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芊芊果然所言不虚,她带着肆之卿等三人走了一会,在一处小门前停下。
肆之卿看了看墙壁高度,踌躇道,
“要不是我们中那位死高手太弱,倒是可以试试翻墙而入。”
剑三桐犹豫了会,还是问道。
“······你在说谁?”
肆之卿还在不住打量墙壁。
“没说谁啊。二虎,你要不要试试翻过去?”
“剑大哥既然过不去,我当然更不成了。”
“啧,我跟二虎都过不去。那个废物死高手也不成,真是苦恼。”
“你把你们两个名字都说完了,那个废物死高手不就一定是我了吗?!”
“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
“是你在骂我而已啊!!”
左芊芊用像看笨蛋般的表情叹气道,
“我既然带你们来,自然有方法进去啊。”
说完在那道木门上敲出规律长短不一的节奏。只听得里面微传出几道闷响,不一会儿,木门忽然打开,三人都吃了一惊。门后出现的,赫然正是跟随左夫人前来的四名轿夫。其中一名轿夫,其实也是护院之首的张柴施礼道,
“小姐,少爷,您们来了。”
“张大叔,这可多谢你了。”
一进门去,只见一个窄小的院落里,陈放着左府的轿子,另有几把短椅,该是给轿夫们休息用的。地上还躺着两个家丁,瞧服饰该是邱府的人。
原来邱府后院向来是给客人的轿夫休憩使用的,左芊芊早知道这几人会在此处。待她一打出暗号,众轿夫一听,都知道是小姐到了。这四个轿夫所做虽是贱役,其实负责贴身保护左夫人的安全。身上实有着不凡艺业。寻常家丁焉能是他们对手。三两下就收拾看管后门的家丁,开门让小姐进来。
这位左家大小姐平时对待下人极好,是以众人对她亦甚是爱戴。
肆之卿看了这个方法,也颇有些佩服。
左芊芊吃吃而笑。
“都是哥哥你平时总那么忙,这些饮宴的应酬从来都不去,才不知道邱府的结构。”
“也有道理······”
左芊芊对张柴等人道。
“我想跟娘亲一起赴宴。娘呢?”
“夫人应该在内厅。此刻宴会应该刚开始,我们几人安置好轿子后亦会前往,以便保护夫人。”
此时肆之卿道,
“你们将身上的衣服借我们一用。”
肆之卿在左府的地位仅次于左夫人,比左芊芊还有威信。
张柴等人马上脱下了身上外衣。
这四名轿夫高矮肥瘦各不相同。最高的那人衣服给了王二虎,他本来身材高大,倒是颇为合适。较矮的两人衣服给了肆之卿与左芊芊。虽然衣服宽大了些,也勉强能穿。最苦恼的是剑三桐,借他衣服的那汉子是个二百斤左右的大胖子。高是比他高,胖也比他胖。穿在身上便似小孩偷穿大人衣衫一般。
但此时刻不容缓,剑三桐口中说一声‘抱歉’。拔出一把明晃晃的随身匕首,左一剑,右一剑,快捷利落地挥了十四剑。四名轿夫暗喝一声好。
只见剑三桐手起剑落,将一件宽大外袍改短了不少。虽然仍是肩宽腰粗,外表看来也不觉得太过奇怪。
四个小孩穿戴了轿夫服饰,问明了内厅所在。
途中怕与人接触会露陷,一路小跑地赶到了内厅。
还未进到厅里,便听得一把极为粗豪的声音道,
“左夫人这样说,是不把我邱某人放在眼里了!”
听得四个小孩皆是一惊。居然有人敢这样对左夫人说话。
向厅内望去,只见厅中摆开十数席,正中央居坐一人,五官并不怎么出众,值得一提的是他嘴唇以下蓄着一大把苍黑胡须,说话时亦不住颤动,分外感到他粗莽的本色。剑三桐久闻其名,未见过其人。今日一见也不觉他如何凶恶,但顾盼之际自然地露出霸悍之色,令人望之生畏。这人手大脚大,身材亦极是高大,即便坐着也有肆之卿的高度,不用说正是回鹿帮大龙头邱元晟。
再观厅内其他人,左右首各坐着一名中年男子,都是五十来岁年纪。
左芊芊低声说明道,
“坐在左首的人是回鹿城主刘仕,右首的人是回鹿最大的酒商符成。”
这两人肆之卿也认得,皆因两人都是回鹿城政商首脑,经常出入于人前。
左首下方坐的是一名年轻公子,相貌英俊,面有病色,时不时还咳嗽两声。但只见他处于这许多江湖人士之间依然泰然自若,让人不自禁不敢小觑。
这年轻人再之后才是左夫人,她一言不发,脸上仍带着笑意。
此时他们已站到左夫人的身后,但厅内高手环饲,哪敢出声向左夫人搭话。好在在座权贵人士不在少数,人人都带了家丁保镖随侍在侧,他们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只听左夫人回答道,
“邱龙头何出此言。适才刘大人提到百家闭户之事,奴家不过适逢其会,随口谈论。若是惹得邱龙头不快,奴家这里赔罪了。”
她语声轻柔,言辞婉约,听得人人心中舒服。
坐在右首第二,与左夫人隔桌相对的一名男子此时插口说道,
“刘大人或者是无心之言,左夫人却不见得如此。夫人乃是北方商会的会长,城门一天紧闭,夫人的商行就少做一天生意。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左夫人想请大龙头开放城门的请求虽然无礼了一些,也是人情之常。大龙头可不用见怪。”
听了这番话,邱元晟面色更显深沉。明眼人都知刚才那男子挑拨离间,不怀好意。
四人才明白原来刚才左夫人该是请求邱元晟开放城门,却被邱元晟发了一通怒。这插话的男子语带嘲讽,看来是邱元晟一方的人。
左芊芊躲在王二虎背后,借着王二虎的身高不让人看见她嘴唇微动的样子,低声道,
“现在说话的人是邱元晟手下的谋士,叫做单公羊。”
肆之卿心想以左夫人乃是回鹿城群商之首,符成虽也有财有势,但如何敢坐她的位置,单公羊又如何敢对左夫人这样说话。定是得了邱元晟的允准,要给左夫人难堪。又或是想警告她,回鹿帮有可能会转为扶持符成来取代左夫人在回鹿商会的地位。可邱元晟丧弟一事与左夫人全无关系,邱元晟为何这般设计为难于她。不由得大惑不解。
左夫人似乎全没听见单公羊的言语。她静静地端起茶杯,微露贝齿,浅浅尝了一口。就像茶叶的清香能从她的微笑中飘散一般,当她脸上为这杯清茶露出平时那充满自信睿智的笑容时,众人似乎能闻到空气中的淡淡的茶香,不自觉都看呆了。
此时左夫人才看向单公羊。她目光灼灼,只是紧紧盯着单公羊一人。却不发一言。
单公羊不禁脸上发窘,拱手道,
“夫人有何见教?”
“奴家想说单老师过虑了,想小妇人虽然家底薄弱,一两个月不做生意总还赔得起。”
接着再不理单公羊,转而望向邱元晟,眼神恳切,郑重道。
“只不过回鹿城居民成千上万,物资消耗巨大。现下城西已有数十户人家已吃不上饭,境况凄苦,大龙头不可不知。城门紧闭并不能助邱龙头早日抓住凶手,徒令百姓生计受损。邱二爷平素侠义无双,如今英灵不昧,见到回鹿变成这番景象定然觉得十分可惜,大龙头这又是何苦呢?”
这一番话直说进了几位少年人的心里。王二虎虽然初次见到左夫人,也为之倾倒不已。他出身贫寒,左夫人这番话大有体恤民生之意,听得他心头微热,甚是感动。左芊芊是左夫人女儿,心下深以为傲。剑三桐性格正直,早已不满邱元晟封闭城门的暴举,对左夫人敢于对抗的勇气也是深感佩服。肆之卿心里感到又是敬佩又是自豪,可心底却又有一丝悲凉。左夫人越是让人钦佩,就越让他自惭形秽,越感到自己不配站到左夫人身后。
只见座上数人也为此面露微笑,似是打从心底赞同,只是碍于邱元晟之威不敢表露。
邱元晟闻言微微一愣,似是想起了身亡的胞弟,眼神中闪现一抹悲伤的色彩。他始终是一方霸主,拿得起放得下,立刻恢复原状,但语气间已柔和了不少。
“左夫人悲天悯人,岂足深怪。公羊说话鲁莽,可得自罚一杯。”
单公羊知道龙头在为自己解围,忙道,
“一杯怎够,属下自罚三杯。第一杯就要敬夫人。”
左夫人知道邱元晟肯这么说已是给足了面子,也不好进一步逼迫,举杯谢过了。
席上气氛又恢复平和。席上各人又再开始谈论回鹿城中大事。这群人实是掌握回鹿经济政治命脉实权的大亨。每到聚会,话题总是不离本行。过一阵子,又谈论到了天下大势。
刘仕是回鹿城第七代城主,刘家在回鹿世代镇守。自然对这方面深切关注,率先提到了这件事。
“自从二百年前魔宗、朝廷一场巨斗,互相元气大伤。天下四分五裂。西方更是乱的厉害。而北方诸国嘛,魔宗一去,天武国鹊巢鸠占。居然也占领了不小的地盘,现下是北方群雄中最强的势力。”
席上另有一男子接口道,
“天武国治军严谨,御下极严。而且旗下的第一战团天武八旗代代相传,便是朝廷也难以奈何他们。”
有人抗议道,
“但朝廷高手如云,手下的天神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照我看是胜负难料。”
“可惜朝廷早已无复当年主宰天下的威风,二百二十年前魔宗那么一闹。不但消除了华夏国的概念。这二百多年来,无数小国诞生在我华夏大陆上。从外域迁入者有之,自立为王者有之。如此加剧分裂,朝廷空自自称皇统,却无力恢复当初的繁荣。”
单公羊此时说道。
“朝廷最为强大之处在于懂得趋利避害。试问有在这片华夏大陆上有哪个国家的统治经验比得上朝廷。它自知无力回天,所以与周围小国结盟。加上自己本身的领土,舍去旧有国名统称为华夏联邦。华夏联邦的版图也有整个大陆的三分之一,战力版图均稳居世上第一,可说是最有潜力恢复一统的势力。”
那年轻公子忽然噗嗤一笑。单公羊因左夫人在邱元晟面前丢了颜面,早就心中烦闷,听得这新来乍到的年轻人如此无礼,更是心中有气。
“怎么?童公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
这童公子据传是邱元晟的贵宾,正是天武国境内出身。天武国与华夏联邦向来势如水火,也难怪他会出声嘲讽。童公子微笑不语,似乎没将单公羊放在眼里。俨然极有气魄。
符成是生意人,怎会不懂看人脸色。怕两人在宴席上闹得不欢而散,忙接口道,
“单先生说的不错。华夏联邦之后就轮到浑沌、天武两大战国。这两个国家都有超过两百年历史,统治地域宽广。说到战团,浑沌国有铁马二十四团,天武国有天武八旗,都是直接能与华夏联邦交战的强者。”
刘仕点点头。
“符老板说的中肯。天下大势确然如此。”
听到浑沌国,几个少年人心中一跳。他们早知道铁马二十四团势力庞大,但此刻由刘仕符成等见识广博的人说出,更增惊惧之心。
说到这里,邱元晟忽然缓缓开口。
“这形势正是老夫今天请各位来的原因。左夫人,你知道吗?”
众人心想终于说到重点了,都不敢出声打扰。
左夫人也不如何惊讶,淡淡应道,
“奴家洗耳恭听。”
邱元晟沉声道。
“我就开门见山。当今天下大势无人能够预料。我回鹿城位当冲要,正是兵家必争之地。长此以往,不知何日便将大祸临头。”
“回鹿城向来平和无事,龙头何出此言?”
“回鹿城北邻天武国和草原国阿不思,西接祁山,南面遥望浑沌国与一众小国。我回鹿环饲强敌而势单力孤。表面虽然风光,其实危在旦夕。”
左夫人道。
“为何忽然有此顾虑。大龙头以一人之力守卫回鹿数十年,威名远播。有谁敢来犯虎威?”
邱元晟叹道。
“那都是从前的事了。老夫老了,已没了年轻时的锐气。元让武功人望都已胜过老夫。我本打算在明年老夫六十寿宴之时将帮主之位传予他······罢了罢了,不提也罢。”
左夫人不去理邱元晟的悲叹,冷冷道。
“所以呢?”
单公羊似乎等了这机会许久,赶忙说道,
“久闻左相公当年收藏了天下十大秘宝中的《何物神功》。左相公逝世后,这本《何物神功》当然是在夫人手上。据说这是天下间最惊人的一本秘籍。左夫人何不公诸于众,可大大增强我回鹿城防实力。远胜于束手待毙。”
单公羊说出此言,席上所有人包括连肆之卿等少年也尽皆惊骇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