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睁眼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处在黑暗中。
那种从梦里醒来的间断感很明显,但她还是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以为从梦中醒来,但其实并不是。
她想抬手,有一瞬间发现手脚都动弹不得,她心一慌,才用力抬了起来。
四肢知觉开始恢复,但都渐渐传来麻麻的感觉,很像是被压着许久才松开的那种痛麻感。
她伸手去触碰四周,一开始手一点知觉也没有,但渐渐地,摸到了又重又滑的东西,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压盖着自己。直到手臂的痛麻缓了些,才察觉到有冰冷的液体一直从指尖流进手心里,然后顺着胳膊流了下来。
接着便是一股寒意袭来,浑身上下开始慢慢发出疼痛的信号。
她试着去掀开这股黑暗,但怎么也抓不到边,又重又滑,还一直渗水进来。水滴在脸上,手脚又挣脱不得,惹得她一阵烦躁,用力抓掉脸上的水,脸上疼痛慢慢延伸,她才发觉自己太用力了,几乎将脸皮都要撕出口子了。
她知道自己开始慌了,她深吸口气要自己冷静下来。
渐渐地,耳朵开始听见了声音,她听不见出租屋里平常清晰可听的车鸣声,只有模糊喧闹的声音,连是不是人声都分辨不出来。
她深吸几口气,发现胸口开始发疼,一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自己无法抑制地张着嘴呼吸,她才察觉到是没有空气了。
那样的恐惧直接又清晰,她四肢都在挣扎,拼命张大嘴在吸气,明明能吸进空气,却无法消除胸口里的窒息。
慌乱中,不知道脚踢到了什么,又一脚踢空,她心生希望,往下看,发现露出了一点灰蒙的光。
她心下一喜,蠕动着身子往下钻。
在浑身力气用尽时,她终于呼吸到了冰冷的空气。她张着嘴,不顾形象,大口大口地呼吸,生怕自己不会呼吸了一样。
吸了几口气,雨打得她睁不开眼,她开始撑起酸痛不已的身子慢慢坐了起来。
她眨眨眼,将眼前朦胧眨去,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身处在一片树林之中。树林看不到尽头,看不见什么人,灰蒙蒙的天上下着雨,而自己身处在一片狼藉之中。
过了一会儿,剧烈的心跳才慢慢缓了些,她揉了揉有点发痛的胸口,环顾四周。
天空一片灰蒙,看不见太阳,下着雨,她已经浑身都湿透了,坐在泥水里,周围都是破碎的木板和看不出是什么的布料。
这里很安静,除了雨声,没有其他声音。
难道还在做梦?
她伸手去接雨,眼睛一时无法聚焦,她又用力眨了眨眼睛,才渐渐看清,在自己发抖的手心里,雨打出一朵朵的水花。
这个应该不是梦。
她又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后面,刚刚困住自己的是一团卷着落叶的棉絮一样的东西。她伸手捏起一角,发现那是一团棉被,只是被划开了露出其中的棉絮,又浸了水,难怪会这么重。
但是,她为什么会在棉被里?她又为什么在这里?
而不远处的山坡下,有一道明显的树木折断的痕迹,下方则是在一些树木中间夹着一堆更大块的木板。看那样的痕迹,很像是从山坡上摔下,折断了一些树,最后卡在更大的树干上停了下来。
她看着那些残骸,发现很像马车这一类的东西。
对了,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坐在马车上的,原本一路好好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马车就翻了。
她记得最后的画面,是莫名狠狠撞在马车壁上,看见身边婢女阿田惊恐的脸色,马车变形,阿田眼疾手快地拉过腿边的大棉被盖住了她,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阿田呢?
她惊慌地在周围寻找,但是什么也没看见,她想站起来,发现双脚都酸痛无力,一点力也用不上,连直起腿都难。
她以为自己的腿断了,掀开裙子,在双腿上乱摸,但是什么也没摸出来,只是一些皮外伤,和淤青。
害怕自己以后都站不起了,她扶着旁边的树干,拼命想要站起来,但无论怎么试,总是一下子腿软跌坐在泥地上。她咬牙再试,手一滑,又是重重摔在树干,胳膊擦得疼痛泛起,她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连同腿也是,那样剧烈的颤抖,好像帕金森那样。
她才二十多岁,没有帕金森。
她知道自己太慌张了,深吸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先冷静下来,不要怕,不会有事的,一定会有人来救她的,那个人一定会来救她的。
那个人?
她想了想,一时想不出是谁会来救自己?她的父母在农村,她一直在外地从求学到工作,全都是自己一个人解决的,哪会有谁来帮自己?
求学工作?
她想起在城中村租的小房间,桌上放着自己刚买的手提电脑,边上小冰箱上放着小金鱼缸,阳台上还有没收的衣服,炉子上炖着一锅汤,想起似乎自己刚刚手里还提着从超市里买回来的菜。
她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感到迷茫。
等一下,她不是白延儒的女儿白明珠吗?她上个月刚过八岁生辰,她是白府的小姐儿,一直在府里长大从未到过京城外面,更没有什么小冰箱什么电脑,她的世界里没有这种东西。
她发现自己的记忆有些错乱,两种截然不同的回忆在脑子里矛盾冲突。
她是谁来着?
忽然,后面传来一阵树叶抖动的声音,接着是一声重物落在泥水上溅起的声音。
她被吓得赶紧往后看,但只有雨。
周围只有密集的雨声,没有其他声音。
她不敢呼吸,紧张地听着周围,除了雨声什么也没听见,而且她开始迷糊,自己刚刚真的听见了什么声音吗?
树林很大,周围除了树什么也没有,只有不远处的山坡。她抬头去看,雨水打进眼睛里,她用力看了很久,也没看见山顶,也没看见什么人从山上下来。
看起来,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忽然又一声沉闷的声音,还伴随一声呜呼哀叫的声音,像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
她瞪大了眼,往四周看,但是什么也看不见。
不会是狼吧?
她必须要离开这里。
她又再次试着站起来,这一次扶着旁边的树干,这次能站了起来。她抬头看周围,有些迷茫。
她要往哪里去?
从山底爬回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