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鹿港口停泊着上百艘大大小小的各式船只。半个月前被封锁的颓风一洗而空,这里又重回平日的忙碌。忙着上货下货盘点数量的走卒商贩往来不息。回鹿城不愧为北方数一数二的商业大城,纵然在此非常时刻,也维持着一派繁华的气象。
这里平日纵使没有回鹿帮的战士巡逻,最起码也该有官府的人在维持秩序,可今天却非是如此。极目而望,一个官府或者回鹿帮的人都看不见。
肆之卿说这里是除了城郊外的另一个巡逻盲点。结果果然如此。
“肆大哥,你怎么知道这里没人盘查?”
“你们还记得我说过那些黑衣人停留在港口的座船吗?之后回鹿帮的人来查却什么都没查到。”
“对啊,你不信?”
肆之卿理直气壮的道。
“根本就不信。”
“······怎么感觉一点也不能反驳。”
“那些黑衣人如果不是在回鹿城打通关节,怎么敢大批人入城逗留。而且以回鹿帮一向的手段利落,更没可能找不到一点迹象。”
“可是他们还敢留在这里吗?”
“也许敢,也许不敢。可你看这里连个巡逻的人都没有。显然是回鹿帮的人为了避免波及到那些黑衣人故意撤走了巡逻人手吧。”
“原来你是来撞运气的啊······”
“这叫做眼光独到。”
剑三桐扫了一圈港口满载船舟的状况。
“可这个状况,我们要找特定的某一艘船,也太难了吧。别忘了我们都是不能露面的人。这些人虽然不是巡逻的人,可也应该看过通缉布告吧。”
在肆之卿他们留在山上练功的五天里,他们两人的通缉画像已经张贴全城。明言只要发现他们踪迹上告者,赏银十两。
“这里可全都是做生意的人。他们肯定会为了赏银把我们的消息报上去——喂!听我说话啊!别一个人走开!”
剑三桐忙拉低自己的帽子追上去,没上通缉令的王二虎则大大咧咧的跟着他们。
肆之卿则比王二虎更加大大咧咧。简直是光明正大的审视港口的商船。一艘一艘的走过。一边走一边摇头。
“喂!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招摇!”
肆之卿随意的回应道。
“我说你。能不能别小看从小在港口长大的我。”
剑三桐眨了眨眼睛。
“你在这里长大?”
“当然了。小时候没人养,自然是在人多眼杂的地方骗饭吃。”
“怎么看都不像啊。”
“你以为我在哪里长大?”
“从书里变出来的。”
“······你这蠢货。”
一边说话肆之卿一边仔细观察所有的船舟,但一时之间仍无发现。
“还是找些人来问吧。”
剑三桐听得一怔。
“你是说······”
“我不是说过吗?我在这里长大。这里的人全是我的熟人。绝对不会出卖我的。”
“你都认识?!像是那个在查货的?”
“那是茶叶行的张掌柜。”
“那个搬货的高个子?”
“那是盛意商行的李大哥。”
“那个坐船上的?”
“那是个老水手。一直到处换船队,脾气蛮古怪可是是个好人喔。我一直叫他水手大叔。”
剑三桐为之哑口无言。
剑三桐和王二虎都是成长于其他城市,全然不懂得肆之卿在回鹿城的人脉状况。以回鹿港口为例,确实是他成长的地方。
感受到这种成长之地独特的情怀。剑三桐和王二虎都心中感到一阵温暖。想不到肆之卿也会有这种充满人情味的地方。
这时一个看上去在众苦力中发号施令的老汉突然发现了肆之卿。
“咦?你不是······”
“关爷爷你好。”
回应这声轻松的问好的,是今天听到过的最大的音量。
“肆!之!卿!鬼啊!!!”
然后像是见鬼了似的一溜烟差点跳进河水里。
接着有人听到肆之卿这三个字,立马起了反应。
“肆之卿?!在哪?!”
“啊啊啊啊啊啊!!!我看见他了!!!”
“大家快跑!!!鬼来了!!!”
“救命啊!!!有鬼!!!”
“鬼啊!!!!”
搬货的丢下货,查货的丢下账,做生意的丢下买卖,水手都赶忙跳下船。
摩肩擦踵川流不息的人流,瞬间息了。
整个港口忽然像是闹了天灾一样人人把东西一扔就跑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们逃走,还以为这个港口闹鬼了。
偌大的如此热闹的码头,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肆之卿等三个人无语地看着这副景象。
“······”
“······”
“······”
“肆之卿······你得过瘟疫吗?”
“······没有啊。”
“肆大哥,他们跑的比见鬼还快诶。”
“你究竟对人家都做了什么啊!”
肆之卿侧头想了想。
“别的都想不起来。”
“这也太奇——”
“就是记得他们全都欠我钱,我还叫过高利贷的追他们。”
“这不就是原因嘛!!!奇怪个屁啊!你不是在这里长大吗?你们不是都是朋友吗?”
肆之卿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径直走向河边。
那里摆放着一个竹筐。
竹筐在瑟瑟发抖。
肆之卿走到近旁,一脚踢飞了竹筐,露出了在底下藏着一个人发抖的老汉的身影。
“关爷爷。”
“嘎啊!!!”
差点被他吓得昏过去的关老汉被肆之卿硬拉了起来。
“好久不见,我有点事要问你。”
在一旁无语的剑三桐和王二虎默默的对话。
“居然硬是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人家。”
“这种状况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也太难了吧。”
关老汉却不说话,一副说什么都不听的样子。
“既然这样。”
肆之卿开始摇晃关老汉。大力地摇晃,使劲地摇晃,死命地摇晃。摇的关老汉骨头都快散架了。
“怎么样,要听我讲吗?”
“好了好了。我听你说话就是了!”
“那就好。”
肆之卿爽快地松开手。关老汉已经被摇晃地快吐了。
“对了,最近城里贴了我的通缉令。麻烦你去告诉大家别通告官府。”
“······”
“不然我去拍卖你家的大船。”
“好好好!!做就是了!唉······居然这么折磨我这把老骨头。”
“果然是码头管理人啊,在大家眼中就是有威信。你一说所有人都会听你的。”
“那还比不上你。这个码头还有你没威胁过的?”
“这种小事别总是挂在嘴边嘛。”
肆之卿接着转头看向剑三桐他们,露出胜利的微笑。
“你们看。我们都是好朋友,绝对不会出卖我的吧。”
““你骗鬼啊!!””
不会出卖居然是这种不会出卖。剑三桐和王二虎事先怎么想得到!一点都不温馨!
等关老汉休息好,肆之卿好整以暇的问道。
“你最近有看见新来的船吗?”
“有二十多艘呢。全是以前没见过的船。那也不奇怪,这里毕竟是回鹿城。这点数量还算少了。”
剑三桐插嘴道。
“这二十几艘船里,有没有天武国的船?”
“天武国?有啊,这里过去那三艘全是。”
剑三桐正以有所得的眼色看向肆之卿。却听得肆之卿不以为然的继续问道。
“浑沌国的船呢。”
关老汉惊讶道,
“你怎么这么问?浑沌国跟咱们回鹿的关系这么差。他们的船哪能停在这。”
“别问这么多。有还是没有?”
即使港口已经剩不了什么人,关老汉还是先看了看四周。才压低声音道。
“有一艘。是半个月前进港的。据说是浑沌国的货船。这里没人敢提,对外就说是一艘旧了的破船。停在港口空置着。”
“半个月前啊······是官府说的不能提?”
关老汉把已经压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又缩小了几分。
“是回鹿帮亲自下的令啊。所以一个敢提的人都没有。”
“好,我知道这些就够了。”
肆之卿露出果然如此的微笑,然后装出客气的样子。
“我送关爷爷走。”
关老汉还他一个少来的眼神,不过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我说你啊。你究竟犯了什么事?城里这几天发了通缉你的布告。我们这里是帮你撕了不少。可也撕不完啊。”
“没什么事······很快就能解决了。”
“要是解决不来就别逞强。我安排一条船送你去南方躲一阵子。过了风头再回来。”
肆之卿闻言一怔,随即露出微笑。
“我现在解决的可是大案子,哪有时间理你这种小心眼。”
关老汉一怒,转身就走。
“哼,你要送死就去吧!不干老头儿的事!”
看着关老汉扶着腰一瘸一拐的走开。肆之卿忽然叫停了他。
“喂。”
“又怎么啦!?”
“······都这么老了。别总是自己动手干活,多把事情交给年轻人吧。哪天闪到腰掉河里可没人救你喔。”
似乎惊讶于肆之卿竟然会说这种话。关老汉眼眶忽然一湿,忙低下头去。
“我呸!小混蛋就知道胡说八道。”
又朝前走出两步,肆之卿的声音又传来。
“关爷爷······我改天陪你钓鱼。”
关老汉一怔,先呸了一声。
“就凭你那点技术······你自己保重些,别在那天前就被人抓了。出了什么事就来找老头儿,这里走水路逃走,就是回鹿帮也拦不住。”
眼看着关老汉越走越远,肆之卿说了一句。
“这个老爷爷,我七八岁的时候常跟他去钓鱼。他很疼我。”
肆之卿没再多说什么,剑三桐等两人也没说什么。三人走向关老汉跟他们指点过的那艘船。
清风吹动水面,轻波回漾。
偌大一个回鹿港,空空荡荡。
偌大一个回鹿港,却连一张通缉布告也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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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过后。
肆之卿带着剑三桐和王二虎大摇大摆的走上一艘停在边远处的破旧货船。距离相当远,可以肯定这里面的人绝对听不到刚才发生在码头的****。剑三桐端详起这艘静静停泊在一旁,仿佛与世无争一般的货船,
就在这时。
肆之卿一脚踹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