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血献皮
每个人都懂得鲜血对生命的重要,没有了鲜血,生命就将停止。对于一个躺在手术台上正在失去生命的患者来说,或许只要500毫升,200毫升,甚至只是100毫升鲜血的及时注入,就可以把他的生命从死神手里拽抢回来。
现在医疗发达,抢救病人有专门的供血机构。
现在知识爆炸,都知道定期献血对身体有益无害。
所以,现在的城市医院,抢救病人基本不会为缺血发愁。
但是,沅陵只是一个偏僻的山区县,早些时期,不但交通不便,而且文化落后,医院既没有采血存血的科室,群众也没有献血的知识和胆气。不是生活无着,没有人会傻到挽着袖子走进医院,让医生把大大的针头插进自己的血管,抽走他们生命的源泉。
所以,在1996年7月沅陵县人民医院成立血库以前,医生护士为手术台上危急病人奉献自己的鲜血,就是不足为怪的一件事情了。
1953年2月,有个姓石的农村产妇,胎盘前置导致难产。家里人把她送到人民医院时,因为流血过多,已经处于严重的昏迷状态,需要紧急输血抢救。
医院没有血浆,一时也找不到供血人员,怎么办?
困难没有难倒医院的医生护士。他们一面把病人送进手术室,准备手术,一面抓紧时间在医护人员中为病人配血型。最后是医士刘序文和护理员李存秀两个人的血型和病人相符。他们二话不说,赶紧为病人献血。抽出的鲜血余温未散,医士刘序文顾不上休息,立马又走上手术台,开展对病人的抢救。由于抢救及时,救活了患者,挽回了两条生命。
有的患者因家庭贫困,生病住院,非但没有钱输血,营养也跟不上。用他们的话说,进到医院来,都是为保命而来,只求把命保住,哪里还敢奢望养病。
每当遇到这些家庭特别困难的病人,医院的医护人员不但为他们无私地献出自己的鲜血,还常常把献血得到的营养补助费也捐献给病人,把病人的痊愈看得比自己的健康还要重要。
1956年和1959年的医院档案里,分别记载着内科护理员莫春燕将自己的输血营养费给病人买营养品和书籍,内科梁医生为抢救病危患者,输血给患者,并用医院发给他的献血营养费买了50本连环画送给住院病人阅读的事例。即使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医院各项工作受到严重破坏,但是医护人员心底的那股博爱的流泉,也依然汩汩流淌。纵然躺在手术台上等着施救的,是给他们造成过极大伤害的人,需要捐献鲜血的时候,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伸出自己的胳膊,为病危者架起返回生天的桥梁。
有一个老医生,在“文革”中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受到无辜迫害。只是因为他高超的医疗技术,造反派才迫于社会舆论压力,没有将他从医院扫地出门,让他继续工作,“戴罪立功”。有一次,医院送来一个重伤病人,原来就是曾迫害过老医生的造反派,在一次武斗中被击中了要害。面对这个曾经给自己带来无限伤害的奄奄一息的生命,充满老医生眼中的不是仇恨,也不是欢喜,而是浓浓的怜悯和忧虑。
在检查完伤者的创口和量过脉搏后,老医生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吩咐护士赶紧从他身上为伤者输取救命的鲜血。血液准备好了,老医生又顾不得休息,亲自走上手术台,为昏迷中的伤者实施抢救手术。手术结束后,老医生面对大家的不解,只是疲惫地交代护理人员一句话:“他是医院的病人,你们要好好护理。”
人们无从知道老医生心中当时的真正想法,也不相信那个时期各个年代的档案材料对很多诸如此类事例的成因分析和评价。唯一想知道的就是在那个年代被遭受自己迫害的人从生死界上救回来而活到现在,享受着社会进步成果的人,心里会是一种什么别样的感受。也许他们有的人都对过去已经忘记,因为那段日子毕竟不堪回首;也许他们有的人已经从历史长河中消失,把一切的恩恩怨怨都埋葬进飘散的风里。但是沅陵县人民医院里那种特有的悲天悯人的情怀,永远也不会消失在岁月的长河,它是医院的传承之脉,或浩汤,或潜行,总是不断地向前奔腾流淌。
1995年,怀化卫校的一批学生来到沅陵县人民医院实习。这是一批时代的宠儿,命运让他们躲过了那场恐怖的浩劫。但是命运也是公平的,晚生的损失是他们失去了很多美好传统品德的教育熏陶。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来到了沅陵县人民医院实习,医院领导和代班医生,在传授给他们精湛的医疗技术的同时,也十分注重用自己的言传身教,为他们夯筑一个医护人员应该具备的最起码的医德基础。通过他们,将人民医院博爱的精神发扬广大,传播广远。
一天,有个谢姓残疾人带着儿子来到医院看病,因为要输血,谢家家庭困难,用不起输血人员的供血,正在带实习学员的五官科医生张思定见此情况,立即主动为谢某的儿子献上了自己200毫升的鲜血。在老师的带动下,学员们也纷纷争着要为病人献血,经过验血配型,有3人与患者血型相合,于是也每人献出了100毫升的鲜血。不管是献了血还是没献血的学员,相信经历了这一次的课外教程,在他们未来人生中都会种下一颗博爱的种子。这颗种子也许会很快破壳发芽,也许会一直蛰伏。无论是发芽还是蛰伏,都必将承担起沅陵县人民医院大爱传承的重任。
说到献血,现在不少人也或许会认为那并有什么了不起。毕竟现在义务献血已经相当普及。脱离沅陵县人民医院医生护士当年献血的历史背景来讨论献血行为的高尚,已经显得没有意义。但要是说到割下皮肤去献给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不知道能有几个人做到。
在各种医疗保健信息充斥耳目的今天,翻开报纸,打开电视,联通网络,哪里都是护肤的商品广告,保护皮肤,就是保护健康美丽,哪里容得皮肤遭受半点委屈和伤害。
可是,当翻开一本本散发出霉味,已经字迹黯淡的沅陵县人民医院的档案卷宗,却发现当年医院里的一些美丽年轻的医生和护士,为了病人的身体健康,竟然割下自己光洁靓丽的皮肤,移植到病人的身上,不但疗愈病人身体上的伤痛,也疗养他们精神上的苦闷。
1953年的卷宗记载,是年,有一个伤重病危的儿童被送来医院抢救,儿童伤情严重,需要植皮,否则引起感染就要截肢,造成终生残废。医士刘序文见此情况,几乎没有犹豫,就安排别的医生从他身上割下了一块块指甲大小的皮肤,植到患儿的创口上,挽救了这个病人,使他免除截肢,躲过终生残疾的厄运。
如果几十年的档案卷宗只有这一次的割皮记载,人们也不会奇怪。伟大高尚的人,在现实中本来就凤毛麟角。几十年里偶尔有那么一个人,恰巧又偶然做出一件非常人所能及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但是无独有偶,在接下来几年的档案卷宗里,类似的记载一起接着一起,这就不由得人们不把它和沅陵人民医院高尚的博爱情怀联系在一起看待和加以讨论了。
卷宗记载,1956年,有创伤严重的病人入院医治,因为病人需要植皮,外科的医生护士为救治病人,都愿意割皮为病人移植。经过检查化验,只有外科代理护士长廖声瑛可以为病人供皮。她于是让医生割下自己的皮肤捐献给急需的病人。
1966年2月,建筑工人赵某,因为严重烧伤被送来医院,经过医生抢救,暂时保住了生命,但是要想病情不反复,就必须要进行植皮手术,而且由于烧伤的面积大,需要植皮的地方也比较多。消息一传开,几十个医务人员争着报名,都希望能为这个病人贡献上一块有用之肤。就在大家等待各自检查化验结果时,护理员蒋凤枝抢先知道自己符合献皮要求,也不等领导批准,就假传“圣旨”,跑到手术室,带头献出了自己的皮肤。在她的带动下,又有4名年轻护理人员也为赵某献出了皮肤。赵某在得到及时植皮治疗后,身体很快得到康复出院。有人问蒋凤枝割皮痛不痛,她说:“割皮只是一时的痛,但是病人不及时植皮就会痛苦一辈子。能帮助病人免除一辈子的痛苦,我们医生一时的疼痛算不得什么。”
1971年1月,沅陵车站职工家属杨某在一场大火中严重烧伤,身体烧伤面积在90%以上,头部烧伤面积达到100%,送到医院后,医生护士一面积极抢救,一面组织为她输血献皮。大家为了能争取到献血献皮的机会,人人踊跃报名。医生李培云第一个争取到献皮的机会,把自己的皮肤移植到杨某的身上。经过医生护士的精心治理和细致护理,杨某三个月后康复出院,创造了沅陵县人民医院烧伤治疗最好疗效。
刘序文、廖声瑛、蒋凤枝、李培云,以及档案卷宗里没有留下名字的另外四位护理人员,他们是医务工作者,自然知道切肤之痛是个怎样的滋味;他们年轻靓丽,也自然知道割下皮肤后,对他们的青春魅力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但是当眼见着手术台上病人的呻吟,脑海里浮现出病人因得不到及时救治而可能出现的种种后果,他们毫无惧怕,义无反顾地做出了为病人割皮疗伤的选择。不能说这是他们一时冲动,因为在历年档案卷宗记载的受表彰的先进人物名单中,他们的名字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人们的眼前。他们是医院的博爱传人,他们的博爱精神生生不息,永远传承。
吸痰抠粪
白色是医院的主色调,它象征着生命的纯真和医务人员心灵的洁净。试问不是这纯洁的白色向世人昭示出医生的高尚品德和人格,有谁敢在危亡之际把生命向他们托付?
但是又有多少人曾经注意,在纯白纯净的医院,医生护士为了病人的健康痊愈,做出了多少又脏又累的工作。
在沅陵人民医院的历史档案里,记载着许许多多有名有姓或是无名无姓的医护人员不嫌脏,不怕臭,兢兢业业地为各种病人细心周到消除病痛的的事迹。他们对病人那种无微不至的关爱体贴,纵然是儿女对父母,抑或是父母对儿女,也未必能够做到。
现在的任何一家医院,吸痰机是必不可少的医疗器械,遇上气管有痰液阻塞的病人前来求治,只要把吸痰机往病人的嘴上一罩,分分钟的时间,就能帮助病人把阻塞气管的痰液吸附出来,畅通呼吸,既快捷又卫生。但是在二十年以前的沅陵县人民医院,医疗器械单上,没有用于为病人吸痰的设备,医生护士接到因痰液阻塞气管危及生命的病人,他们要么只能束手无策放弃施救,要么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口对口地为病人进行人工吸痰。
放弃对病人施救,漠视生命消失,这样的事情,在沅陵县人民医院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期,都没有发生过。把病人当父母兄弟姊妹,是这里的医生护士们秉承的一贯传统,即或在那个人妖颠倒的年代,他们都始终坚守着心里的这一份纯真。
1975年的一个夏天,医院正组织大家学习党报社论。那还是政治挂帅的年代,突出政治是第一要务,每个星期,医院和其他各单位一样,都要安排一天或半天的政治学习时间,这是雷打不动的硬规定,没有人敢表现出任何的怀疑和反对。但是就是在这样一个雷都打不动的日子,一个母亲,抱着她那个叫田妹的女儿,急风风地来到医院,请求医生救救她的孩子,救救她怀中那奄奄一息的小田妹。
什么政治挂帅,什么无限忠于,这时都大不过对生命的抢救。没有人请求休会,也没有人指示救人,儿科的医生护士们竟是不约而同地丢下手中的书报,条件反射般地接过孩子,直奔病房。
小田妹患上的是中毒性肺炎。此时的她,浑身上下,不时抽搐,她的呼吸,出现了极度衰竭。更要命的是,在她的气管里,阻塞了大量的痰液,如果不及时清除,随时都可能夺去她那幼小的生命。
来不及多想的儿科医护人员,紧急情况下,采取了最原始也是最直接有效的抢救手段,那就是对患儿进行人工吸痰疗法。
几个护士轮流为小田妹吸痰,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紧张抢救,小田妹终于睁开了那双对生命充满渴望的眼睛。
因为救人,突破了雷打不动的规矩,虽然是出于对病人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但是儿科的医护人员还是受到个别极“左”的批评。可是当这些医护人员走进病房,看到一天一天恢复健康的小田妹,什么样的委屈就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让沅陵县人民医院的医生护士们超过成功挽救生命的喜悦和快乐?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相信将来也不会有。因为自始至终,就有一条可以称之为爱脉的东西,在这所百年老院里延伸和传承。
道路一旦堵塞,交通就会停滞;江河一旦堵塞,洪水就会泛滥;政令一旦堵塞,国家就会混乱;肠道一旦堵塞,生命就会遭受威胁。所以畅通对人体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健康保证,不但需要呼吸畅通、血脉畅通、经络畅通,当然,也需要肠道以及大小便的畅通。
呼吸不通可以输氧,血脉不通可以推拿,经络不通可以针灸,大便秘结不通,有什么可以帮助呢?
似乎除了借助外力,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么,不妨在有大便秘结史的老人中做个走访调查,看看有几成的儿女,能在老人被大便堵结痛苦不堪时,不嫌脏,不嫌臭,用手去为自己的父母抠通粪门,帮助老人解决病痛折磨的?
其实,大多数老人在这个时候,还是被送进医院。
为老人抠通大便,解除秘结痛苦的,是和他们非亲非故的医生护士。
1998年,沅陵县人民医院急诊科里就送来了这样一位大便秘结的老年患者。患者当时痛苦的脸都变了形,除了呻吟,什么话也讲不出。据送他来医院的儿女介绍,老人已经几天没解大手了,估计是得了急性肠梗阻。护士长朱湘湘经过对病人简单的观察和探摸,确认老人得到不是肠梗阻,只是大便秘结拉不出,导致腹胀痛苦。
她为尽快消除老人痛苦,顾不得脏和臭,亲自用手从老人的肛门里把已经硬结的大便,一点一点地抠了出来。
抠通大便,老人坐了起来,一个劲地喊着“舒服,舒服。”
看到老人痛苦解除,朱湘湘笑了,老人的儿女惭愧了,也感动了,他们当即封了一个红包,要感谢朱湘湘,但是却受到了朱湘湘的谢绝。
在医院的档案和医生护士的记忆里,象朱湘湘这样的事例不止一件,因为篇幅的缘故,不可能去一一列举。
沅陵县人民医院从来不缺乏关心病人的例子,除了上面讲到的吸痰抠粪这类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的故事,更多关心病人的事例,都淹没在他们平日琐碎的常规工作之中了。在他们看来,那些故事,也许根本不值一提,因为他们觉得,那就是他们的工作,就是他们作为医务人员理当承担的职责。1999年,外二科护士周小玲见病人李某生活自理有困难,就主动为她洗澡、洗头、剪发、还从家里拿来衣物送给她。李某感激周护士的细心照顾,临出院时依依不舍,流着眼泪一个劲地说了很多发自内心的感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