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了他这慌乱模样,已经对剑三桐和肆之卿的话信了几分。
肆之卿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邱龙头当天肯定是太过匆忙。又或者杀了兄弟心神不属。不让怎么会连自己无意间多留了一个掌印也不察觉。”
“胡说,这分明是你捏造出来的。给老夫看看。”
“给你就给你。”
肆之卿当真走前几步,将断木扔给了邱元晟。后者一把接过,心神忐忑的仔细察看,不禁脸色更加难看。上面的掌印果然是不折不扣的是阳刚之极的血阳铁手。根本是他的手法。其实他光是听谭二的证词,就已经信足了九成。可心里仍存了一丝侥幸。
此刻看到铁证,事实俱在,无法反驳。难道自己当日当真如此慌乱。无意间多留下了一个掌印并未发觉?
邱元晟这十年来最自持的不是他愈加精深的武功,又或逐渐庞大的势力,而是手段越来越老辣高明,谨慎周密。能够骗过天武、混沌两国,再复毒倒左夫人这他一直戒惧的大敌,种种情事发展顺利更是令他信心大增。肆之卿等人的出现虽一再打乱了他的计划。但仅是风波一场,他自行仍能收拾。
可此刻他自己居然无意间做下了计划外的事,使得自己的周详图谋出现破绽,怎能不令他方寸大乱。也让他开始怀疑自己计划的周密性。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计划详尽谨慎,此时怎能不怀疑自己的十年计划是否会由于自己的大意而横生更多不知道的枝节。这十年筹划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阶段,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做尽不义之事。这一截断木的出现完全动摇了他信心的根本,在他完美无瑕的信心上硬是钻出了一丝裂缝。令得他心神乱极。
“这、这、这······”
脸色苍白的道。
“你这是从哪找到的?”
“就是城郊的树林,刚好在没烧到的地方。”
一听这话,邱元晟忽现喜色,接着仿佛要证实这截断木绝对不是自己的疏失般反射性地大声辩驳。
“你这可露出破绽了!老夫那天只在最外围,根本没进树林,这掌印绝对不是老夫留——”
说到一半,忽地发觉自己讲出了不能讲的话,马上打住。
可大厅里,完全的沉寂了下来。
这挤满了武人战士的大厅,竟像是空无一人般的死寂。
周围人的目光像是冰锥般刺骨的朝邱元晟射去。有仇恨,鄙视,屈辱,失望,悔恨各种各样。其中最不能忽视掉的,就是对面那少年仿佛恶作剧成功般的笑意。邱元晟这才察觉道自己落入了肆之卿的圈套。
肆之卿仿佛没听清般,重复了一遍。
“哦?那天?我记得邱大龙头那天不是在家睡觉吗?原来有这个雅兴去夜游啊。”
岳森此时冷冷道。
“邱元晟,你杀了我国的使节,这事不能算完。”
谭二已忍耐不住破口大骂。
“你这畜生!连亲生兄弟也杀!我们回鹿帮没有你这样的无耻小人。你今天开始给我滚出回鹿帮!”
邱元晟没有说话,枯黄的面色,渐渐涌上一层暗红色。双瞳充血的像是要爆裂开一般。心中的怒意已到达了人生的顶峰。若怒火能燃上这大厅,这里已化作火窟。
他手里的断木忽然猛地剧烈燃烧起来。
谭二等人惊叫起来。
“赤血炼火掌!”
血阳铁手练到了极高层次,可臻至刚柔合一,强弱由心的地步。刚柔合一,阴阳并济之后,才能有资格去练这最高境界的赤血炼火掌。
血阳真气本是迫出体外伤人的利器,渐臻刚柔合一后,可逐步将血阳真气纳回体内。与人体血气化纳为真火,是谓赤血炼火。最终体内血行循环,皆若烈火流窜而不伤己身。敌人来攻时拳脚皆如触碰烈火一般可怖,可谓是攻防一体的绝妙武功。赤血炼火心法奇特,乃是回鹿邱家不传之秘。这一百年来邱家人才辈出,但却没有一个人能练成这门赤血炼火掌。邱元让可达到刚柔合一的地步,已算是百年来最接近赤血炼火掌的人。所以也被回鹿帮众人认为是最适合的大龙头接班人。
这门武功练法极为艰难,赤血炼火的过程尤是痛苦非常。血阳真气遥空伤敌已是威力惊人,武功高强如岳森,也要被迫的狼狈不堪。
何况将血阳真气化纳入血气之中,其中苦痛非常人所能忍受。所以修炼者必须具备坚忍刚毅的特质。可能达致刚柔合一境界者,往往性格乐天,豁达开朗,对经历莫大痛苦才能练成的这门武功并不执着。少了这颗执着之心,这赤血炼火的一关无论如何过不去。
邱元晟一生刚硬,经历过数之不尽的大风大浪。心志之坚非常人所能比拟,本来也适合练这赤血炼火掌。但他失之过于刚直,连刚柔合一这一关也过不去。回鹿帮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觉得他这一生的武功修为,也止于血阳铁手的第一阶段而已。内功虽深,将来的进展毕竟不如邱元让这样大有可为。
可这十年间的情况却有所不同。
邱元晟这十年来心境大变。性格渐渐变的阴鸷奸狡,老谋深算。虽不若邱元让之心胸坦荡,这个阴险狡诈的阴字却也让他急躁的性子大见缓和。他今年快将六十,年轻时的火气也渐渐消减。对血阳铁手的心得之深,内力修为之高,也远远胜过邱元让。居然触类旁通,不需要去练那刚柔合一的法门,血阳真气也可渐渐在体内化纳入血气之中。但这门功夫威力惊人,反噬之祸也猛烈之极。邱元晟的血阳真气毕竟并非操控自如,年纪又老迈,精力不如盛年时。眼看进展极为缓慢。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一个月前受他所骗的童公子,向他献上了天武国的秘药,令他可短暂时间***息畅通,并刺激经脉使他精力短时间可如壮年时一般无二。邱元晟如获至宝,以此秘药配合练功,果然突飞猛进,此时一双手掌的血气已全数练成真火。武功因而大进。
邱元晟神功初成,旁人无人知晓。此时众人对他均存了轻视之心,但在他这空手燃木的神功威慑下,竟一时看的惊诧不已。
邱元晟被肆之卿诓骗的自己道出了真相,心中盛怒之下,以此神功来威压众人。他狠毒的瞪着肆之卿,仿佛肆之卿随时会如他手上那截断木一般,化为焦炭。
“肆之卿,你这掌印究竟是哪来的?”
肆之卿看他空手燃木,心下也是一惊。
“你说那破木头吗?这不是我的主意,你该问剑三桐。”
剑三桐淡淡道。
“这截断木上确实是血阳铁手留下的。不过不是你的,是邱二爷一个月前试炼武功时留下的。”
“他的掌印跟这不同!”
剑三桐脸色一黯,默然道。
“不错,邱二爷的掌印确实是刚柔并济。可不巧的很,那天······他只练了阳刚之劲。没有用他自己的手法。”
邱元晟心中默叹道天意。谁能料到邱元让居然会在一个月前练功,还只练跟自己一样的阳刚之力。这难道是邱元让死的不忿,冥冥中用这法子来惩罚自己吗?
肆之卿看到他脸上的哀叹神色,就知道这个男人并非是后悔杀了兄弟。他只不过是感叹于一时不察竟然被自己乘虚破坏了他的计划而已。
当下冷冷道。
“杀盟友,弑亲弟,毒恩人,勾结敌寇,你前半辈子没做什么大事,想不到老来却成绩彪炳,这一桩桩真算得你这一生的代表作了。”
“住口!!小子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