩下自己的回声在黑暗中回荡着。
空气立刻变稀,一股不知腐烂了多少年的气息扑鼻而来,似乎已是另一个世界。
四面是坚硬而冰冷的墙壁,给人一种森然、阴冷的感觉。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几个朋友惨死的景象一下子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里面幽暗异常,什么都看不清楚,似乎正潜伏着无数幽灵。他拿出了手机,借着手机的蓝光照了过去,微弱光撕开了黑暗沉重的一角。霎时间,他觉得全身的所有血液全都涌到脑门儿上,头皮快炸开了:在他面前,正摆着六副巨大的棺材。这些黑幽幽的、散发着阴森寒气的棺材令人心惊肉跳。
程东压制住恐惧,待到走近了仔细观察后,他心头的恐惧更深更浓。棺材上还贴有字条,分别是张旭、郭台亮、杜小磊、马天书、薛洋,最后是一个是他自己的名字。
他的心刹时如坠谷底,棺材都准备好了,看来今晚是难逃此劫了。想到这儿,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悲哀迅速的涌上他的心头。
棺材的正前方还有张桌子,上面供奉着一张很大的遗像和牌位。
啊!这是……戴玉!
他怔怔的望着戴玉的照片,心里思绪潮涌,两年前的那个夏天留下的意外事故,今天就要偿还恶果了。没想到一切来得那么快……
咯吱一声,程东打开了自己的棺材盖,他屏住呼吸,看见一只老鼠从棺材里钻了出来,然后又是一只,接着又一只……密密麻麻的老鼠从里面钻出来……他退了几步,惊慌地放下棺材盖。
这时,突然传来了断断续续忽高忽低的笑声,那是一个男人“嘿嘿嘿”的阴笑。
阴冷的风嗖地一声某个地方灌了进来,这人的笑声立刻被阴风割裂得若有若无。
程东感觉自己浑身虚脱了,双手双脚都动弹不得,嘴唇嚅动了许久,才艰难地说出一句话:“你是谁?”
“嘿嘿嘿……嘿嘿……”
手机屏幕光线不够强,这间墓室的四分之三都沉浸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当人坠于绝望的谷底,放弃挣扎时,反倒会表现出出奇的冷静。死都不怕了,我还怕什么呢?程东整个人逐渐镇定了下来,不再显得恐慌和害怕。
怀着视死如归的精神,他大声喊了出来:“是人是鬼,你给我出来,想要我命的话尽管拿去,别他妈玩阴的!”
随即,一个怪异而阴冷的声音从某个地方传出来:“我说过了,我会来接你的。今晚兄弟们可算是凑齐了!”
“你到底是谁?”
“地狱魔术师!”
“哈哈,不敢见人了!你这个懦夫!王八蛋……”程东边说话,边一点一点地挪着步子,紧张地扫视着四周。他觉得这个貌似封闭严实的墓室,一定还有出口。求生的欲望刺激他,一定不要放弃活着的希望。
奇怪的是,对方忽然没有回应了。他想,凶手可能已经走了。也或许,他正在某个地方窥视着他。但沉默时给人的压迫并不比恶魔在面前时轻松。
他必须抓紧时间。
耗光电池的手机闪亮了一下,随即就倏然暗灭。他在身上乱摸起来,直至摸出手机,哆嗦着打着了。
他定眼一看,惊愕地发现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有许多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程东心头大骇不止,再一看,那些眼睛来自左侧墙壁上的人物壁画。那些壁画或雕刻,或泥塑,大概有一人多高,人物形象巧夺天工,有类似敦煌莫高窟的飞天、有钟馗捉鬼图、有涂着大花脸的罗汉、还有表情狰狞,拿着利斧的鬼怪……
有什么东西让程东感到不安,有个他也说不清的细节让他纳闷。
他退后,转身。程东没有察觉到背后空气的波动。黑暗在他身后筑起一道墙,掩盖了他的身影。就在这片浓浓的黑影中,又什么东西活动起来。
它的头嗖地抬起,眼睛在仅有一星光线下闪亮,又大又圆。它盯着程东。
程东似乎听到身后有摩擦声,他立刻转过头。
火苗颤抖,影子更浓了,火苗一歪,几乎熄灭,他两眼一瞎。接着,火苗稳定下来,恢复微弱的光芒。程东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没发现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有一个细节不对头。他忘不了壁画上那张可怖的鬼脸。不,不是古怪,不是这……
程东试图赶走这个执拗的念头,可是它却牢牢地抓住他,就像是一种生死攸关的直感。
他确实看见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楚是什么。
但是……有什么东西一动。
当然,那只是张壁画而已。那为什么他会这么想?
不,不是他在动,而是——目光——眼睛。
突然,真相跃入程东的脑中,就像野兽扑向猎物那样迅捷。
他感觉喉咙像被人掐住了一般,腿脚也有些发软,一阵阵凉麻从小腿直窜上头皮。
那双眼睛并不是纹丝不动。
“这不可能!”程东在心中叫道,“不可能!我该看出来。”可是太轻微,一时之间看不出。
尽管光线黯淡,程东记起,那两只眼珠里有反光。这幅画面像是电影慢镜头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又放了一遍,没有声音,却如此清晰。
他发现了这个细节,却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瞳仁中的细微变化。与火光的靠近切合得太好,不像是画的反射。他忍不住一阵惊悸,那是个活人吗?难道说鬼怪从壁画中走下来了?天啊,这不成《聊斋》了吗?
程东猛地冲了过去,狠狠地把眼睛睁大,眼前什么东西也没有了,
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没错,壁画上那个面目狰狞的鬼怪竟然不见了。
程东突然恼怒起来,怨恨自己羊入虎口,怨恨“戴玉”的咄咄逼人,怨恨整个世界对他的不公。他的精神几乎崩溃了,发狂地用拳头击打墙壁,不过如同蚍蜉撼大树,所用上的力根本是徒劳无功。
接下来,他又用脚死命地蹬去……
一下,两下,三下……蹬在墙壁上的闷响与粗大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回荡起来。
忽然间,他停了下来,意识到什么不对,因为他听见身后有什么急促的喘息声,他缓缓地转回头来。
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那柄闪烁着寒光的利斧,一张扭曲的鬼脸出现在程东面前,从他的双目中迸射出来的,是一种如刀锋一般冰冷凌厉,是一种已经迷失了心志的血腥快感,他睁大着双眼看到那柄利斧砍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