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化身成人之刻起,他便知,他前路迷惘,只因他偏偏是整个花妖之界千年不遇的劫子,传说中遇劫登仙之人。
除了天生妖艳俊美之外,他和族人便再无相似之处,他这一族是花中的异类,偏偏爱好黑夜,偏偏喜爱绽放于黑暗。而他,却是他这一族的异类,爱好光明,总想着在阳光下绽放。
若不是遇上她,他的一生应当是这样度过,看遍世间万象,任凭沧海桑田,亦或是泰山崩于兮,皆不能动他劫子之心,然而她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没有预兆。那天各部落会盟于沧河,战争就这样打响,尸横遍野是必然,其实,他也只是碰巧路过罢了,却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她,神农氏炎帝最小的女儿,瑶姬,眼神的一次碰撞,便再难舍难分。
“瑶儿,你可愿陪我回花妖之界?”他问她,她说好,可是眼神却犹豫的望向东方黎岭,那是父帝的都城,“那么我陪你回去吧,你父亲或许会同意我的求亲。”她亦是默然,“瑶儿,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是花妖?”他眼神黯淡,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如此嫌恶,“不,不是,若是有可能,我愿意终身为草,只要能伴着你便好。”她终于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袖,神色有些激动,她不是不动心,不是不想长伴他身旁,只是,只是她不能,因为炎帝,厌恶妖灵。
她终究还是回了黎岭,瞒着他,一个人回去了,他其实都知道,但没有追,只因他相信,她会回来。然后他就那样等着,等了三年,再然后,他听说炎帝的小女儿意外丧生了,起初他只是笑,怎么会呢?她还那样年少啊,第一次,他对死亡有了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死?”他一身红袍,如一团火在滚滚燃烧,站在她的坟前,厉声质问炎帝,“你搅乱了她的祭礼。”炎帝冷冷的看他一眼,沉声道。“若是不死,又怎么会需要这些该死的祭祀!”他几近咆哮,双手凝结着鲜红的花瓣,几乎要动起手来,“你最好在瑶儿的祭礼结束之前离开,不然便永远都不要走了。”炎帝努力压着冲天的怒气,但是悲哀之情溢于言表,若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女儿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还记得那天,她问他:“父帝,妖要如何做才能成人?”虽然诧异于她的问题,但他还是回答了她,“妖乃邪精所化,若要化人,必定要涤清其本源,需入冥府,取三途河之水。”可是他终究没有料到她会傻到为这虚无的传说送命,他恨,恨眼前的妖孽,若是没有他,结局便决计不会这般糟糕。
“她的魂魄在哪里?”他并不理会炎帝的威吓,冷冷的盯着为她主持祭祀的巫人,巫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炎帝,“已归冥府。”
酆都界口,他看着来来往往的生魂,苦笑不已,“瑶儿,你既往生,又何苦留我一人?”良久,引眉心之血入三途河中,“引我心血,甘堕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轮回。”他很清楚,他是妖,是劫,天不收地不留,唯有立下血誓,才可能长长久久长在三途河畔,也就能与她永不分离,她是他的劫,生死劫。
姑瑶山上,炎帝久久站立,“瑶儿,你为他送命,他如今甘堕地狱,却因祸得福,受轩辕大神封为冥界接引之神,而你却只能孤孤单单的托生于这姑瑶山瑶草之上,父帝不甘心啊!”良久笑道:“父帝要诅咒他,永远都见不到你,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只是炎帝不知道的是,她曾答应他,若他为花,那她便做草,长伴他身。他是甘堕地狱的彼岸花,她便是掌控情缘的姑瑶草,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