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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若水镇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世人多无明,身陷贪嗔痴之轮回。

时中原大地门派林立,纷争不断。武林中以玉虚、倾城、达摩书院为正道翘楚。盖因其门下弟子众多,武学精妙,且多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在江湖各派中颇有声望。尤其是百年前,三派召集武林各派,于龙犟山大战江湖第一大派烈焰宫,并将之驱逐至西域赤炼沙漠之外,更是奠定了三大门派的领袖地位。此外,后来崛起的神针门、极刀门、醉仙楼等也都凭借各自所长,在江湖占有一席之地。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龙犟山一役后,烈焰宫蛰伏西域,一家独大的局面不复存在。各门各派也实力大损,虽然经过百年休养生息,但相互之间逐渐暗生嫌隙,不再有昔日联合对敌之势。

江湖存亡之道本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加之利益驱使,因此目前呈现出各门派独自为政,势力间相互明争暗斗的局面。三大门派虽然有心联合正道,整顿江湖秩序,却也无力施为。

另外,有江湖传闻,十五年前,一品堂联合马家堡、黑熊寨等二流门派以雷霆之势一举侵入倾城派。此战从开始到结束仅仅用了一夜,战况惨烈,血流成河,令昔日大派几近覆灭。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对于此次的袭击,倾城派方面事前竟然毫无所知,无所防备,而更离奇的是,侵袭的人虽属二流门派,却出现了许多一流高手。

因为事发突然,所知者甚少。次日倾城派便及时善后,对外公布事件始末,确认遇袭,但损伤有限。随后,人们发觉在江湖行走的倾城派弟子逐渐被召回本派,倾城派也闭门整顿,谢绝外人来访。

此后几年,倾城派行事低调,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于是,有人推测现今的倾城派早已名不副实,虚有其表了。三大门派只余其二,对于江湖的震慑作用就更加微弱了。

中原大地以东,大多是平原、丘陵,气候温润,雨水充沛,历来是富饶的鱼米之乡。若水镇便是其中典型的水乡小镇。小镇三面环山,唯有向东一面地势较为平坦。数十道溪流自山上汇聚而下,形成了数条蜿蜒河道,相互交织,穿过小镇,缓缓注入三百里外的东海。

建镇伊始,不过寥寥百余人。据说是某位退隐的官宦看中了这里的清泉松林,花鸟虫鱼,便携族人婢仆移居到此地。取“上善若水”中的“若水”两字以为名,希望后人能够和善相处,与世无争,不负此间山水。

由于地处偏远,若水镇倒也不曾为世俗战祸所累。偶有几次被不入流的山贼海寇所侵扰,也都被团结一致的居民合力击退了。历经百年的繁衍生息,加之不断有避世之人迁入,此地早已人丁兴旺,百业俱兴,是方圆百里最为繁华的集镇了。

若水镇名声日显,越来越多的过往商旅在此贸易、歇脚。虽然抹去了小镇昔日的宁静,却也不曾发生什么杀人越货的恶性事件,反倒给当地百姓平添了几分富足,百姓们尽都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四月的清晨,和煦的阳光隔着薄薄的雾气洒在了镇子东头的主街道上。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吆喝声此起彼伏,似是有意配合着慢慢涌动的人潮。

老李在街边经营着一个小面摊,早晨是他最为忙碌的时间段,此时正来来回回招呼着面摊旁的几桌吃早饭的客人。

近几天的生意很是不错,好像外来过往的客人都多起来了。老李一边忙活,一边在心里乐着。按照这个情形,他老李再熬段时间也可以盘下一间小店面了,以后也不用在这路边日晒雨淋了,生意也能更好些。

面摊旁,一些人三三两两的坐着。有人耷拉着脑袋,机械地用右手夹起面条往嘴里塞,节奏缓慢,似乎随时都可能含着面条睡着;有人精神奕奕,唾沫横飞地向搭桌吃饭的人说着什么,说到激动处或撸起袖管或拍桌而起,引得邻桌、行人不时侧目;有人点了吃食便在一边坐着,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左右,偶尔与身边的人低声细语一番……

“老板!”突然一声轻咤响起。

老李一惊,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年轻公子立在一张桌旁,眉头微蹙,看向自己。

那公子眉目清秀,鼻梁挺翘,嘴唇纤薄,面容俊秀。一头如墨黑发在头顶处挽了个髻结,便披散及肩,更显得皮肤白皙。再看身材瘦削,似比一般男子还要低矮半头,身着白底金边锦袍,腰佩一块碧绿通透的环形玉佩,左手提着一把约二尺七寸的宝剑。

这人身上隐隐散发着一种气质,给人的感觉似与这小镇面摊和周围的人群格格不入。老李这辈子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知道眼前的这位公子大概是会点拳脚功夫的哪家公子纨绔,自己轻易不可得罪,须得小心应付着。

“哟,这位公子,您请坐!来点什么?”老李习惯性地堆上笑脸,赶紧上前招呼,利索地用衣袖擦了擦白衣少年身前的长凳,继而又用肩头的抹布使劲地揩拭了一番桌面。

白衣少年这才眉心舒展,落落地坐下,把剑往桌子上随手一搁。

对面一个举着筷子垂着头流着哈喇子的中年汉子似乎被这声响吵醒,抬了抬眼皮,意识到自己正在吃面,于是继续把那筷子面往嘴里送。

“本小……”少年突然停了下,又继续道,“咳……小爷赶了好几天路,附近连个吃饭的地儿都没有,总算碰到个镇子。”

此时,老李才留意到这个年轻人脸上似有淡淡倦意,也有些许风尘仆仆的味道了。

“赶紧的,来碗凤尾鱼翅鲍汁面吧。”

老李愣了楞,心道,这些个食材,别说这穷乡僻壤的没有,就是有,我也不会做呀。于是讷讷地回道:“呃,这位公子见谅,我们这儿没有凤尾鱼翅,您看……要不来点别的吧?”

少年瞪大了眼睛,眨了眨,似乎听到了什么奇事:“哦,那——你弄碗干贝海参龙须面来吧。”

老李大汗,暗自心忖道,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淡淡地说:“公子,我们这儿没有龙须面。”

“又没有……那就玉笋鹿筋面!”年轻公子皱着眉竭力思索着。

“呃……没有鹿筋。”

“花菇鸡丝面!”

“没有鸡丝!”

“啪!”那白衣少年一急,突然想到了临出门时一个长辈硬塞予他的银子,于是掏出钱袋子往桌上一扔,“怎么什么都没有!你是故意的吗?喏,给我做了不会少了你的。”

顿时有几双眼睛纷纷看向了这里。

“呃,这位公子,不是这样的。小的也想赚那白花花的银子,可是您要的东西小的拿不出啊。”老李躬着身子,一脸委屈地说道,“要不您移玉步到镇西头的食香楼?那儿兴许……兴许能有这个……这个鸡丝面。”

“砰!”一只紧握的拳头捶在了桌子上,轻微地颤抖着。

什么?还要走路?不行了,我走不动了。一阵沉默,那年轻公子似乎在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良久,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说道:“你们这儿的招牌面,来一碗!不,两碗!”

“好嘞~葱花高汤面两碗~”老李闻言,身子一直,吆喝一声,立马如释重负地跑开了。然后回头,不顾对方涨红的脸,又追问了一句:“公子,您需要加点辣椒面儿吗?”

“加!有什么加的全给我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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