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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仓央嘉措诗歌赏析(9)

如果那一次我们没有说出爱这个字眼,没有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那么就不会有谁抛弃谁,谁欠了谁,谁对不起谁。在爱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公平,如果无法承受好的或坏的一切可能,那么不如从来没有开始这份爱。

如果没有爱过,那么就没有一日日的朝夕相对,没有一次次的花前月下暂相会,月亮不会看见我们双双对对,杜鹃花不会听见我们的窃窃私语。那么不如从来没有爱过,没有相处,就没有回忆,回忆里也就没有为了误会的争吵、辩白、拂袖而去……没有怨怼,没有辜负。

那动情时候的山盟海誓,指天许地也罢了!没有这真真假假的誓言,谁也不用勉强着自己和对方再多一点期许,才可以继续这个日月可鉴的爱情。

既然勉强,不如不要靠在彼此的肩头,就像两只刺猬为了靠在一起而受伤,靠越近伤越痛!

那么莫不如不再相遇,即使再见伪装着笑脸,不知有什么话题可以聊天,那么不如不见。

只是这苦短的人生哪有如此多如果和假设。我们相见相知,舍得与你诀别?除非生死两茫茫,相隔阴阳空断肠。

十句禁忌,并非与情意断绝,反倒用这样一种方式诉说了别样的真情。有些幽怨,又有些无奈;有些犹豫,又有些无悔的坚贞。不要相见相知相伴相惜、相爱相对相误相许,更不要相依相遇,那么便不会有诀别的悲伤,其实我不是不想相见相知相伴相惜、相爱相对相误相许、相依相遇,我只是怕最后总是要分别,一来叫我如何和你诀别,二来叫我们如何承受诀别之后的相思之苦?所以说如果要经历生离死别的相思,莫不如从来不曾相遇过。可是,如果从来不曾相遇过又何来这铭心刻骨的爱。

其四十一

名门望族的女儿姿态翩翩,

只有我最合她的眼缘。

枝头的果子红润美丽,

也比不过她娇艳甜美的容颜。当一个人情到浓时,心上人在眼前时她成了一切,目之所及心之所想都会带着她的影子,当她不在视线内时,她便氤氲成情绪,在心间萦绕不散。但是,倘若情不是淡如白开水也没有浓烈到化不开,远远地欣赏,温暖如慢慢泡开的茶,味道便会从内到外散发,蕴藉而深远。

我对你的情不知道是浓烈还是淡然,没有谁能说得清这种感情,远远地望着你,出自名门的娇女,一种风姿天韵让人魂牵梦绕,可是我清楚地知道相遇已是一种恩赐,我不敢再苛求其他。也许,上天安排的相遇自有它的用意,也许是它心血来潮时的随心所欲,然而,对于我却是一个无法逃脱也不想逃脱的经历。可这一切情绪的辗转,你却一无所知。狠心的人啊,你怎么不停下来看看为你倾倒的人,他被你牵着情绪,一会儿知足地傻笑,一会儿又陷入了深深的思念,疼痛难忍。

走在人生的青春里,我自然会遇到很多拥有倾城容貌的女子,她们花枝招展地行走在春天里,也许会有一个多情的回头一笑百媚生,也许清水芙蓉无胭脂味,但是,我始终没有看到一个像你这样内外兼修的人儿。有人说,为了一棵树愿意放弃整片森林不值得,但观尽园林我却没有发现哪一棵生得像你这般别致,姣好的面容像挂在高高枝头的果子,莫非你就是那棵我愿意为之放弃整片森林的独一无二的树?可是走进你,除了能温暖我,我能给你带来什么福祉呢,我没有发现,所以,我羞于靠近你。

我知道,有一种美好在距离适当的时候才会恒久,所以,我选择了远远观望,站在一个适当的距离看着你,从没有得到,也不会有所失去。我也知道,这是一种永远得到的唯一的办法,当真情落于琐碎,一切都会变得不纯粹,我为我的选择苦笑,其实,只要能看到你,就该知足了。你不是凡间的女子,想换取你的真情,必然也是不凡的人。可是,我衣衫褴褛,无法捧给你美丽的皇冠,也不能让你避开粗糙的生活。仰望,也许是最明智的选择。

当一个人不苛求的时候,就会变得平和。在金色的阳光里,他会淡然地欣赏世间的美好,也会甘心地仰视,仰视着他的信仰。你就是我的信仰,像那高高的桃树尖上熟透的果实一样诱人,但是,我知道信仰只能用来仰视,把玩在手里是对它的一种玷污。就这样,我向后退,退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不问你这朵花儿为谁红,你永远地成了我心中那道亮丽的风景,无人知晓,独留欢喜在我心里,带着淡淡的莫名的忧伤。

这是仓央嘉措情歌里较直白的一首,欢喜和称赞的情绪在字里行间里,然而,这种欢喜其实来自自身的后退,自身的不苛求。他像欣赏着高高枝头上的果实那样,欣赏那个不知名的美妙女子,不再走近,更不去占有。

这是一种面对命运时的求和,明智的求和。也许他用这种方式除去了苦恋的酸涩,给那淡淡的喜欢留了一条生路,让彼此的感情,在距离恰当的位置上维持得更久。

其四十二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都在那里,

不会悲伤不会欢喜。

你想念或者不想念我,

我对你的情都在那里,

不会增添不会散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我的爱都在那里,

不会增多不会减少。

你跟随或者不跟随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心里,

不会舍弃不会放弃。

请让我拥抱你,

用我的心深切地爱你。

我们就这样恋着、爱着,永不分离。有一种爱超越了所有的雕饰和渲染,两颗心在世俗的上空相会相通,没有太多的你侬我侬,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忽变,甚至没有太多的言辞,这样的爱冷静、深邃、悠远,这样的爱就只是爱,只存在你和我之间。

自从沉醉于你眼眸里的灵动,我的心便再无他寻,在你发现不了的角落默默地等待,默默地注视。从不敢奢望你的注意,心是如此的平静,淡淡的期盼和淡淡的渴望,一切淡淡如春风,不悲不喜。

当等待和渴望成了一种生命的方式,便会习惯到露出心迹,我的心迹在一次笨拙的远观里被你一览无余。那次,我依旧是从远处遥望你,却被意外打断,当时我尴尬的表情和错乱的表达,让你看到了我所有的心事。不过,你依旧和往常一样从我的身边安静地走过,看不出任何的律动。在你的心里,我或许只是不足以打破平静。不过,我这样远远地存在着,你记挂也好,不记挂也好,我的情都在那里,不曾远离,也不敢靠近。

只是,当情渐渐地浓烈,爱就慢慢地扎根在我心里,在你还没有表露心迹时它就将我整个笼罩。我就像被天空和大地包裹着,不挣扎,也不沉睡,只是静静地感受爱的心跳。日子仍旧平静如昔,你仍旧平静如昔。也许,这就是爱的距离,两个人都不莽撞地向对方迈步,对方的心在哪里,情在哪里,仅停留在相思的猜测里。你的美是那样恰到好处,似露非露,若隐若现,让我甘心就以这样的方式爱你。不管你的心里对我是怎样的定义,也不管你是否也把爱字和我联系在一起,我对你的爱就在那里,任随岁月流逝,无法再增加也不会再减少。

注定的相爱是无法逃离的,心有灵犀就自然会慢慢靠近。如今,你虽然仍是安静不彰显,秋波流转处我们的爱已是不容否认的事实。指尖幸福的味道,让彼此会心,在青涩年华里,我们握住了这样的美好。有人把青春比成一首美丽的歌,在我们的世界里,青春更像一首悠扬的曲子,没有曲辞的扰乱,如温泉上的水汽慢慢地沁入肌肤。只是,我们的爱将何去何从是无法保证的,周遭风云不定,我们所能给对方的就是一颗真诚的心,无法承诺的明天在灯火摇曳处斑驳。无论未来是什么样子,我都给你充分选择的自由,要么在一起厮守到老,要么转身让爱化成回忆,这些都交给你裁决。我只知道,无论何时我的手都会放心地和你的握在一起,让爱不舍不弃。

只是,真爱该如何道别离,真爱怎么能舍得道别离,我遥望着远处让思念泛起。在这温柔的夜里,暖风又慢慢吹起,像我们的初次相遇。我将两颗心慢慢靠近的过程,一遍一遍地回忆,回忆里有太多的甜蜜。此刻,我多想告诉你,任世事转换,我们都可以置之不理,我只想让你来我的怀里,我们紧紧相拥,哪怕是在风雨里也不离不弃、相伴相依。抑或是,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陪你悲伤,陪你欢喜,让你的笑容和泪水都源自内心的真实,让你的笑容和泪水都源自于我的停驻。就这样,让我们的爱在默默间传递,寂静而又欢喜。

这是一首让人每读一遍都有感动在心里氤氲的诗,简单的叙述里带着简单的情节,用简单的句子简单地表述。诗人就是始终用这样的心态来让自己所爱的人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的:无论我怎样地痴痴付出,都是自己的事,在人群中能和你相遇已是一种缘分,我不再苛求命运给我们的爱一个完满的结果,我会自己努力争取。

当然,没有哪一颗炽热的心不渴望和相爱的人白头偕老的,他的渴望只是太浓烈了,浓到没有任何的形式能充分表达。悲与喜、来与去、增与减这样相对的情感方向,在诗人的心里都有明确的意义,他的情早已定格成不离不弃。这样的爱着实让人艳羡,它远胜过了轰轰烈烈。

其四十三

与我自小相爱的姑娘,

是不是野狼的后裔?

我用血肉真情爱她,

她仍旧想弃我而去。她若执意离开你,你用什么也留不住她。就算你是人世最俊的人,就算你是人间最体贴的人,就算你是红尘里最浪漫的人,就算……

仓央嘉措对执意离开他的情人是怀有怨的,竟将姑娘比作狼。这也足见他的心受了多大的伤,也足见其用情之深。仓央嘉措是男子,他的怨带有凛冽之气,若换成女子写这怨诗,那怨恨则平添几分凄切之意,而这世上崔莺莺的怨最是令人叹惋。

“自从消瘦减容光,万转千回懒下床。不为傍人羞不起,为郎憔悴却羞郎。”

你看,她的怨消了她脸上的光彩,生命的华光。你走后,她也就只是静静地躺着,不哭不闹,似乎也不恼。但你可知道她的怨就好似平静的海面波澜不惊,而水面下深藏的暗涌已不知流转几回。她的怨至深,对你恐怕也只剩下失望,为你的薄幸感到羞愧,可偏偏她却又为你憔悴成这般。这千回万转的心思又有几人能明白?

崔莺莺从不告诉你她怨,诗中不见她的怨情,只见她的悲楚,而谁人见了这样的悲楚还能不解她的怨呢?为了心中最动人的情爱,崔莺莺坚定地蔑视了一回礼教,正如我们的仓央嘉措为了情爱无视了拘束一样。他们的爱纯洁而透明,用抛弃一切的勇气执着追求着、追寻着,可那些薄情寡幸之人却没有同样的勇气。

我虽怨你,但却不会缠着你,哭着,闹着,骂着。你自去罢,带着你对我的那些情义一起去罢,我这里再不容你。这怨直直地刺进你心里,坚强到让你心痛。

这怨是爱情最苦的果,不论是男子的怨如仓央嘉措般的凛冽,还是女子的怨如崔莺莺般的凄婉,却都是情到至深之处的宣泄,正所谓无爱便无恨。不过还是让这怨情少些,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其四十四

离别的时刻多么落寞,

你为我戴正帽子,带着淡淡的愁。

我为你整好发辫,怀着淡淡的忧。

彼此叮咛,一路小心慢走。

彼此关照,不要难过悲伤。

离别日短相思长,

我们很快会再聚首。纵是那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却也终有分别之际。恨别离,如同剑抵在喉,多少次想说挽留,却害怕这即刻的分别让彼此更加难受,想说再见也是惘然,一句话止于舌尖,却不敢过多言语,真不知哪一句便是催泪烟幕弹,更不知哪个字便是情花的种子,只怕你我中了毒,却得不到解药。

不知道这人间命理谁能掌控,不知道念你的黑发是否要等到苍老,红尘一醉难再醒,也怕这一别,尘缘已逝难再续。那么,就不必为这未来变数而烦恼了,只存一份希望,再次相逢,你我依然心归一处,爱属一方。待相见之时,一江秋月之上,两盏孤灯相伴,三生有幸聚首,四面楚歌不管,一对一泛舟江湖,傲游人间。

冠冕依然留有我的体温,瀑布般的长发荡漾着,悠悠诉说你的愁肠百结,不经意地转过身,只想偷偷地把你的倩影定格在我的脑海中,只想再拾起笔的时候饱蘸香墨描绘你嘴角的弧度。转过身才发现,你的美丽脱俗照映出了我的孤独。拭去你脸上的泪水,抚平你心中的忧伤,心疼你空垂泪惹断肠。这一别正是下一次相聚的预告,真情真意并非只在这一朝一夕。

想起李商隐的那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那离别时的惆怅仿佛春风也耗尽了所有气力,再也无法吹绿江南两岸的树木,再也无法吹开待放的花蕾;仿佛百花依然身处寒冬,残败凋零。分别时恋人的心何尝不是严冬一样的寒冷,百花凋残一样的凄清。而这首诗却以民歌的方式演绎了恋人分别时的心境,“我”、“你”这样的人称读起来简单、亲近,分别的愁绪中添加了几分轻快、调皮。诗歌里没有写分别时的这对爱侣抱头痛哭,缠绵拥抱,而是用几个动作表达出两人之间的浓浓爱意,我匆忙地戴上帽子,你帮我将帽子扶正,衣装整平,你整理凌乱的长发,我帮你梳起鬓角的散发。举手投足之间,勾勒出一幅温馨的图画。

对于所有爱侣来说,相见永远是甜蜜的、令人期待的,而分别永远是让双方心力交瘁的。万水千山,天涯海角,爱纵有万般精巧也要历经一些磨难,除了时间与空间的考验,身为转世灵童的仓央嘉措还要摒弃信仰的束缚,踏过荆棘才能体验、获得人世间最美丽也最难得的爱情。在爱情里他和平凡人一样恨别离盼相见,相聚的瞬间总是转瞬即逝,而分别的时间却像失眠的长夜一样漫无边际。别离时分没有折柳相送,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恸哭,却互相劝慰着“山和山不会相逢,人与人总会相见”,也泪中含笑地将下一次相会的情景讲给对方听,也许只有这样说心里才会好过一些吧!然而这何尝不是一种宽慰,一种希望,更是一种期盼呢!也正因为有期盼,有希望,用相互抚慰代替号啕大哭才最合情理。恋爱中,总有离别时的难分难舍,也有再聚首的热切期盼。盼那得不到的,盼那已失去的,也盼那难相见的。

其四十五

姑娘香肌如雪让人陶醉,

媚态可人惹人爱怜。

谁能分辨这情意绵绵的姑娘,

不是在编织捞取钱财的罗网?突然得到的浓烈的柔情像是一场梦境,梦里梦外都让人窃喜,但是也让人心存担忧,害怕这美好如花季一样短暂易逝。人,有时是很容易知足的,特别是在爱情没有得到的时候,设想着在人群里仅仅有那么一个人能让自己心跳加速就知足了。

人毕竟是怕孤独的动物,空旷的地域,稀少的人烟,让同类之间会产生想拥抱的感觉。于是,爱情便铺展开去,在需要的时候温暖着孤独,在孤独里肯定着自己的需要。这对从内地向边界走的人是极其恰切的,但是,对从小就生在那里、长在那里,对那里的每一条河流和每一座高山都熟悉的人来说,这样的关于爱情的阐释就显得表面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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