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夜,清冷的别苑静的可怕,落花混着清晨的雨水,平添了几分萧索之意,这初秋的夜,总是这般不含情意。
屋内,楠木漆金婚床边端坐一女子,一身红衣,纱帐朦胧,看不真切,床两边雕一对花瓶,意为平平静静;花瓶上是莲花莲蓬,祈求连生贵子;中间雕和合二仙,象征家庭美满,夫妻恩爱。
一阵靴子响声,门被缓缓推开,脚步却再难移动,瞧着床边静坐着的佳人,子都怔怔许久,她很美,他已不必看,虽然盖着鲜红的喜帕,子都却依旧记着那年夏天,她随兄长进王廷时巧遇自己,俏生生的行礼,那句“公孙安好”更是让他的心莫名的一跳,他不信钟情之说,再说,他的美貌当世无人可出其左右,地位更是尊贵非常,眼里从来就不缺美人。而她却成了例外。如今他大破许国国都,身负军功,又如愿以偿,娶了心仪之人,只是,如果没有暗箭杀害颖考叔该有多好。
子都心里一阵发苦,摇头苦笑,缓缓走近,一袭红袍在龙凤花烛的映衬下显的甚是明艳,缓缓揭下她头上的喜帕,一双如水的清眸温柔的盯着他,“如今,你便是我的妻子了。”子都的皱眉舒展开来,心里忍不住欢喜,“嗯,公孙。”她不由垂下俏脸,也不知是羞是喜,“唤我子都,好吗?”他温柔的侧身坐至她身边,抚着她的脸颊,轻轻道。她的脸顿生几分红晕,平添妖冶妩媚之气,“今夜是理应喝合卺之酒的,酒已斟下,子都你取来可好?”仿若清铃般的声音在子都的心里荡起一圈涟漪,可也让他的心蓦地一痛,眉间的一丝痛苦之意她却捕捉到了,忙要起身代他去取桌上美酒,“无妨,我来就好。”他柔声止住她,起身走至桌旁取酒。
“能有今日,子都不枉此生。”“愿结同心,永不相负。”红烛摇曳,互饮交杯,甘醇的美酒流入腹中,子都心里一阵暖意,望着眼前的倾城佳人,颖考叔的身影渐渐在脑海中浮现,他已经尝试挣扎了太久,可都无济于事。“小姝,有一事,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忍再骗你。”子都忽然正色,面露痛苦之意,她身子微微一颤,却淡淡一笑道:“你不愿告诉我的必定也是为我好,你大可不必自责。”子都一怔,她就是这样善良,从不计较太多,却待再言语时,她的嘴角却缓缓溢出了鲜血,子都一惊,慌忙扶住她倾倒的身子,她一下栽在他的怀里,“小姝,你……你怎么了?我去找医师来!”
子都慌了神,也顾不得其他,忙要奔出去,“不要走”,她使出剩余的力气一把拉住子都的衣袂,子都忙撤回身子让她躺着,她喘口气,“我……我是不成了,子都,我知道你想对我说的话,是兄长的事对吗?兄长待我自不必说,你却偏偏是我夫君,我挚爱之人,我……我又如何权衡?怎能独善其身?我早已逃不掉啦!”她一阵苦笑,子都却已然泪流满面,他从小养尊处优,又兼面容姣好非常人所能及,骄纵是必然的,一时激动杀了本国勇将颖考叔,他没有承认,即便面对王兄的质问,面对数万将士的诅咒,他唯知对她不起,只因她是颖考叔的亲妹,颖姝!要死也要死在她的手里。“是我对你不起,负了你,白白害了你的性命了!”子都心中大恸,哭道,却不知怀中人儿早已魂消天外,良久,止了泪,喃喃道:“子都不改初心,不忘方才之言,与卿结缘,不枉此生。”言罢,泪如雨下,起身从箭囊中取出射杀颖考叔之箭,痴痴地望着怀中红颜,“原先是要交给你的,想着能死在你手里亦是美事一桩,不想你以死保全我,可子都怎是贪生之辈,你死,我又何必独活?”手起,箭直入心脏……
“下一世,愿你莫要再遇上我了……”子都喃喃,抱着颖姝,缓缓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