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心中狠狠一惊,下意识便朝花苑入口处望去。目光在一侧皇子席上飘过,与一双幽沉深凉的眼睛不期而遇。
她目光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掠开。萧澈的目光却久久凝住她的面容,眸中如海如渊。
花苑入口处,那之前围堵无双的三名女子浑身透湿,满身狼狈地叫嚣着。显然她们一个个都太过激动,以至于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天越帝面色不悦地向身旁大太监李德海瞥了瞥,李德海当即传令将三人带上来。
那三个并未料到帝后已经来到花苑,她们被带到天越帝脚下时,面上也有些惊慌。不过她们自认是有理的一方,心中对无双又颇为嫉恨,所以心中一慌过后便又生出一股孤勇之气。
无双站在人群当中,心中也是有些紧张的。如今踹人这件事直接闹到了天越帝这里,接下来事情要怎样发展?
“回皇上,这三位小姐分别是大理寺少卿之女,刑部尚书之侄女,文渊阁胡大学士之孙女,三位小姐说刚才被歹人踹入河中差点淹死,如今特来讨个公道。”
李德海三言两语说完,便垂首静等天越帝吩咐。
那三个女子跪在御座之前,心中又忐忑又激动,身子都微微发颤。
“什么歹人?宫中哪里来的歹人?”
天越帝面容淡淡,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不怒自威。
“她们说踹她们入河的是一个面纱女……”
李德海说完,精明的目光往人群中一掠,准确地捕捉到了隐在人后的无双。
其实根本不用他费力搜寻,无双一身白衣出尘若仙,尽管这晚宴上有许多珠光宝气的妃嫔在场,可仍无人能掩盖其灼灼风华。
天越帝老辣灼烁的目光悠悠朝无双望过来,一望即定。无双仅与他对视一下,便装作惶恐模样垂下了眼眸。
场中的面纱女,的确只有自己一个。
无双叹了口气,恭谨地走到御座前,深深跪拜:“民女温无双,拜见皇上,皇后。”
“温无双?”
天越帝威严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是哪家的女儿?为何面上要以白纱覆面?”
无双额上浸出汗水,刚要开口说什么,可有一个明显染了醉意的声音却先她一步响了起来。
“父皇,她是儿臣今晚的女伴……”
萧澈一面说一面微晃着自案后步出,一张绝艳的容颜上略带绯红,越发衬得面如冠玉唇若涂朱。他脚步略显踉跄,看起来已经是喝醉了。
风雅多情的楚王殿下以这样的方式出场,众人都习以为常了。眼看他踉跄着一步步行到御座前,无双却暗暗皱眉。
如今御驾在上,诸多阁老大臣看着,这男人就这样醉醺醺地晃了出来,竟是半分皇子的仪态都不顾?传言楚王殿下颇不受天越帝喜爱,所以越发地放荡不羁了。如今她亲眼得见此人在帝后前模样,方知传言不假。
只是,这男人为何要如此?
刚才不期而遇的一眼,他分明就是未醉,此刻晃出,却是醉得几乎站立不稳。
无双眉头暗皱,冷眼瞧着萧澈终于在御驾前站定,却是脚步虚浮两脚一绊,身子猛地一歪竟是要摔倒在地。侍立在旁的宫人慌忙要来扶,他却猛地一个趔趄将身子稳住了。
只是身子猛地向前一晃,袖口乱摆,袖内一物倏然跌至地上。
众人垂眸去瞧,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那自萧澈袖内掉出之物,不是别的,正是一幅画工精美笔意大胆的春宫图……
无双面上一红,垂眸静跪,有宫人快步走来将画捡起来带了下去,饶是如此,刚才瞥见画中内容的人都面容尴尬。
天越帝一张脸怒气沉沉,不过好歹是爱女的生辰宴,再加上他对这混账儿子本也没什么可说的,于是便面色阴沉地将目光转开了。
御驾之旁便是太子之席,太子萧平性格良善不喜纷争,瞧见自己四弟闹出这样一幕惹得天越帝不快,他有心要说些什么,可此时鸦雀无声他竟也不好意思开口,憋红了脸也未憋出一句话来。
皇子席上诸多皇子也都瞧见了那春宫,有人幸灾乐祸讥笑不已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有几个深沉不语目光晦暗,更有一人温润的眸光不看萧澈,却看向萧澈之旁跪着的那个女人。
萧翮眸光幽润如水,静静望着深深垂眸的无双,心下诧异,这女人怎么像是见过的?
“那是什么?”
一片尴尬静默之中,忽地响起琳仪脆亮的问语。刚才那幅春宫画掉出来时皇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等她再回头去瞧,画已经被宫人收走了。
“琳仪!”
徐皇后瞪了琳仪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言。
琳仪不悦地扭了扭身子挣脱皇后的手,三两步蹦到萧澈身前,伸手拍着萧澈的肩膀笑道:“四哥你醉了!”
萧澈睁着双潋滟醉眸挑着丝邪魅的笑,也在琳仪肩膀上拍了拍:“四哥我没醉!”
天越帝越发不喜,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气场。徐皇后终于皱了眉,刚要示意宫人将这放浪形骸的四皇子搀下去,却见琳仪正与萧澈嬉笑着,忽地转身对准那刑部尚书的侄女就是狠狠一脚。
那女子毫无防备,竟被一脚踹翻在地。
“你们三个,还敢来恶人先告状?”
琳仪不等天越帝发话,便扬眉指着那三名女子斥道:“我看你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偷偷跟踪无双姐姐想要欺负她,谁知自己笨得掉了河,我无双姐还好心将你们捞了出来。好呀,你们不仅不谢她,竟还来血口喷人,真是坏透了!”
她说着气愤难当,竟要上前再踹一脚,天越帝终于对这个放肆的女儿不满了,轻喝道:“琳仪,退下!”
琳仪将头一甩,给无双丢了个眼色。
退下就退下,反正也栽赃陷害完了,有她这小寿星胡搅蛮缠一番,这三个女人想要告状,哼……
果然琳仪一番折腾之后,那三个女人彻底傻眼了。
天越帝沉吟一番,挥了挥手,宫人便很乖觉地将那已经呆掉的三个女人带了下去。
“琳仪,刚才我们进来之时,你似乎在闹什么?”
太子终于找着说话的时机,笑着问自己的胞妹。
琳仪正在兴头上,闻言玉指一伸,遥遥指着方才的两名绿衣女子,不悦道:“谁闹了?那两个女人对我不敬,太子哥哥,你要不要为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