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江亚的妻子,我会诧异她为什么是生在农村的,如果要是演员的话,说不定很多人会因为她的容颜而倾倒。那种恬静,即使是在夏日也同样会觉得清新,柔和。不会再多一分地责怪夏季的炎热不及人情。
“你是?”
“恩。你好。”我向她微微点头问好。
“真好。”她兀自说着,心满意足地笑了。
她就那样笑起来,世界都会为之动容。很安静的美。她手边牵着一个孩子,三四岁的
样子,表情呆滞,总是不言不语地蜷缩在家里的院子旁,像一个精致的木偶被母亲拉来洗脸刷牙。眼睛注视着一个事物就就不再转移。面目清秀,多少有些江亚的影子。嘴巴不住地啃着手指,我见其他手指大多血肉模糊,觉得有些残忍。脚上没有穿鞋子,小脚丫里黑乎乎的也浑然不知。
她见我这样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没有办法,去看了,说是有自闭症。喜欢啃手指,喜欢光脚。冬天天气很冷的时候好像也没有知觉。”说着眼睛湿湿的,“家里面的摆设什么都不能动,不小心动了一下,他就会觉得烦躁,大哭大闹。还特别喜欢用头撞墙。吃了要什么的都不行,也去看过和尚,和尚说到十二岁就会好起来。也,只能这样了。”
听她讲着,我心底一阵黯然,还是因为没有文化,还是没有办法,只能相信?这样一条纠结的生命,或者出生就是悲哀,带给家人的悲哀,以及自己的悲哀。
“他叫莫莫。”
我听了抬起头来,望着她,她还是微笑着看着我,眼眶红红的。
“抱歉。”我很小声的说,仿佛有些错误就是轮回的一样。
“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命。命运。我爱着他,那始终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总是
会想,他爱着的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孩?你的照片他从来不轻易拿出来。现在,他
的钱夹里还有。但是他已经去了。再多想也没有用处。倒是你,可以考虑一下,江涵。他性子要强的很多,可是在你面前好像就软下来。从来没有争取过什么。他还是存在对他哥的愧疚,所以,只有你才能让他想开。希望你好好劝劝他。人说走了就走了.”
我瞥见堂屋里江亚的照片,还是那样笑着,我感觉到眼泪流了下来。不自觉抚抚脖子上的项链。暗紫色的光晕在黑爱中依旧闪耀。神秘并且孤独着。
吃完饭就去给江亚上坟。
她又叹了口气。就随意地坐在江亚的坟旁,莫莫就一直跟在他妈妈身后,旁若无人。
坐下来就用手扒着土,即使她阻止了,小孩子的动作还是没有办法停止下来。最后他“哇”的一声哭了,在地上打着滚。江涵上去扶他起来,又紧紧地抱住他,他的手还是没有办法停止下来,小拳头就一下接着一下地落在江涵的头上。她在一旁捂着嘴巴哭出声来。我也差点哭出来,但是江涵还需要人帮忙。我双手紧紧攥住他打人的手,就这么大的孩子力气大得很。手上被抓出几道血痕,他大声哭喊的气息喷在脸上,让鼻子酸酸地。
过了好久,他才终于安静下来。她不住地对我说抱歉。没有办法说什么,只好沉默。
“抱歉。”江涵在送我回去的途中说。我摇了摇头。看看不远处的池塘,穿过池塘边的小径,在走上一些路就到家了。为了我的秘密不被发现,我还是提早对他说了再见。
“姐姐—”突然而来的声音却让我脑袋轰了一下,果然是被看到不好,特别是被刘燕雨看见!我假装没有看见直接走我的路。“是不是叫你?”江汉将我拉住。
“姐姐。”刘燕雨甜甜滴叫我一声姐,然后,又冲着还拽着我袖子的江涵叫“哥哥。”江涵竟然慢慢地应了下来。还温和地对着她笑,“你叫什么?”
“我叫刘燕雨,哥哥你真漂亮!”说着还害羞地躲在我的身后,我真的有掐死她的冲动。这害羞来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走了。”
“姐姐,那是你男朋友吗?”正抬腿要走,刘燕雨的一句话让我立刻有一种杀人灭口的冲动。“是啊!”江涵答应更是让我想要格杀勿论!
本想着要警告刘燕雨让她不要随便乱说的,不然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但是,突然想到说了不如不说,说了还多了一项罪责。
我无语直接抬步就走,听见江涵在后面笑着说,“你姐姐她是害羞。”
正待开门,就看见他跌跌撞撞将要出来。我愣了一下。他看见我憔悴地笑了一下。“果然是一对母女,都对人冷的不待见。”就这样疯笑着奔出去了。
回过头就看见母亲呆坐在地上,好似失了魂魄。
“妈。”我轻声的唤一声,害怕一瞬间声音大了,把她惊着了。我颤抖的抚弄好她两鬓的碎乱的头发。手颓然间就放下,我觉得心好像快要碎掉了。全世界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将要去面对一样。
“滚——”我也是跌跌撞撞的,看见门口围观的人突然禁止不住想要把所有人杀掉的冲动。我想我是疯掉了,真的是疯掉了!!!!
他已经跑到坝子上,身后跟了不少人。以前我是一个在众人面前不能如实做自己的人。然而,现在我觉得就算是死,也应该是同归于尽的轰轰烈烈。
我在他身边推他,“噗通—”他就径直跌进慢慢上升的灌溉农田的渠子里。水里冒了一些泡,然后就平静了下来。
然后我听见身边极吵。
“快!快!快!怕是要淹死了。”
“谁会水?”
“你这孩子也太心狠了!愣是怎样也是命!看你要是把人家命弄没了!看你也完了!”
“噗通—”
“咳,咳,咳咳。。。”
“莫百儿,你还好吗?百儿?”有谁在叫我。
我觉得好吵,觉得有人似乎抱着我,我不管是谁,就这样靠一靠。我在发抖这证明我是害怕的,害怕得不得了。我想若是他死了,母亲会怪我,不会原谅我,我是个杀人犯,我会被抓进牢房,被抽鞭子,然后枪决。。。。。我竟然没有哭,害怕到只剩下颤抖!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是谁扇了我一巴掌,很响。我抬头望去,是母亲。她指着我骂我“你作死!!!!”
我眼前起了一层薄雾,木然地又望向水里。我想应该是做梦,应该是这样的。可是还有人在说话。
“真是造孽啊!”
“上辈子作孽做多了。”
“人心太狠没有好下场!”
“哎!”
。。。。。。
我闻到一股洗衣粉的香味,像极了江亚在雨中为我撑伞的时候,侧过脸在我耳边说“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又像是阳光打在他衣服上的味道,在光晕之外带着别样的忧伤,毫不保留地投射到画布上。
“百儿,百儿。。。”探寻耳边的声音看见江涵焦急的眼神,有一瞬间我以为又看见了江亚,亚麻色的头发,低下头的时候,刘海会遮住左眼。爱穿白色衬衣,有时候会在外面套一件蓝色的马甲。牛仔裤下面是干净的板鞋。似乎永远像新买来的一样白净。他在我耳边说,“别怕,别怕,我就在这里。”
“我想睡一会。”我对他讲。
我觉得这好像是一个梦,美好,残忍,凶恶的梦。可以看出其实我不是一个好姑娘,我的内心是黑暗的。有着与世人同归于尽的想法。
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看见床沿的江涵,我愣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探究性的研究了一下屋子的构造,良久之后,才确定这是我的房间。手掌上传来的疼痛让我觉得我没有做梦。我回想了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起那并非是梦,我胸口又像是被抑制住呼吸一样。我深吸一口气,胸口还是氧气不足的感觉。在想他若是死了,我应该如何。或者再不过几日就是生命的终点了吧!有时候真的像是一场梦一样。好多事情都没有照着原先的路径发展。比如说,母亲接受他,我们一起到CD我没有再见江涵,在大学的时候有了自己的恋人。再比如说,他没有找到母亲。再比如说,很久以前,他有把母亲娶进门,可是那样就没有我了,没有也好。
就算母亲已经知道江涵了,没有瞒下去的可能了,但是,好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绝望地闭上眼睛。想着好多人在我面前说,“我还以为她有多好呢!看来不过是虚伪的人。披着面具,就想必是人都清高,其实骨子里是最下贱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装的罢了!真是假!看过假的人,没有见过她那么假的人。真是受不了。全家的报应!真的是报应。”
然后又想到,子弹进入脑子的那一刻是否会痛苦?先通过太阳穴,像是硬生生的将植物的根系伸向皮肉一样,生生撕裂神经的疼痛。或者,人家说你是个姑娘家。给你个痛快的死法,是吃安眠药,还是吃安眠药?然后,我就突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我还没有满18岁,是要坐牢,还是缓期死刑。
反正都是死罢了。
我起身,为了不吵醒江涵,特意用想灵魂出窍那样的手法。然后找出自己的秘密。很多泛黄的信纸,有股淡淡的霉味,夹杂着樟脑的味道刺入鼻腔,差点把我的眼泪逼出来。
素净的白色,上面用黑色的鎏金线绣着“停留,只为你的回眸。”我想,这辈子就让我矫情一会吧!反正就要没有了。我哭了,眼泪无声的滴落在手绢上,展开一朵朵无声的对白。生,有时候正如死一样,别离,不过如斯。
我好像听见他在阳光下说,“深陷于黑暗,却见不到身边的光明。人本是一种会失陷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