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昀的出现不是偶然,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几欲将骆可可炸得魂飞魄散。不管是在书中还是在这一刻的现实中,卓昀都站在木依那一方。
可是,若有机会,他会否重新站在她身边帮助她?这个男人毕竟心恋与她,怎么都不会将她赶尽杀绝吧?!
卓昀此刻又会说些什么?
同分别那日相比,卓昀看起来面色青灰,眼下方是两个深深的黑框,看来最近都没怎么睡好。但让骆可可感到害怕的是,以往的卓昀总是一副面瘫样,即便在他打算占有骆可可的那一日,也是一副面瘫脸的他在此刻竟能清晰地被看清面上的怒火,他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似乎正在拼命忍耐着。左手紧握着一个金镯子,
骆可可知道那镯子正是卓昀送她的那个,她之前用镯子袭击了廖不屈。可这镯子如何又会在卓昀手中?她开始紧张了。回想那一日,她收下镯子后,卓昀是那般快乐。卓昀的情绪很容易受到她的感染,她爱他,卓昀就会快乐,相反……
“卓昀,将那****看见的说出来。”木依低声道。
卓昀的眼睛充血得厉害,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流出血水。他怒视着骆可可,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一日,小姐收买了江湖中恶名远播的‘双刀兄弟’,花了千两白银,命他们杀掉隔壁木家小姐的双亲,甚至还企图令那禽兽不如的两兄弟玷污木依小姐。这些都是属下亲眼所见,绝无虚言。”
卓昀的答案正好是被骆可可忽略掉的。八岁的女配可不能杀人,但却能买凶伤人!
可故事还是有漏洞,听不出这点问题简直有负学术宅的名声!骆可可立刻争辩道:“那时我才八岁,如何知道武林中的什么‘双刀兄弟’?再说,我一个孩子,又怎么能拿出千两白银买凶?!”
卓昀神色不变,似乎早已经料到她会问这种问题,讥讽道,“小姐你五岁那年,杀了两只小鸽子,吸了它们的血,还褪掉鸽毛,一点点撕扯肉吃,五岁你就敢杀鸽子,八岁杀人,也没什么奇怪的。至于钱,小姐,难道你忘了老爷是蜀州的巨富吗?千两白银对你家来说,算不上什么。”
骆可可无言以对。卓昀的神情看起来不像在说假话,而她不是女配可,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真实性。
而就算是对峙,她也没什么可说的。
木依缓缓抬手,招呼卓昀下去,离开前,卓昀狠狠地瞪了骆可可一眼。让她很是胆寒。骆可可还注意到,不知是否太用力了,卓昀握住镯子的那一只手心中渗出血流,血染红了镯身。
“你还有何话说?”木依淡淡地看着骆可可。
骆可可一时无言。八年前的事,她该如何证明?此刻就算她说自己不是女配可,别人也只会认为那是她的狡辩罢了。
“那么,抬上来。”木依头微微后侧。身后的人让出一条道来,几个少林弟子抬着一架担架上来。上面是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深紫色,肿胀得像一块腐肉,只能从这块东西身上残余的衣裳揣测这或许是一个人。
“你还认识他吗?”
骆可可哑然,变成这幅模样,就算是亲娘都认不出来。更何况是才来到这个世界不久的她?
这是谁?
“这就是智多星吴永。”木依的声音中透着幽幽的恨。
骆可可目瞪口呆。
她同释空离开吴永也不过是不久以前的事情,怎么……
虽说释空丢下她,她依旧忍不住仰头望着释空。至少在这件事上,释空能证明她的清白。
“据在下所知,武林中有一种奇毒,被称作腐血。”之前都没怎么开过口的廖不屈终于张开嘶哑的喉咙说话了,“这种毒分为子母毒,无药可解。人若中了子毒,就必将母毒随身携带,这才能活命。就像小鸟离开自己的娘亲就会死掉。故称为子母毒。”
“的确。”木依幽幽应声道,背身望着江湖中人,她提高了音量,“各位江湖前辈,小女子过去曾在无意中救过一位江湖用毒高手,他曾告诉小女子,人若是中了这种腐血,必定全身肿胀,就像吴永、吴前辈这幅样子。那位用毒高手还告诉小女子,这种腐血只能装入靛蓝色的小瓶中。小瓶以玄铁打造,装入腐血后,外观就会变成靛蓝色。那个瓶子,就是母毒!”
这也太扯了吧?
骆可可听得好似漂浮在云里雾里,心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一个装毒药的瓶子,竟也能成为什么“母毒”?
“如若小女子没有猜错,那母毒,就在这个女人手中!”木依突然将葱一样的手指指着骆可可。骆可可一惊,许久才缓过神来,意识到之前顺手从吴永怀中掏走的小瓶子里装的就是那什劳子“腐血”。
“就是在我这,又如何,这是我从吴永手中拿走的!”骆可可很干脆地将之前的一切说了出来。众人听得半信半疑,最后,都将目光投向释空,似想从他口中得知真相。
释空稍作迟疑,很快照实说了。
骆可可紧张的心彻底缓了下来。
有释空作证,她还不信木依敢伤害她!
却见木依幽幽一笑,问道,“那么,敢问小师父,你亲眼见这个女人从吴永怀中掏出腐血的药瓶?”
释空点了点头。
“那么,敢问骆家小姐。为何要拿走母毒,伤害吴永性命?”
“我怎么知道那是毒药?!怎么知道那东西不能离开他的身体。”骆可可反唇相讥。
“那就是说,骆家小姐承认那腐血是你拿走的了?”
骆可可点点头。这点小事她还是能够承认的。
“各位,”木依再一次转身,奋力提高了嗓音,“吴永大人何时中了腐血无人知晓,但是,吴永大人平日在武林中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不少门派都受了他的恩惠,他更是以一己之力追捕了采花贼!这样的人,却命丧于此实在是我武林的一大损失。小女子不相信吴永是会轻薄女子的男人!”说着,木依迅速转身望着释空,“小师父,当时,这个女人,这位骆家小姐是如何说的?”
释空略作迟疑,答道,“那时,吴永他们在追捕女施主,而后,小和尚说同他们拼了,但女施主说,她自有办法,而后,她勾引吴永……。”释空的话止住了。
骆可可知道,一切已经到头了。
只听得木依的声音,“各位,释空的话大家都信了吧?这个女人勾引吴永,骗他入室,而后擅自窃取他财物,导致吴永大人命丧黄泉!这女人心狠手辣,杀光了我家里人;她居心不良,勾引武林智囊再害得他丧命黄泉。那谁又能说少林弟子的死与她没有丝毫关系?该女行径如此恶劣,实在无耻!”
身后的人啧啧称是。
骆可可只觉得眼前一片迷蒙。
怎么连她为求尽量保住自己的顺手牵羊都成为了木依下口的地方?她色诱吴永只是因为释空说吴永身上或许有剧毒,她担心吴永对他俩下毒而释空无法应付。
而这自保的手段,却成为了木依的把柄!成为彻底颠倒一切的所谓证据!
她想要抗争,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桥面猛烈一晃,只看释空的背影渐行渐远。原本因释空站立而稳固的桥身变得异常摇晃。
释空,终还是不相信她……
而她,却已经有了要永远相信他的打算。
原来,有时候,所谓心痛,就是你终打算彻底地相信一个人,他却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你他是不可相信的。他的背叛,只是迟早。
走向河对岸的释空至始至终没有回头。骆可可也没有希望他会回头。她只是记得,同释空在一起时,路上有荆棘他会为她拂开,遇见可怕的虫兽他会冲上去替她赶走,小路湿滑的时候他会扶着她前行。一点点的关心,糅合成一点点希望的萌芽,在心里生根发芽,开出一朵朵怯生生的小花,那就是初恋了。
以往除了读书,什么都不接触的骆可可的初恋。
所谓初恋的痛,她体会的太晚。她的初恋,快乐是那么地短暂,悲哀却过早到来。但不论早晚,痛就是痛了,伤也早早地伤了。痛楚会消失,但伤疤却不会被磨灭。
对面,各帮派派出了自己的手下摸索着朝骆可可走来。少林方丈,峨眉师太,武当师尊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应该是在商量如何处置她。
骆可可知道,这一仗自己是输定了。但看见这一幕,她又想到那句:秃驴,胆敢与贫道抢师太!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隐约听见,峨眉师太说将她教给木依随意处置。
想到书中出现的情景,又看了眼身下的万丈悬崖,骆可可紧闭双眼,长吸了一口气,身子朝左岸猛烈一倾。
她感觉自己像被人从顶楼扔下的青花瓷瓶。
落下一瞬间,她想问问释空,为何他不肯相信她?为何他只凭借那么简短的几句话就对木依深信不疑?他不是说要保护她吗?
原来,所谓的誓言,虚假得像是一个笑话。
在落进刺骨寒水中的那一刻,骆可可希望自己快些死去,若她不死,接下来的一定是一张江湖追杀令。
而所谓江湖追杀令,并不一定非要杀掉少林方丈才会颁布。若一个人故意针对你,你浑身上下都是漏洞,都是她能下手的地方。
冰冷的水灌入她的眼耳口鼻,轰一声,她自以为完美的精神世界瞬间坍塌。